第57章 愛你(1)

眨眼之間, 脊背惡狠狠地撞上堅硬的牆壁。

連痛呼的時間也沒有,下颌骨被一只手緊箍。喬木栖緊緊皺着眉, 無意間松開了閉合的牙關,猝不及防被咬住了下唇。

沈得川還牢牢抓着他的手, 以至于因血液不流通,整手發麻。

喬木栖試圖扭動手腕,得到地是狂風暴雨般兇猛的深吻。

帶有肅殺氣勢的舌頭巡邏般掃過牙龈, 用力地舔壓過口腔每一毫米, 又無盡地深探,仿佛要深入咽喉一般。

“唔!”

難受。

太難受了。

深喉似的吻法令人窒息,幾乎要産生嘔吐感。

想要退避,對方卻走進一步再度深入, 兩具強弱分明的身軀不留縫隙地貼在一起, 退無可退。

生理性淚水劃過臉龐,喬木栖忍不住用自由的手推拒,但沈得川仍然猶如不講道理的野獸一般壓在身上, 殘暴地折磨着獵物,只顧滿足自身的欲望。

喘不過氣的喬木栖睜開眼睛, 跌進海一般深沉的眼眸中。

沒有散漫,沒有桀骜不羁。

狹長的眼中唯有無窮無盡的陰暗煞氣,充滿血腥味,似乎盤算着要怎樣打到獵物征服獵物,再把它吃得骨頭不剩。

這樣的眼神是用來看待敵人的,絕不是沈得川從前會拿來看他的眼神。

沈得川真的很生氣。

除此之外, 還很失望。

喬木栖從他眼睛裏讀到這一點。

活蹦亂跳的心髒驟然一縮,又加快了跳動頻率。

喬木栖呆呆地看着他,硬生生忍下掙紮的本能,好不容易盼來片刻的間歇,連忙開口,“我沒有……”

我沒有要走。

一句話沒說完全,下一個吻接了上來。

沈得川真真切切咬了他一口,尖利的虎牙咬在無比柔軟的舌頭上,腥甜的血珠與唾液相融,唇齒瘋狂地交纏着,把喬木栖的嘶聲吞沒。

“我不是故意……”

漫長的吻結束,喬木栖氣喘籲籲、争分奪秒地懇求:“你聽我說,你先聽我說完好嗎?”

沈得川丢來冷冷的眼神,忽然拽着他就走。

雖然不知道沈得川打什麽新主意,喬木栖跌跌撞撞跟随他的腳步,還是不死心地解釋:“我真的不是故意瞞着你,真的。我沒有想要走,只是——”

一瘸一拐的喬木栖被摔到床上,咔噠一聲,腳腕被套上一個銀色圈形的東西。

“這是什麽……”

瞥見如鐵鏈一般延伸固定在床頭的東西,心中的不詳預感無限擴大。

——這是什麽意思?鎖着?

——難道再也不許自由活動了?

“沈得川……”

“騙子。”

沈得川的聲音低沉又冰冷,略帶嘶啞,裏頭沒有絲毫的情緒。

“你一直在騙我。”沈得川久久凝視他,拉扯下黑色的皮手套,骨節分明的手指将軍裝紐扣一顆一顆解開,“和好不是真的。現在沒人追殺你,利用完我,你就想跑。”

他誤會了。

雙眼睜地大大的,喬木栖不停地搖頭,“我沒有……我沒有騙你,沒有利用你,也沒有想跑,沒有。我參加冬季行動是因為——”

“沒有在乎過我。”

沈得川将外套丢到一邊,語氣無波無瀾地打斷:“給我發訊息,只想知道我什麽時候會死。我死了你就能走,随便走到哪裏去。”

死!

多可怕的一個字。

“我沒有!”

喬木栖着急地搖頭,“我沒有沒有真的沒有,我沒有想你死。你不會死,不可能的,沒有人打得過你。你不要說死行嗎,不要說這個字,真的……”

越是說,越是害怕。

沈得川,怎麽可能死呢?

又怎麽可以從自己的嘴巴裏吐出死這個字來?

不會,才不會。

難過鋪天蓋地湧現,喬木栖手足無措地拼命解釋:“有人告訴我,我想找的答案在安全區域外,所以我才去了。我有經過一個星期的模拟訓練,就在家裏,也有按照計劃鍛煉身體。每天也在等你回複我,我沒有想要你死,也不想死,你相信我,不要說這種話。”

不知不覺冒出哭腔。

“沒有騙你,和好都是真的,沒有想跑。”

然而沈得川不為所動,徑自把他壓倒在床上,目光落在戰鬥服上。

“協會的東西。”

他用十分厭惡的口吻說話,伸手扯開衣服。

“我只想知道我是誰而已。”喬木栖抓住沈得川的手,“為什麽我是C等級卻一直在異都?為什麽沒有過去的記憶。你,你們到底在瞞着我什麽?為什麽你什麽也不肯告訴我?”

沈得川不悅地抿着唇,但還是保持沉默地攥緊他的手,仿佛再也不關心他出去的原因,也不關心和好是真是假,感情又是真是假。

他放棄他了。

過去一個月沉默的溫情不作數了,沈得川要推翻和好推翻每一個親吻每一次親近,甚至是每一句話。再也不會松口答應帶他去搏鬥場,也不可能回他信息了。

一切都結束了。

結束。

心髒一抽一抽疼得厲害,喬木栖臉色煞白。

怎麽可以結束呢?

明明才開始啊?

“不要這樣……”

喬木栖哀求似的看着沈得川。

沈得川的眼裏有他,全是他,又好像空寂如荒廢的土地,什麽也沒有。

喬木栖不由自主地發抖,“跟我說句話行嗎?跟我說一句話,就一句話。”

沈得川将扒下的衣服丢得遠遠的。

他們仿佛身在兩個世界,各不相關。

“你真的,認真的聽我解釋可以嗎……?”

喬木栖不争氣地哽咽着,“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那樣想。從來沒有、我沒有要做那種事。我搞不懂你,你什麽都不告訴我。不管是你的事情還是我的事情,你知道,也知道我想知道,但是你就是不說。為什麽?我們到底是什麽時候認識的?怎麽認識的?到底為什麽分手兩年?能不能告訴我,把所有的事情告訴我,讓我知道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每天提心吊膽的,每天自我懷疑,懷疑性格懷疑能力懷疑記憶,整個世界像巨大的泡沫,他戰戰兢兢地站在上面,每一分每一秒都害怕摔得粉身碎骨。

每一天都是這樣,夢是噩夢,真實的殘忍的夢一次一次沖撞頭腦。

因為再也承受不了似是而非的感覺,與時隐時現的混亂記憶,所以寧願走出安全區域外。

出行的前一周是反複着準備好死的,但是準備的是身體上的死亡。精神上的心理上的打擊是毫無預料的,僅僅是第一天就讓他精疲力竭。

對不起啊,好懦弱。

真不是個男人。

孬種。

老好人。

身上挂滿令人避退三舍的标簽,卻沒有反駁的勇氣。

也曾經幻想過成為一個有主見有勇氣、雷厲風行的人,做頂天立地無所畏懼的成年人。

現實始終距離夢想中的自己好遠。

幼稚,膽怯,畏畏縮縮。

盡力地克服本性,想要為抽象的正義和良知挺身而出。

以為這樣算彌補,結果卻是加倍的愚蠢。

那該怎麽辦呢?

還能怎麽辦呢?

喬木栖抱着懷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徹底抛棄過去的自己。

它很差勁,他知道。

偏偏它是原來的他真正的他,所以被嫌惡十次百次千次也舍不得丢開。

混亂的自我鬥争時,沈得川出現了,剎那間整顆心都安定了。

像出門在外的浪子無助的坐在街頭,原本一心一意考慮怎麽走下一步。眼前突然出現一雙腳,慢慢擡起眼來,是一個親愛的人,于是強壓在心底的委屈惱怒洩露的一塌糊塗。

他張開手想要讨來安慰的擁抱。

對方卻用冷漠的态度對待他。

沈得川也放棄了。

糟糕透頂的他。

“是我太糟糕了?”

喬木栖近乎崩潰地問:“是不是我太懦弱了太糟糕了,所以你要瞞着我,什麽都不肯讓我知道。是我在拖後腿嗎?是不是?”

眼眶濕潤,他還是執拗地問:“為什麽不理我?你已經不想和我說話了嗎?你也厭煩我了嗎?”

所有人,都讨厭我這樣的人了,是嗎?

喬木栖直直地看着沈得川,又可憐又可恨。

沈得川皺着眉頭,像一頭被踩中尾巴的暴怒獅子。他恨不得張開血盆大口咬死他一般,終于從牙縫裏擠出話來:“喬木栖,你是瞎了眼?還是沒有腦子?難道除了耳朵,你什麽也沒有?我讨厭你??那是誰一直在保護你,不管什麽時候都會出現?除了我難道還有別人?就這樣你還問我是不是讨厭你?你到底是沒有腦子還是根本不在乎我做了什麽?”

沉默的人變成喬木栖,他瞪着泛紅的眼睛一聲不吭。

他沒有腦子。

什麽是對的?

什麽是錯的?

什麽是好的什麽是壞的什麽是善良什麽是虛僞他統統分不清楚。

“行。”

沈得川冷笑了一聲,“你非要親耳聽到才承認?那我說我愛你行了嗎?就是愛你愛得無藥可救窮途末路夠了嗎?我不需要你知道過去的任何東西。什麽時候遇到,為什麽在一起,這些東西不需要你再記得,我這樣說你就不會再去找死麽?”

我愛你。

沉默寡言的沈得川連我想你,喜歡你,你在幹什麽你在想什麽這類話都沒說話。這時候吐出這三個字的時候沒有絲毫浪漫,只有暴躁。

喬木栖有遲鈍的驚詫,眨着朦胧發酸的眼睛,啞聲回答:“我不想這樣。就算你說在乎我,我也想知道過去發生什麽,我才能知道我到底是什麽心情,應該是什麽心情。”

“你還聽不懂嗎!?”

沈得川暴跳如雷,眼神兇狠,“我再說最後一遍。我愛你,不會因為你記得以前的事多愛一點,也不可能因為你不記得以前的事就少愛你一點!我不在乎你愛我還是恨我,不需要你記得任何事!你別想知道過去的事,別再白費力氣!誰敢告訴你,我就是殺了誰,你永遠都找不到答案!”

腦子糊成一團的喬木栖還是哭着搖頭。他分辨不清楚究竟在否決沈得川的結論,還是在否認自己。

他不太明白為什麽他們兩個人會因為過去的記憶鬧到這一步。

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沈得川無論如何也不讓他知道?

喬木栖覺得他快要瘋了。

也許沈得川也快要瘋了。

沈得川收緊雙手掐住他,表情萬分憤怒。

“我不想再聽到你的聲音。”他咬牙切齒地,“為什麽不理你?怕我一不小心就殺了你!咬死你,把每一塊肉都幹脆地吞到肚子裏去,再也不會被騙子耍得團團轉。我真想這樣幹。”

可是他的眼睛并非這麽強勢的。

那雙眼睛充滿疲倦與橫沖直撞又不知該去哪裏發洩的絕望,宛若行走在廣袤荒蕪的沙漠中多年,熬過孤獨與凜冬,此時此刻忽然意識到他的夢是遙遠的,絕不可能實現的。

走下去,還是到此為止?

遍體鱗傷的獸轟然倒下,對着一望無際的沙張開嘴,惱怒的哀號着。

喬木栖察覺到了他的痛苦,茫茫然然地伸出手,本能的想要安撫他。

你不要這麽難過。

你從來不會這麽弱勢的。

把你所有的為難和掙紮告訴我,不可以嗎?

不要光是把安全和保護給我,求你,把所有的危險和死亡風險也分給我一半。

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在你的身旁,而不是躲在身後。

嘴唇微微蠕動,擠不出半個字。咽喉被切實擠壓着,眼前一片迷蒙,顫抖的手落在沈得川冷峻的面龐上,沒有一絲溫度。

在喬木栖差不多要失去意識時,沈得川放開了手,又恢複到沉默的、拒絕同情和愛的境界去。他站起身,一眼也不留,扭頭就走。

“你,咳咳……”

喬木栖咳嗽着爬起身來,滿心茫然地問:“你去哪裏?”

沈得川的背影像一塊沉悶的巨石。

他不理他,好像再也不會回頭看他一眼,再也不會回來。

“你別走!”

喬木栖慌張地撲上去,抓住一片衣角,“你別走,別走行嗎?”

沈得川不回頭,只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帶着股恩斷義絕的氣勢。

望着空落落的手心,心裏有什麽東西也頓時斷了。

“你別走!求你,別在這個時候走!”

他急切地想要追上去,腳腕邊傳來不容抗拒的拉扯感,整個人從床上摔了下去,趴在冰冷的地面上。

“你別走!沈得川你別走!”

用力地伸出手,拼命地伸出手,五根手指在空氣中不住地撲騰,終究是什麽也抓不到。

背影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眼前。

沈得川走了。

窗口瀉進明月銀輝,把東西的影子拖得長長的,清冷死寂的房間裏只剩下他。

“別走,別留下我一個人,沈得川……嗚……”

受傷的腿很疼,疼得不得了。

心髒也很疼,疼得難以承受。

“好疼啊……”

好疼啊,為什麽這麽疼?

喬木栖死死揪住胸前的衣服,手指發白。黯淡無光的眼睛溢滿淚水,蜷縮在地上無聲無息地哭。

恍惚看見血肉模糊的小腿涓涓地流血。

很疼啊,沈得川。

我很疼啊。

不要丢下我。

求你了,不要丢下我。

濃郁的酸澀鋪天蓋地,埋沒了他。嘶啞的啜泣和呢喃源源不斷。

可是沈得川沒有回來。

這是沈得川第二次頭也不回的離開他。

喬木栖記起來,第一次在兩年前。

作者有話要說: 喬妹:你別走!

沈側頭

喬妹:我!想上廁所嗚嗚嗚嗚嗚!

沈:你他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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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個玩笑啦,這兩章我們解決一下霸道龍和小嬌花感情歷史遺留問題——相互低估感情,心裏沒底

真怕你們揍我還不開車哈哈哈

但是這個明明也是酸甜!為了醞釀情緒我可是昨晚開始聽道姑朋友,今天早上看虐心剪輯哭了一早上……不知道為什麽我碼字跟演戲似的,非要情緒到位。可能這就是,戲精 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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