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明珠

雖說禮輕情意重,重要在情意,送玉如意做壽禮倒是極好,只不過如今楚浔枂與宋夫人送的皆是玉如意,而宮中的玉如意自然是要比雲錦閣的尋常定制要好得許多。

若是不看楚浔枂送的那柄玉如意,宋夫人所送的那柄倒也拿得出手,只是如今再看宋夫人所送的那柄,倒是不堪入眼一般。

衆女眷瞧着宋夫人略微發白的臉,皆是紛紛瞥過眼,也不知說些什麽,一時靜默,楚浔枂先前倒不知裴皇後準備的壽禮是玉如意,不過如今看到宋夫人吃癟卻覺得心中舒爽,便是輕輕瞟了眼宋夫人,也沒說話。

過了許久,宋夫人便是開口笑道:“浔公主真不愧是宮中所來,這淡玉如意倒是比妾身所送不知好了多少倍,妾身本以為在雲錦閣定制的玉如意還拿得出手,如今看來也不過爾爾,真當該打!”

宋夫人這話半是調侃,又是在圓話,無非是告訴衆人東西終究是宮中的好,她所送的玉如意比不得楚浔枂所送的倒也正常。

這話果然讓宋老夫人的面色好了許多,又漸漸恢複笑顏,李姝婉就拿起宋夫人所送的那柄綠如意,笑道:“宋夫人說的倒是對極了,這送禮最重的自然是情意,再者東西自然是宮中的極好,宋夫人的心意到了便是好。”

李姝婉這話委婉中聽,一時間衆人紛紛附和,氣氛倒是熱鬧了許多,楚浔枂瞧着李姝婉,她那話反過來譯不正是說她楚浔枂所送的淡綠如意雖是貴重,但情意卻是比不上宋夫人麽?

楚浔枂看向李姝婉,又瞧着李夫人那雖掩飾得極好卻可依稀捕捉的緊張,目光一暗,便是嘴角微勾,開口,“李家小姐就是最會說話的人,想必今日也定當是帶了賀禮來,也不知是何寶物呢。”

聽到楚浔枂的話,衆女眷皆是轉頭瞧着李夫人手中的朱紅色禮盒,目光盡是探究,楚浔枂不錯過的看到李姝婉身影一頓,只是很快便又見李姝婉溫婉開口,“說來也不巧,今日母親與姝婉送與宋老夫人的賀禮也是玉如意。”

頓了頓,李姝婉就将李夫人手中的禮盒拿過,遞給宋老夫人,又是道:“也不是哪般貴重之物,這是姝婉年前往安淮寺上香時大師所贈,這玉如意原有兩柄,被放于寺中供奉十餘年,倒也染了佛氣,是個養身之物,姝婉便是送與外祖母一柄,而這另一柄便送給宋老夫人,姝婉思量着染了佛氣的玉如意也是極好的。”

聽到李姝婉提到玉如意是染了佛氣的,宋老夫人趕緊打開禮盒,只見一柄玉如意現在盒中,雖是溫潤透亮的玉,只是無論是玉的成色還是刻工都比宋夫人所贈那柄要差了許多,更別提與楚浔枂所送那柄相提并論了。

只是這玉如意畢竟被放于安淮寺中供奉十餘年,倒是掩蓋了這玉如意粗糙不精的瑕疵。

楚浔枂只是淡淡的瞥了眼李姝婉,她就知李姝婉不是個簡單的,盡是往安淮寺帶,分明就是一做工粗糙的玉如意,倒是被說成了染了佛氣的靈物。

難怪方才本該由李夫人送禮,而李姝婉卻是讓她先獻,原來是怕她所獻的玉如意比宋夫人的相差太多,被人诟病罷了。

只不過李姝婉卻是沒想到她所送也是玉如意,還是宮中之物,倒也是比下去了,只是,楚浔枂瞧着那一群湊成一團說着恭維話的女眷,也是煩了,便是快步走出門外,離開了。

宋夫人也不是沒看見楚浔枂離開,只是卻沒說什麽,又是與旁邊的官家夫人笑顏相對。

楚浔枂來到園中,這園倒是不大,只是卻是修葺得極為精巧,層層盤疊的假山,上邊流水潺潺,正是逢春時,群花競放,紅粉交纏,黃白相映,或是一簇,或是一枝,袅娜相繞,雖無牡丹的雍容華貴,倒也嬌俏淡雅,頗有一番小意人家的滋味,讓楚浔枂想起了姑蘇城,也是這般詩意。

瞧着在前邊的那抹嬌豔欲滴的紅玫瑰,楚浔枂心一動,正想俯身摘花,只是擡眼卻見一小厮鬼鬼祟祟走近園中那最大的亭子,而且那小厮正是上次掌箍宋君顏那人。

那亭子四周挂着朱紅色的帷幔,兩邊是屏風,透過屏風依稀可見亭中的擺得端正的桌椅,那定是給女眷吟詩作畫用,一看便是待客之地,這小厮又是做何這般?

楚浔枂悄步躲在樹後,只見那小厮将頭探出亭外,東西張望,接着才快步走出亭中,這下楚浔枂更加肯定了這小厮是不簡單的。

那小厮快速走過小道,楚浔枂瞧見了他手中正拿着一個朱紅色的盒子,盒子半開着,用大紅色的綢布包着一顆如嬰兒拳頭那般大小的夜明珠。

楚浔枂識得那布,那是正紅色的,且是宮中的綢布,那綢布上有宮中才可用的朱雀紋!只是在後宮中只有裴皇後才可用正紅色,而今那正紅色的綢布卻是出現在丞相府中······

眸間閃過暗光,楚浔枂便是悄步跟上那小厮,只見那小厮快速進入小徑中,拐步而行,一路上竟是沒有碰到任何人,很快便是出了後院來到了一個小院外。

楚浔枂瞧着這小院,倒也不大,修葺得卻是不錯,想必也是個主子所住,待小厮進門後,雖是疑惑,只是卻猶豫不得,楚浔枂快速推開門,也跟了進去。

小厮進入一廂房中,楚浔枂看着那半開的窗戶,便是屈身在窗戶下方,瞧見了那小厮将那朱紅色的盒子關上,接着便是打開衣櫥,将那盒子塞進了衣櫥中。

就在小厮打開衣櫥的那一刻,楚浔枂蹙了蹙眉,只見衣櫥中多數是月白色的衣裳,那不正是宋君顏的麽?

小厮又是悄步摸出廂房,出了院中,院中無人,楚浔枂快步摸進廂房中,淡淡的茶香萦繞于鼻尖,楚浔枂快速打開衣櫥,将那朱紅色的盒子拿出,打開,那夜明珠還在盒中,只是夜明珠上卻是被染了些未幹的墨痕,是圓形的,映着些指紋。

瞧着那夜明珠上的墨痕,楚洵枂終究還是沒有擦去,快速蓋了盒子,便打算離去,誰料就在轉頭的那一刻竟是碰上了一堵溫熱。

只見淡綠色的衣裳,楚洵枂一驚,快速擡眼,只見宋君顏那雙笑意盈盈的眸子,又有些的惱,楚洵枂就一把推開宋君顏,“沒想君顏公子卻是走路無聲,倒是把本公主吓得不輕。”

“君顏聽到廂房中有響動,還以為是進了賊,沒想竟然是浔兒。”宋君顏又往前跨了一步,離楚洵枂又近了些,“若早知是浔兒,君顏必是掃榻相迎,倒也不驚到浔兒。”

楚洵枂瞧着宋君顏那副似笑非笑的溫和模樣,又是惱,便是将手中的朱紅色盒子遞給宋君顏,冷聲道:“沒想你這院中倒是松散至極,竟連個奴才都沒有,活該這小厮将這東西塞入你櫃中。”

“夜明珠?”宋君顏接過盒子,打開,只見那瑩白透亮的夜明珠,“這是德妃送來,昨夜晚膳時曾見到過。”

“可當真是德妃所賜?”楚浔枂瞧着那紅色的綢布,面色淡了淡。

“卻是如此。”宋君顏點頭。

楚浔枂瞧着這正紅色的綢布,嘴角挑起個諷刺的弧度,在後宮中只有中宮皇後可用正紅色,而這德妃卻是将用正紅色綢布包裹的夜明珠賜予宋府,一個妃嫔用正紅色,說小了便是藐視宮規,說大了便是有不軌之心,欲謀後位。

若是她在其大做文章,将欲謀後位的帽子扣在德妃身上,若是晉元帝不大罰德妃,也不得不做出個處罰的模樣,将德妃禁足個幾月,畢竟錯處是德妃。

只是,想起德妃平時那副溫婉賢淑的模樣,楚浔枂倒是有些猶豫,這德妃是個極有手段的,若不然憑副僅是清秀的模樣也不可能留得住晉元帝這麽些年,可見她城府之深。

如此一來,城府深厚的德妃怎可能犯這般愚蠢的錯事,何況上次鳳凰錦的事依舊沒見德妃有動靜,糾結了許久,楚浔枂卻是在心中有了打算,還是先靜觀其變的好。

只不過,楚浔枂轉頭看向宋君顏,那小厮定不會無緣無故的将這盒子放于宋君顏的櫃中,這其中定是有什麽腌臜在。

“浔兒為何這般看我?”宋君顏溫聲問道。

楚浔枂瞧着宋君顏這依舊淡然如斯的模樣,心中又是一氣,都這般了,這厮怎可還如此淡定,卻也不想想這盒子麽?

“小厮定然不會無故盒子放于你的衣櫥中,怕是又鬧了什麽幺蛾子。”

“浔兒莫不是在擔心我?”宋君顏又是湊近,雙目定定注視着楚浔枂,眉宇間盡是寵溺。

“君顏公子以為?”頓了頓,楚浔枂又是道:“明知你嫡母不喜你,你父親又不護你,你還這般不謹慎,這次若不是我瞧見那小厮,你恐怕還見不到這盒子,若真招來禍事,你可有萬全之策?”

宋君顏只是目光灼灼的注視着楚浔枂,也不答話。

久久得不到宋君顏的回話,楚浔枂心中又是一惱,雖說她知道宋君顏定不簡單,只是瞧他這甚是不在意的模樣,她又不免惱怒,“我護得了你一時,卻是護不了你一世,你總得謹慎些。”

“呵呵。”宋君顏瞧着楚浔枂這帶氣的模樣,甚是嬌俏,便是愉悅的笑了,接着低眼,輕聲道:“君顏卻是随心慣了,也學不來那些謹慎,倒不如浔兒護着一世可好?總的君顏已早就以身相許于浔兒了。”

楚浔枂聽着宋君顏這盡是溫柔的話語,一時間有些懵,他怎可這般輕浮,一個男子卻是要她護着,還說些以身相許的話,實在太過輕浮!

宋君顏嘴角的弧度更是大了,伸手撫摸着楚浔枂的墨發,絲滑的頭發滑過他的指尖,癢癢的,似是癢到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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