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在。
「哪,各位,現在了解我的意思了吧?短箋要寫兩種,一種寫給天琴座α星,一種寫給河鼓二天鷹座α星。請寫下你希望在二十五年後和十六年後想實現的事情。」
簡直是胡說八道。一口氣想要實現兩種願望,這種算盤也未免打得太厚顏無恥了吧。而且,我們無從得知二十五年或十六年後的自己在做什麽,現在怎麽知道要寫什麽願望?充其量不過是希望退休制度或財政金融投資方面不會出現大漏洞,機能可以順利運作吧?
織女和牛郎兩個人聽到人們這種願望,大概也會感到頭痛,兩人一年都只能見一次面了,還被要求做這種事?去找自己國家的政治家們想辦法吧!要是我就會這麽想。
可是,這家夥仍然一如往常,老是想着一些無謂的事情。我懷疑她的腦袋裏是不是有個白洞(注:根據廣義相對論,白洞是黑洞完全相反的物質,經過白洞前的所有光線及物質都會被其強大的排斥力噴射出去,但至今仍未有直接證據證明白洞的存在)?這家夥所想的一般常識,到底是哪個宇宙的常識啊?
「也不能這麽說。」
古泉竟然說出像是在袒護春日的話來。但是聲音很小,只有我能聽得見。
「涼宮同學的言行舉止是很與衆不同,但是以現在的情況看來,她可是很清楚何謂常識的。」
古泉對着我露出一如往常的開朗微笑。
「如果她的思考活動異常的話,這個世界是不可能這麽安定的。照理說,應該變成一個由更為怪異的法則支配的奇妙世界。」
「你怎麽知道?」我問道。
「涼宮同學希望整個世界能有多一點的變化,而她也具有重新構築這個世界的力量,這點你應該也很清楚。」
我确實清楚。雖然心中有所懷疑。
「但是目前這個世界尚未失去理性,這是因為她把常識看得比自己的願望還重要。」
也許是很幼稚的舉例,不過古泉起了個頭後說:
「譬如,她希望有聖誕老人存在,但是就常識而言,聖誕老人是不存在的。至少以現在的日本這個舞臺而言,是不可能有人在深夜時分闖入門戶深鎖的人家,而且在不被任何人撞見的情況下留下禮物走人的。聖誕老人又是怎麽知道每個孩子想要的東西的?他根本不可能利用短短一個晚上的時間,到全世界每個好孩子的家中去送禮物。就物理上而言是不可能的。」
會認真思考這種問題的人,腦袋才有問題。
「沒錯,所以聖誕老人是不存在的。」
我之所以反駁他,是因為他似乎站在春日那一邊,這讓我很不爽,于是我提出了我的疑問:
「如果照你這麽說,那麽外星人、未來人或超能力者,不是都跟聖誕老人一樣嗎?那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所以我可以想像,涼宮同學對存在于自己心中的常識有多焦躁不安。常識的部分一再否定她的願望——也就是希望這是一個經常發生超常現象的世界。」
這麽說來,結果那家夥的非常識還是略勝一籌羅?
「可能是她無法完全遏抑的想法,把我跟朝比奈還有長門同學這樣的存在給呼喚到這裏來,并賜給了我神奇的力量吧?雖然我不是很清楚你是怎麽想的。」
不清楚最好。至少我跟你不一樣,我确實具有自己是普通人的自覺。
雖然我還不知道這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那邊的人!禁止私下交談!我現在正在讨論嚴肅的事情!」
大概是看不過我跟古泉竊竊私語,春日的眼睛瞪成三角形,不悅地大叫,我們只好乖乖地拿着春日分配給我們的短箋和鉛筆回到座位上。
春日哼着歌飛快地動着筆,長門則凝視着短箋,一動也不動,至于朝比奈,則露出比算難解的數學題更困惑的表情。古泉一邊以輕松的語氣嘟哝着「唔,真是傷腦筋啊」,一邊歪着頭思索。你們三個,這種事情需要那麽認真地思考嗎?随便敷衍了事不就得了?
可不要跟我說,寫下來的願望真的會實現哦!
我将筆拿在指間繞轉着,視線瞥向一旁。春日「盜采」回來的竹子伸出敞開的窗戶外,葉子因此參差不齊。時而刮起的風吹得葉子吵吵作響,頓時讓人有一種清涼的感覺。
「喂,寫好了沒?」
春日的聲音把我的魂給叫了回來。她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寫着以下內容的短箋:
「讓世界以我為中心旋轉吧!」
「希望地球的自轉變成倒轉!」
竟然寫着這種像是沒教養的欠揍小孩講的話。如果只是為了搞笑倒還好,偏偏春日把短箋挂到竹葉上時的表情,卻是那麽地嚴肅而認真。
朝比奈用可愛而整齊的字寫着:
「希望裁縫的技術能變好。」
「希望烹饪的手藝能變好。」
朝比奈許的願望實在是太惹人憐愛了。她雙手合掌,閉着眼睛對着吊挂在竹葉上的短箋膜拜。我覺得她好像誤會了什麽。
長門的短箋則是一點趣味都沒有。只是用仿佛習字本上的楷書,寫着「調和」、「變革」這些煞風景的字。
至于古泉則跟長門差不了多少,用讓人意想不到的淩亂筆跡,寫着「世界和平」、「一家和平」之類的四字成語。
我呢?我的也很簡單。因為是二十五年後和十六年後的事情,當時的我已經是個老頭子了,我料想未來的我應該會要求這些事:
「給我錢。」
「給我一間可以用來幫狗洗澡、附有庭院的獨棟房子。」
「真是俗不可耐!」
看到我挂上去的短箋,春日愕然地宣布她的感想。她是唯一最不該對我的所作所為感到驚訝的人。長遠來看,我這種願望總比地球倒轉要對人生有益得多吧?
「唉,算了。各位,請把自己寫下的內容牢牢地記住哦!從現在算起的十六年是第一個關鍵。我們來比賽看看河鼓二天鷹座α星實現了誰的願望!」
「啊……好、是。」
我一邊窺探着朝比奈以認真的表情直點着頭,一邊回到本來坐着的折疊椅上。定睛一看,長門早就回到她書本世界裏了。
春日将長長的竹子從窗口伸出去,然後固定住,接着拉來一張椅子坐在窗邊。她把手肘擱在窗架上,仰頭看着天空。我覺得她的側臉散發出些話憂郁的成份,不禁有點不知所措。她是一個感情起伏非常劇烈的人,剛剛明明還那樣大吼大叫的。
我打開課本,想再跟考試奮戰一下。我嘗試背下關系代名詞的種類。
「……十六年啊?好久哦。」
背後傳來春日輕輕的嘟哝聲。
長門默默地看着她的原文書,古泉一個人玩着象棋,我則努力地背誦着英文翻譯。在這段期間,春日一直坐在窗邊眺望天空。其實像她現在這樣乖乖地坐着不動,也算是一幅賞心悅目的圖畫。我心想她總算有心想效法長門,但是表現得如此溫馴的春日,卻反而讓人覺得非常不舒服。因為,她一定又在想些會讓我們大傷腦筋的事情了。
話又說回來,不知道為什麽,春日今天的情緒莫名地低蕩。有時候還會仰望着天空,發出吐氣一般的嘆息。這更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現在的靜默,只怕是相對分量的反動的開始,太可怕了。剛被流放到贊岐時的崇德天皇(注:一一一九~一一六四,日本第七十五代天皇,由于在保元之亂中戰敗被流放到贊岐),在剛開始的兩三天一定也是這個樣子的。
沙。我聽到紙張磨擦的聲音,擡眼一看。坐在我對面、本來正和參考書搏鬥的朝比奈,伸出一只手的食指抵在嘴唇上,閉着右眼,将剛剛多出來的短箋遞給我。朝比奈窺探着春日的動靜,快速地把手縮了回去,然後帶着惡作劇成功的小女孩似的表情低下頭去。
我的共犯意識整個被激發了出來,快速地将朝比奈給我的短箋拉近來看。
「活動結束之後請留在教室裏。 實玖瑠☆」
上頭用小而圓的字體寫着這些字。
我當然會照辦。
「今天就到此為止。」
春日說着,并快速拿起書包,離開了教室。她的情況實在異于尋常。就像平常使用大量燃料的柴油貨車,今天卻變成了太陽能動力汽車一樣謙遜。對今天的我來說,這實在是正中下懷。
「那麽我也要告辭了。」
古泉也收拾好了象棋,站了起來。他對着我跟朝比奈以眼神示意之後,就離開了文藝社團教室。
長門也砰地一聲阖上了書本。哦,你也要走了嗎?謝謝了……正當我對她抱着滿懷感激時,長門踩着像貓一般靜寂的步伐走到我面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