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粉飾太平

從房臨冶住處回來後,楚浔枂沒有回房,而是去了偏院的廂房,本就有些氣惱,然而等了一晚,宋君顏卻沒有來尋她,這讓她更氣了。

迷迷糊糊被茗香叫起,卻已近午時,房臨冶拿出昨日她交由他的書信,坐實了張懐私扣災糧的罪名,姑蘇一片嘩然,卻依舊有些人是不信的。

楚浔枂倒也不急,此事不急一時,畢竟憑張懐在姑蘇的名聲也不是一時就可摧毀的,這私扣災糧一事不過是個開頭。

只是,張懐畢竟是巡撫,雖是刑部坐實了他的罪名,沒有晉元帝發命,房臨冶也不敢妄自捉了張懐,而且藏兵一事晉元帝還未表态,房臨冶也不過等個結果罷了。

梳洗完畢後,楚浔枂糾結許久,還是打算去尋宋君顏,卻被琉玹告知宋君顏清晨就因要事出門了。

“夫人,這是閣主命屬下交由夫人的。”琉玹将一沓信紙交由楚浔枂。

楚浔枂接過,翻開,這是許老與張懐通信的信件,提及了誣陷裴家軍私運糧草一事,楚浔枂面色漸淡了,莫不是許老熟識裴家軍中的副将,他也仿造不了那副将的筆跡,也仿造不了裴家軍的軍印。

而且,這信件卻是去年開始的,張懐早就與許老串通一氣了,到了今年姑蘇水患時才發作,倒真是沉得住氣,可笑的是,許老早已背棄她,她還言之鑿鑿的信他。

只是,這定是私密之物,就連當初刑部搜查許老府宅時都未搜出,而宋君顏又是從何處而得?

“他是從何處尋來的信件?”楚浔枂問道。

“閣主是托了玄機樓尋,玄機樓在姑蘇城各處都設有暗樁。”琉玹答道。

楚浔枂也不再問,按照玄機樓的勢力,尋到這東西倒也不意外。

沒有遲疑,楚浔枂就命人備車去找房臨冶,将這信件交由刑部,就可洗清裴家軍與許老私通的嫌疑了。

先是私吞災糧,讓姑蘇災民無家可歸,無糧可食,處處餓殍,接着又是與刺史勾結,誣陷裴家軍私運糧草,且就連災糧一事都扣到裴家軍頭上,加之,裴家軍依舊在邊關作戰,就算姑蘇百姓不怨張懐,晉元帝也不得不處置了張懐以安撫軍心。

在藏兵之事結果出來前,楚浔枂并不覺晉元帝會對張懐從重發落,不過只要有了第一次處罰,就不怕沒有第二次,人心也是如此。

房臨冶的屬下将楚浔枂引進內間,進屋之時,楚浔枂就見房臨冶正俯坐在案桌前,手中拽着一信件,面色青白,既是憤怒,又是悲涼。

“房大人這是如何了?”楚浔枂走近,在案桌旁坐下,瞧着那信紙,瞥見了下方的禦印,心中了然,估摸是晉元帝回複了房臨冶關于張懐藏兵一事。

房臨冶不過看了眼楚浔枂,也不出言,楚浔枂也不介意,自顧自的斟茶,小酌一口,過了許久,房臨冶才到:“浔公主言天下權力為重,還是公道為重?”

“房大人不是早已知曉麽?”楚浔枂淡聲回答,“沒有權,何來争公道?”

“說的是。”房臨冶就着手中的禦信将手狠狠拍下,“只是,為了保住那些權貴,就可随意犧牲弱小麽?”

楚浔枂也沒應,卻是将房臨冶手中的禦信扯過來,打開,果然不出她所料,晉元帝還是選擇保下張懐,讓房臨冶不将張家藏兵一事說出去,而那些兵,盡除之,知情者,除了他房臨冶與張懐,盡除之······

她早猜到晉元帝不可能除去張懐的,畢竟張懐乃德妃一族最大的助力,但晉元帝卻是不能放任張懐有自己的兵,最好的方法就是幫張懐瞞下藏兵一事,再将那些兵除去,也除了障礙。

“他命你幾日完成此令?”楚浔枂放了禦信,問道。

聽到楚浔枂的問話,房臨冶看着楚浔枂,癟癟嘴,還是答道:“不過五日。”

“那房大人可否與本公主三日,兩日後定給房大人一個交代。”楚浔枂淡聲說着。

“浔公主要插手此事?”房臨冶有些不相信楚浔枂。

“房大人以為呢?”楚浔枂又道,“要麽信我,要麽允了這命令,房大人好好思量。”

語罷,楚浔枂起身,沒有任何猶豫的往外走去,待楚浔枂快要踏出房門之時,房臨冶卻是起身,喊了楚浔枂,“那麽此事就由浔公主操勞了。”

楚浔枂也不應,就随意擺手出了門,上了馬車,掏出抽屜中的信紙,快速寫了信,還蓋了私章,随即将信紙交由茗香,“讓茗清命人将此信送往大焉,無論如何都要在明早交到我父皇手中。”

“是。”茗香應下。

至于藏兵一事,張懐與房臨冶雖是知情人,但她楚浔枂也是,晉元帝想就此罷休倒是不可能,就算他封了房臨冶的口,殺了小卒,但卻封不住她楚浔枂的口,要麽她就将張巡撫藏兵一事捅出,要麽晉元帝就将那些兵給她。

反正這幾年征戰裴家軍損失了數萬兵,拿這一萬多兵去補不正好合适麽?

而且,張懐如此陷害她和裴家軍,就算她在張懐身上讨不得什麽實質性的便宜,還不能讨晉元帝的麽?

反正早就撕破臉皮了,也不差這一次,想要粉飾太平,也是要付出些代價的,別以為她楚浔枂和裴家就是那麽好惹。

不過······許老為何要背叛她?一個孜然一身,了無牽挂的人,又有什麽是值得他铤而走險的?

楚浔枂還是打算去牢中見許老一面,獄卒全是刑部的人,她要進倒也沒人敢攔,就輕易的進去了。

許老依舊被關押在原來的牢房中,他換了一身幹淨的衣物,只是面色卻蒼白,雙目渾濁,就連鬓上的白發都多了許多,仿佛老了十餘歲那般,心如死灰了。

“許老。”楚浔枂喚道。

許老看了楚浔枂一眼,也沒回話,只是轉過頭,仰頭,瞧着那唯一透進光的窗戶。

楚浔枂也不介意,繼續道:“還記得幼時我去将軍府,若是外祖父不得空,皆是許老命人教我習武,也算是認了這個長輩,只是沒想,如今到了這般境地,雖不至兵戎相見,但也與水火一般,不相容。”

“浔公主還是快些回吧,這牢中陰暗,怎能讓你屈尊?”許老嘶啞的聲音響起,“不過是我許老小人作态,對不起裴家罷了。”

“浔兒不過是想要個緣由罷了,一個征戰數十年的正直将軍為何會做這些背棄本家的腌臜事?”楚浔枂又問。

聽到楚浔枂說這話,許老身形一頓,還是沒能說出什麽。

過了有近一刻鐘,楚浔枂也不再等了,許老是不會說了,就轉身,開口,“我與房臨冶通過氣,刑部不會用刑,真當到了那日,也不會有惡刑,只管安心去就好。”

說完,楚浔枂就離開了。

直至楚浔枂走出牢中,許老才癱坐在地,面色悲戚,以手拂面,沉聲道:“下官謝浔公主······”

接着,竟是止不住的嚎啕大哭,終究是他對不住裴家······

不過快到晚膳時分,就傳來消息,張巡撫涉嫌誣陷裴家軍,有擾亂在邊界作戰的裴家軍軍心之嫌,被刑部尚書拘進牢中,兩日後待刑部整理完證物,将對張巡撫開堂會審。

楚浔枂得到這消息後先是微微一驚,但随後又是想明白了,沒有晉元帝的命令,房臨冶是萬萬不能動張懐的,但現下房臨冶卻是動了,倒是決絕,哀莫大于心死,房臨冶這是不要這官了·····

又想起房臨冶過了而立之年尚未成家,又無高堂,不過孜然一身,倒也不用顧什麽,哪怕是砍頭也不過是砍一人,又無九族要顧,豁出去了,他還怕什麽?

正直之人,又是迂腐,發現沒有公正可言之時,他的心也是死了,也是想就此一走了之吧。

待用晚膳之時,宋君顏才歸來,瞧着他那風塵仆仆的模樣,楚浔枂心中的氣又是消了幾分,許老之事就是怪她,若是她當時再謹慎一些就不會輕信了他。

她哪能不知宋君顏之意,讓她焦急幾日,讓她被逼到絕路之時,她才能真正記住這次的教訓,不再輕信他人。

雖是做法偏激,但卻是為了她好,畢竟在裴家,她不正是那獨當一面之人麽?她要護的人太多了,萬萬不能出錯的。

“浔兒可是在等我?”宋君顏坐下,伸手将楚浔枂臉頰邊的頭發勾至耳後,溫聲道。

“不是等你還等何人?”楚浔枂瞪了宋君顏一眼。

“還以為浔兒在等他人。”宋君顏輕笑,又問:“可是不生氣了?”

楚浔枂瞧着宋君顏這帶着寵溺的溫柔模樣,也沒應,總是覺得她有些小孩子氣了。

宋君顏也不惱,又柔聲道:“本想好好與你說,又怕你記不住,下次又犯了,要說一直有我護着也無妨,只是,我知浔兒不是懵懂無知之人,浔兒也有要護的人,如此浔兒也要能時刻能獨當一面才是。”

楚浔枂垂着頭,也沒說話,又是覺得自己此前生氣有些不得理,又不想就此服軟,就索性不出一言。

宋君顏看着楚浔枂那垂着頭,既是羞愧又是委屈的可愛模樣,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就伸手摸摸楚浔枂的頭,笑道:“快用膳,菜要涼了。”

“嗯。”楚浔枂應了一聲,擡眼對着宋君顏笑着,眉眼彎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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