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正紅色
宋夫人又想了想,那小厮分明就是将夜明珠放在了宋君顏的衣櫃中,就算是浔公主的侍女跟着去搜尋又如何,終究也會找出那夜明珠。
等夜明珠被找出來之時,就算是那小厮不可信又如何,只要有證物在,她倒是要看宋君顏要如何才能翻身?
宋夫人瞧着宋君顏那面色淡然的模樣,看看那熟悉的眉宇想起了那個始終讓她不能釋懷的人,那個賤婢······
期間無人說話,都靜靜的坐着,過了估摸一刻鐘便看到茗香和那四個奴婢往亭中趕,只見為首的那侍女手捧着一個朱紅色的盒子,宋老夫人一眼便是看出了那是裝夜明珠的盒子,略微激動的坐起身。
幾人進了亭中,為首的侍女面色忐忑的将那盒子放在桌上,接着便是跪倒在地,聲音不可遏制的顫抖,“回老夫人,奴婢尋到夜明珠了。”
“尋到了便好。”宋老夫人緊蹙的眉心卻是展開了,這下不用擔心德妃會因夜明珠丢失而怪罪他們了,只是,宋老夫人看着侍女那顫抖的模樣略是不解,接着又是轉頭冷淡的看着宋君顏,莫非當真從他的衣櫃中搜出夜明珠來了?
宋夫人哪能注意不到那侍女顫抖的模樣,只有知道了主子腌臜事的奴才才會惶恐,以防府中為了遮醜而殺了他們,如此看來她們是成功從宋君顏的衣櫃中搜出了夜明珠,想到這,宋夫人心裏便是得意幾分,只是面色卻不顯半分,故作焦急的模樣問道:“從何處找到的夜明珠?”
衆女眷聽到宋夫人這話皆微微側目,注視着那侍女。
只見那侍女身體愈發顫抖,她擡眼惶恐的看着宋夫人,然後才小聲道:“這盒子是在西院尋到的······”
西院不正是宋夫人的院子麽,宋夫人還以為她聽錯了,便是狠狠地望向那侍女,那侍女頓時趴到在地,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宋老夫人瞧着那侍女誠惶誠恐的模樣,難能不知其中的深意,她住東院,而西苑則是宋夫人的住所,夜明珠于宴席上失竊,家奴指正是庶子所為,而今卻是從嫡母的園中搜出了夜明珠,這可是內宅腌臜啊。
無論那夜明珠究竟是不是宋夫人所盜,這件事卻是萬萬不能在這些官家夫人和小姐的面前漏出來,不然她宋府的臉面便是不要了!
宋老夫人故作淡定的擺手,開口,“既然不是從君顏的院中尋到的,那你們便下去吧,瞧這夜明珠,老身才想起,在開席前老身倒是讓奴才将這夜明珠放于西院的池塘上泡着,沒想卻是忘了,倒是鬧了個烏龍,真當是讓衆人笑話了。”
宋老夫人笑意盈盈,面色半是自責,半是好笑,倒也自然,只是這些官家夫人哪個不是人精,哪能察覺不到宋老夫人話中的問題,只是卻不會就此拂了宋老夫人的面子,便是紛紛說些玩笑話,倒是解了圍。
但那只是那些官家夫人,楚浔枂瞧着宋夫人那一臉驚魂未定的模樣,又想起在宋府中艱難生活的宋君顏,故作迷糊的說道:“噢,本公主才記起,東院是宋老夫人住,那西院不正是宋夫人的住所麽?”
楚浔枂這話一出,四周的聲音卻是紛紛停下了,衆女眷皆是忍不住打探宋夫人,宋夫人感受着來自四周打探目光,僵硬的笑道:“妾身本是住西院,只是幾日前正值西院翻修,妾身便搬出了西院,而今西院正空着。”
“竟是這般湊巧。”楚浔枂挑眉,戲谑道:“本公主倒以為宋夫人還住在西苑呢,沒想竟是搬出了。”
也沒等宋夫人回答,楚浔枂略微側頭看向茗香,又是問道:“茗香,方才你去西院搜查之時,可否見西院在翻修。”
楚浔枂這話讓宋夫人的心高高提起,那西院翻修也不過是她随意胡謅,若是茗香說沒有在翻修,那麽她宋夫人可是要落實了謀害庶子的名號了,如此一來她怎可能還翻得身。
只是,還沒待茗香回答,宋君顏卻是溫和開口,“也罷,浔兒,西院在翻修的事宜君顏倒是略有耳聞。”
聽到宋君顏這麽所說,楚浔枂有些疑惑的看着宋君顏,他為何要放過宋夫人,這可是拉宋夫人下水的絕佳機會。
只是,看到宋君顏那微微搖動的頭,還有輕輕地拍着她手掌的手,或許他有自己的打算也說不定,頓了頓,楚浔枂便是随意擺手,開口,“也罷,君顏說何便是何,既是翻修便是翻修了,不過那刁奴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作踐君顏,當真是該罰了。”
頓了頓,楚浔枂又是看向宋夫人,“若是宋夫人心善下不了手,那便讓本公主來,本公主定是讓宋夫人滿意。”
“不必勞煩浔公主了,那等刁奴妾身自會處置他,定會讓浔公主滿意。”宋夫人假笑道。
“早就該如此。”楚浔枂以手托腮,從那碧綠托盤上取下一顆葡萄含入唇中,又是道:“發賣倒是輕了,倒不如賜他百來個板子吧,也讓他不枉此生,來世好做人。”
這分明是重關人命的話卻是輕輕松松從楚浔枂口中說出來,帶着調侃的語氣,卻是讓人不由得聯想起方才那小厮的鮮血淋漓模樣,衆女眷又是渾身一顫,看着楚浔枂的目光又是畏懼了幾分。
而宋老夫人,她轉頭看向宋君顏,眼中卻是帶着幾分贊許,這倒是個大度的明白人,若是今日的事傳出去,宋府的名聲便是壞了,一個庶子又考不取功名,還不是要依附宋府,倒是有自知之明。
宋君顏對宋老夫人贊許的目光熟視無睹,只是拿着手帕細細的擦拭着楚浔枂那細嫩小巧的指尖,将上面沾着的葡萄汁完全拭去。
李姝婉将略帶冷意的目光從宋君顏的手上移開,又是帶着笑意看向宋老夫人,讨喜道:“老夫人,這夜明珠既是尋來了,倒不如打開讓衆人看看,也好觀賞觀賞這宮中來的寶貝。”
李姝婉這話倒是解了宋老夫人的尴尬,宋老夫人便是指使着侍女,強作笑顏道:“也是,快打開盒子,讓大夥瞧瞧這夜明珠。”
侍女快速走到桌前,将那朱紅色的盒子打開,現出了如嬰兒拳頭般大小的夜明珠,剔白透亮,不愧是來自宮中,一等一的上等品。
夜明珠白淨無瑕,倒是個寶物,美極了,只是美中不足的卻是映在夜明珠上方不容忽視的黑墨,只是那些女眷卻像是沒瞧見那黑墨一般,紛紛誇贊着那夜明珠。
“真不愧是德妃娘娘所賜,倒是精巧至極,也多虧了老夫人,要不然我等才見不着這寶物呢。”一官家夫人谄媚道。
這話讓宋老夫人臉上的笑顏又是真了幾分。
楚浔枂瞧着這群官夫人的恭維模樣,倒是不願理她們半分,只是冷冷的掃了一眼,只是卻見李姝婉面色凝重,向前,指着那包裹着夜明珠的大紅色綢布道:“老夫人,這可真是德妃娘娘所賜的夜明珠?”
李姝婉的話音一落,衆人都轉頭看着她,畢竟李姝婉的語氣太過凝重。
“當真是。”宋老夫人語氣有些不悅,“李家小姐為何這般問。”
“老夫人有所不知,這綢布姝婉家中也有一匹,是皇後娘娘所賜······”越到後邊,李姝婉的聲音就越小了。
李夫人面色一變,趕緊往後拉了一把李姝婉,對她搖搖頭,李姝婉惶恐的低下頭,接着又是擡起頭,三分猶豫七分惶恐道:“這綢布是正紅色,宮中也只有皇後可用正紅色,而今德妃娘娘卻是用了正紅色,這是······”
李姝婉的話沒說完,但是衆女眷的腦中卻是不由得冒出一個詞“越矩”。可不是逾越了,縱使德妃再受寵,她也不過是一個妾,而裴皇後才是中宮嫡妻,一個妾也用正紅色,那豈不是想取而代之?
席間雅雀無聲,宋老夫人和宋夫人也想到了這深層意思,面色亦是發白,不管德妃再受寵,這件事被指了出來,還被這麽多官家夫人知道,就算晉元帝再寵德妃,也不得不罰,不然堵不住這悠悠衆口,有裴将軍在,晉元帝就不會落了裴皇後的面子。
先前德妃賜來夜明珠,她們只顧着高興,雖是奇怪這綢布的顏色,卻以為這紅布也不過是賀喜用,也沒想到這一層,這可是正紅色,在中宮還在的情況下,一個妃嫔卻用正紅色······
楚浔枂瞧着宋夫人和宋老夫人的惶恐模樣不像作假,她們瞧着夜明珠,卻是沒想到那正紅色綢布的深意·····
只是,楚浔枂轉頭看向低着頭面色惶恐的李姝婉,李姝婉是個八面玲珑的人,那綢布是正紅色,但也沒人指出,畢竟也不是人人都識得是宮制,那綢布也可能是宋府人後期換上去的,故此也沒人說。
只是,李姝婉向來做事滴水不漏,而今她又為何冒着開罪宋府的風險指出那綢布的不對,就算她識得那綢布是宮制,又為何篤定那是德妃所賜,而不想是皇後或是皇上也賜予過宋府同樣的綢布?
這便是讓楚浔枂想不通的,只是她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只是無論如何,德妃用正紅色的消息終究是傳到了晉元帝的耳中,晉元帝勃然大怒,将德妃禁足于宮中并停俸半年。
至于宋府老夫人的七十大壽,便只能匆匆收場,也沒賓客敢再待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