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壽宴
時光荏苒又是一月,這一月中楚浔枂多是在宮中與裴皇後一同繡嫁衣,也不時與宋君顏一同出去游玩,倒也惬意。
自德妃讨鳳凰錦後便是沒鬧什麽幺蛾子,內務府也沒有德妃用鳳凰錦裁被的消息,這倒是讓楚浔枂不安,德妃既讨要了鳳凰錦卻是不用,那她留着作何?
與東玄交戰結束後晉元帝便是将楚辰玦派去刑部任職,也絲毫未提虎符之事,裴家軍又是由着裴将軍操練,而楚宸灏與宋丞相近來也是安分得很,竟沒給初入刑部的楚辰玦使絆子。
越是平靜,楚洵枂越是不安,她總覺似乎有什麽大事要發生,若不然晉元帝怎可将虎符又是還了去,只是無論楚洵枂左思又想卻是沒什麽苗頭。
很快便是到五月初五了,明日便是宋丞相府中老夫人的七十歲壽辰,按理說不過個一品皓命夫人,那壽辰楚浔枂不去也罷,只不過宋老夫人卻是宋君顏的祖母,若是她不去定然會有人嚼舌根。
縱然宋君顏不受宋府待見,但人言可畏,從前楚浔枂不在乎這些,但今卻不同了,除卻她還有宋君顏,總覺把宋君顏的名聲也敗壞必是不好。
那日,楚浔枂早早便是坐馬車前往宋府,不愧是東玄丞相嫡母壽辰,大大小小的馬車往宋府趕,竟是将整條街道擠得水洩不通。
馬車在宋府停下,楚浔枂掀簾下車,只見丞相府門前張燈結彩,挂着紅色帷幔,宋丞相正站在門前迎客,各個達官貴人皆是俯首作揖,油光的臉上盡是谄媚,桌上的賀禮堆得竟如山高,往來的百姓紛紛望向宋府,議論紛紛,真是好不熱鬧。
楚浔枂踱步而行,着地的淡綠裙擺掃過臺延,今日宋老夫人壽辰定是脫不了着紅戴豔,本就不是有心賀壽,楚浔枂才是不想湊着喜慶之氣,便是換了往日喜着的紅衫。
而這淡綠長裙是幾日前宋君顏送與,宋君顏雖未提及這長裙的由來,只是楚浔枂瞧着這精巧至極的繡工,卻是比宮中上等繡娘手藝還要妙上幾分,而這料子似是蠶絲,又是比蠶絲要柔軟更甚。
這樣式也是巧妙至極,腰間有兩個鵝黃紗帶,輕挽成結,襯得那腰不足盈盈一握,垂下那半分紗帶更顯仙氣飄然。
因着紗帶的勾勒,下方的裙邊褶成一波波圈,既是輕巧又是俏麗,倒襯得楚浔枂嬌俏至極。
直至楚浔枂走近,宋丞相才恍然大悟,這仙氣飄然,氣質卓雅的佳人竟是東玄纨绔浔公主,若不是那雙依舊滿含挑釁意味的眸子,嘴角那戲谑弧度,宋淵倒是覺得他認錯了人。
不同于往日的烈焰朱唇與濃墨紅妝,今日的楚浔枂也不過略施粉黛,朱唇着淡粉色,雙頰如桃色般粉嫩,一颦一笑盡是靈動,三千發絲只由一镌玉蘭花紋白玉簪绾起,額前垂幾縷發絲,清風襲來,只見發絲飄動,盡是飄飄然之感。
莫說宋丞相,連那前來祝賀的官家夫人或是官家小姐皆是難掩驚訝,楚浔枂本就有一副好皮囊,從前雖是嬌縱跋扈,只是那一席紅衣也是妖嬈無比,美得窒息,那傾城紅衣幾成了楚浔枂的标志。
而今,楚浔枂着淡綠素衣,臉上不過寥寥幾筆勾勒,卻亦是精致之際,那通身氣派竟也是清冷起來,不同于李家小姐的溫婉易近,楚浔枂卻如神仙妃子那般不可侵犯,如傲雪寒梅,清麗淡雅。
“臣恭迎浔公主到來。”宋淵作揖,做足了臣子之禮。
楚浔枂輕輕掃過四周,将那些震驚之色收進眼底,随即唇角微勾,朱唇微啓:“宋丞相起來便是。”
語罷,便又是踱步向前,不理身後投過來的打探目光,那些官家夫人與官家小姐雖是驚于楚浔枂的裝扮,只是卻無人向前,畢竟楚浔枂乃東玄第一纨绔,她們可不願與楚浔枂交好,會敗了名聲的。
一婢女在前帶路,很快便是到了後院,只見廳中着一身朱紅長衣的宋老夫人坐于主位,宋夫人伴于身旁,旁邊圍着一衆女眷,許是哪位說了什麽舒心話,宋老夫人笑得歡顏,連那本該渾濁的雙眼都敞亮起來,不見男客,估摸是在前院喝酒。
楚浔枂緩步踏入廳中,原本的歡笑熱鬧戛然而止,衆女眷紛紛正襟危坐,宋老夫人便是從主位上下來,衆人偕同宋老夫人皆是向楚浔枂行禮,“臣婦(臣女)參見浔公主。”
宋老夫人年紀最長,又是壽星,加之又是宋君顏的祖母,若是體貼的孫媳定是早早叫她起身,但楚浔枂卻是全受了她的禮,其意不言而明,加之君顏公子被主母苛待的流言,衆人倒是明了幾分。
“今日是宋老夫人的壽辰又怎可向浔兒行禮呢,倒是快些起來。”楚浔枂出言,語氣平平淡淡,倒是讓人看不出喜怒。
衆人順勢起來,方才楚浔枂的話說得便是體貼,只是若真當體貼又怎會受了她的全禮?宋老夫人哪能不察楚浔枂之意,只是楚浔枂卻是公主,這禮便是受得,即便心中不爽,宋老夫人也只能笑顏相待。
“今早喜鵲上窗前,老身還嘆是何喜事,如今才知那喜鵲定是知浔公主将光臨宋府,前來報喜罷。”說着,宋老夫人作勢要将楚浔枂領到主位。
楚浔枂卻是勾唇一笑,“浔兒今日來也不過是來給宋老夫人賀壽罷了,叨擾老夫人了。”
語罷,楚浔枂也不管衆人的反應,便随意坐在末端的空位上。
此舉讓宋老夫人一愣,今日她是壽星她坐主位也不是不可,只是若是楚浔枂真坐了主位,那也不免讓人诟病,說其蠻橫不知禮,倒是襯得她宋家既是委屈又是有禮恭順。
只是如今楚浔枂竟也不跋扈了,卻是安然的坐在賓客席上,一時間竟是讓宋老夫人不知作何姿态,只是僵硬也不過一瞬,很快又是坐回了主位,大廳中又恢複了先前的熱鬧。
竟又是湊巧,楚浔枂身旁又是李姝婉,李姝婉坐下,對着楚浔枂淡笑,溫婉至極,雙眸清澈,無害至極的模樣。
楚浔枂也是微微勾唇,扯出一抹笑,便是偏過頭,飲着綠瓷杯中的酒,也不與那些官家小姐說話。
不過一刻鐘,先是宋夫人帶頭,将一碧綠如意送與宋老夫人,楚浔枂瞧着那如意,做工倒是精細,只不過那玉雖是上等玉,卻是遠不及宮中的。
這是東玄的習俗,若是家中老人過壽,且過壽那人是女輩,除卻男丁要送禮外,來賀壽的女輩也要獻壽禮,而壽禮卻是要親自打開送與那過壽之人。
宋夫人獻上的綠玉如意便是讓宋老夫人眯了眼,正欣喜的把玩在手中,其他的女眷亦是不時恭維。
“這綠玉如意莫不是由暖玉而制,姝婉瞧着卻是精致至極,這玉通身溫潤,定是個養身之物。”李姝婉開口,聲音清脆溫婉,話也說得好聽極了。
“可不是暖玉嘛,這柄綠玉如意可是妾身從雲錦閣定制,半年才得,掌櫃說這是個極養身的。”宋夫人笑道,眉間帶着些得意。
“倒也用心了,該賞該賞。”宋老夫人笑道,婆媳間和氣十足。
“倒是李家小姐是個識貨人,若是我們才不知這是暖玉呢。”一個官家夫人道,語氣中盡是恭維。
“可不是嘛,李家小姐乃我東玄第一才女,便是知天文曉地理,哪能連一暖玉也不識得。”宋老夫人打趣道。
又是幾個官家夫人附和說些恭維話,李夫人雖是不言語,但聽他人如此誇贊她的女兒也覺臉上有光,背又是挺直了幾分。
楚浔枂也不理這些,只是以手托腮,靜坐着,與這般人說話倒是無聊至極,若不是還沒獻禮,楚浔枂都想尋了個緣由離去。
自家人獻完禮便是輪到賓客了,坐于宋夫人下首的便是李夫人,按順序獻禮也不是不可,只是就在李夫人将要獻禮之際,李姝婉卻是快一步起身開口,“賓客之中也屬浔公主地位高貴,由浔公主先獻禮便是極妙。”
楚浔枂淡漠的瞟了眼面色溫婉的李姝婉,雖是不知她為何這般說話,但她早就想尋個借口出去,早獻禮倒是遂了她的意,也未推脫,便是起身,将明黃色長條禮盒拿起,禮盒上紋着一圈圈朱雀紋路,那朱雀展翅欲飛,栩栩如生,一看便是宮中之物,價格不菲。
楚浔枂将禮盒交與宋老夫人,開口道:“這賀禮便是母後為宋老夫人準備,浔兒祝宋老夫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宋老夫人接過賀禮,轉眼看向楚浔枂,心中掂量幾分,許久才将禮盒打開,只見一剔透的淡綠玉如意正在宋老夫人手中,玉如意上亦是镌着精巧的朱雀紋路,一圈圈打着卷,半是透明,半是瑩亮,晶瑩剔透,不知比宋夫人所獻那柄的材質好了幾十倍。
宋夫人瞧着宋老夫人手中正握着的那柄淡綠玉如意,又瞧着桌上的那柄綠玉如意,臉色竟是瞬間褪去,泛着白,難看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