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什麽?”見事情有轉機,林小千一個轉身,伸手緊緊抓住蘇惟的衣袖,眼神熱烈地盯着他。
蘇惟輕輕拂下她的雙手,繼續板着冷若冰霜的臉說:“先讓大夫看病。”
林小千一骨碌從榻上爬起來,精神奕奕地說:“我沒病,不用看。”
蘇惟眼神涼涼地看過去,林小千尴尬一笑:“我,我得的是心病。”
她乖順地低下頭,柔聲說:“治病的心藥你不是送來了嗎?”
幾次交鋒,林小千慢慢也摸索出來一些鬥争經驗。蘇惟是個油鹽不進的主兒,他見慣了爾虞我詐阿谀奉承,除非像小報那次直接擺明利害關系,想說動他改變主意是幾乎是癡心妄想,但針尖對麥芒,十有八九會激起他的暴戾性子,還不如賣乖示弱順毛捋,兩個人都能過得舒心些。
蘇惟果然臉色和緩不少,走到門口,高聲下令,讓外面一群人都散了。
林小千靜靜等他安排完,才開口問道:“王爺有何吩咐,請直言,妾身一切依言照辦。”
蘇惟沒有直接回答,他掃視屋子一圈,看見自己的六方蓮子壺正放在茶席上,拿起來摩挲兩下,發覺壺在這裏養了幾日,氣韻竟然溫雅玉潤了許多,心情又舒緩了幾分。
他這才徐徐地說:“你不是最愛鮮花浴麽?這次赴宴前,不妨多洗幾回。還有,入宮後,記得随身佩戴香囊,無論何時,香囊千萬不能離身。”
這不是原來齊王妃的做派嗎?現在全讓她撿回去,是什麽道理?林小千驚呆了,她嗫喏兩聲,才問道:“王爺,您之前不是最厭惡妾身濫用熏香麽?”
轉念一想,蘇惟雖然為人狠戾專斷,但不是不講理,他拿定主意,要麽不準她去赴宴,要麽讓她做出以前香氣襲人的模樣,必然事出有因。
果然蘇惟深深地注視着她,眼神裏似乎有無盡的話語要傾訴,他嘴巴開合幾次,最後只擠出來一句話:“若想赴宴,你依言照做就是。”
說完,不等林小千反應,他已經腳步生風,蹭蹭蹭走了出去,留下林小千滿頭問號,百思不得其解。
當天夜裏,楊公公親自帶着數十名小太監,送來了上百斤的鮮花。
一時間屋內屋外花團錦簇,清香四溢,文秋她們見慣了這樣的盛景,一個個嘻嘻笑着,忙着剪枝的剪枝,插花的插花,只有林小千叫這濃郁的香氣熏得腦袋一陣陣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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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文秋問她是否要選出幾十斤專做鮮花浴時,林小千趕忙擺手:“不用,不用,稍微撒些花瓣,用一顆香丸就夠了。”
第二天,楊公公又早早登門,領來了幾個中年婦人,說是王爺去百工坊挑了手藝最好的繡娘,專門來為王妃做香囊。
林小千好奇看了片刻,見幾個婦人,白芷、丁香、玫瑰、莳蘿不要命地往香囊裏塞,立刻沒了興致。
蘇惟一出手又狠又穩,殺了她個措手不及,連婉拒的餘地都不給她留。知道自己已經別無選擇,林小千也不再糾結,無非是一身香氣熏人一個跟頭而已,又不是要她性命。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操心。
幾天後的端午宴是節令宴,隆重程度絲毫不遜于上一次的太後壽宴。除了皇室宗親,九卿六部、藩臣使節也都會攜帶家眷,依序入宮赴宴,共賀佳節。
這樣一場盛大熱烈的宴會,意味着什麽?林小千一邊批改手裏的小報,一邊心裏琢磨:意味着朝堂後宮無數勁爆消息将在那時隐隐流動,她已經嗅到了八卦彌漫的味道。
時間很緊迫,先前報房的小太監小丫鬟機靈是機靈,然而真當狗仔來用的話,要專業沒專業,要經驗沒經驗,跟蹤時不會隐藏自己的蹤跡,套話時不知道迂回轉彎,事事都得林小千耳提命面地教。
直到入宮前一天,她還在苦口婆心地教小丫鬟雲兒:“若是叫人抓住了,千萬不要亮身份壓人,你年紀小,任誰看着都有幾分憐惜的,記得先認錯,後柔弱,眼裏要含着淚水……”
她正說到緊要關頭,一陣溫香幽幽傳來,林小千扭頭一看,蘇惟提着幾個香囊走了過來。
“先認錯,後柔弱……”他似笑非笑地重複了一遍。
小心思被人抓個正着,林小千臉上一紅,趕緊轉換話題:“王爺今日怎麽有空過來了?”
“來給你送香囊,端午将近,蟲害滋生,戴上好辟邪驅蟲。”蘇惟邊說邊遞過來幾只香囊。
林小千剛接過來,就被香囊的香氣嗆得幾乎要窒息,她剛想随手丢給雲兒,稍一動作,就聽蘇惟嗯了一聲,語氣寒涼入骨。
“快看,這香囊上繡的五毒蟲,怎麽就這樣栩栩如生?”林小千手勢一變,扯住雲兒故意給她看香囊的紋樣。雲兒無知無畏地湊過來,當即被嗆得連打了兩個噴嚏。
蘇惟立在前面,也不說話,只是揚眉看着她。林小千心裏嘆了一口氣,自己挑了個綠紗香囊,系在了自己腰間。
連洗了幾天鮮花浴,又佩戴上這香囊,林小千覺得自己好像移動的香水貨架,香氣能一飄三裏地。然而看見蘇惟臉上難得一見的滿意神情,她只能咬牙對自己說,忍了。
熏得頭暈腦脹時,林小千還是忍不住問他:“熏香一事,王爺前後态度反複,可是有什麽原因嗎?”
蘇惟一聽,神情頓時變了。他陰沉着臉,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說:“我先前也曾提過,結果你只聽了一句便大發雷霆,以後還是不要再談論此事了。”
提過?大發雷霆?林小千看看雲兒,又看看正在沏茶的文秋,兩個人都一臉的不明所以。林小千深吸一口氣,決定要趁機打破砂鍋問到底。
她醞釀片刻,想好了措辭,正要開口詢問,就聽外頭傳來了楊公公焦急的喊聲:“王爺,王爺,太後急召,要您即刻進宮!”
“戴好香囊!”蘇惟丢下一句話,急匆匆邁步走了。林小千滿腹的疑問只好又咽了下去。
到了夜裏,蘇惟也不曾回來,打探消息的小太監倒是颠颠跑了回來,急急忙忙向林小千禀告說:“王妃,長公主,她回來了。”
長公主?上一次皇宮大辦壽宴時,長公主親自進山為太後祈福,從頭至尾沒有出現過。現在祈福法會圓滿結束,她回京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林小千有點恨鐵不成鋼:“先前教你的都忘了麽?這消息有什麽意思?公主府就在京城,長公主不回京,還能回哪裏去?”
小太監着急忙慌地争辯說:“不,有意思的,王妃您請聽完。”
林小千不耐煩地擺弄着腰間的香囊:“說。”
小太監竹筒倒豆子一樣,吧啦吧啦地講了起來:“聽說長公主一回來,就進宮拜見太後皇上,一見面,只回了幾句話,就惹得皇上震怒,太後發火,三個人閉門吵了一個多時辰。宮中無人敢進去勸解,這才借了太後旨意,宣王爺進了宮。”
林小千聽完,整個人立刻精神了。她掐指一算,蘇惟進宮已經四五個時辰了,看來還沒勸好這場架。
端午宴,長公主,太後皇帝大怒,林小千反複咀嚼這幾個關鍵詞,突然想起了書裏的一個小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