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林小千攔住暴怒的蘇惟,匆忙解釋說:“我先前佩戴香囊,剛摘下不久,不過是衣裳沾了點餘香而已。”

中年文士也是個腦子活絡的,趕緊誇張地吸吸鼻子,接話說:“各位快聞,池塘中荷花香風暗送,方才定是我聞錯了。”

說完他抱上琴,一溜煙就跑去了遠處竹亭裏,其餘幾個人也都不聲不響悄悄溜走了。

蘇惟怒火還是騰騰地燒,他湊到林小千耳邊,咬牙切齒低聲擠出幾個字:“為何不戴香囊?”

林小千剛想解釋幾句,長公主幾聲高喝,一隊侍衛不知從哪裏沖了出來,大刀哧啷一亮,把蘇惟和林小千團團圍了起來。

“進了梅園凡是仗勢欺人的,都給我攆出去!”長公主指着蘇惟一聲令下,兩個虎背熊腰的侍衛沖出來,上手就要抓蘇惟。

“滾!”蘇惟咆哮一聲,渾身戾氣毫不遮掩地噴發出來,兩個侍衛一下子被吼聲震住,向前的手還伸着,人已經蹬蹬倒退了兩步。

長公主也是氣得渾身發抖:“你還想在我的園子放肆不成!”

林小千急忙去安撫長公主:“他不過有口無心,行動莽撞,皇姐為這個生氣不值當的。”接連勸了幾句,長公主仍然是怒發沖冠,死死盯着蘇惟。

知道她是當着一衆賓客折了面子,不讨回來肯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林小千只好又去勸蘇惟:“香囊一事,你聽我說。”

蘇惟血紅的眼睛沖她一瞪,林小千覺得火山噴發一樣的怒氣嗡的沖了過來。她艱難地咽了咽口水,硬着頭皮走到蘇惟面前,輕輕握住他的手腕,柔聲懇求說:“聽我一句話,好嗎?”

低頭看見一只可憐巴巴的白皙小手,堪堪握住他的手腕,蘇惟忽然心一軟,怒氣消了五六分,沉聲吐出一個字:“說!”

林小千貼着他耳朵,輕聲說:“剛才洗臉濕了香囊,我才摘了的,一會兒晾幹了,我叫人取過來再帶上就是。”

她的氣息一進一出,吹得蘇惟耳朵麻麻的,撓得他心尖直癢癢。怒氣又散了一二分,蘇惟終于平心靜氣下來,客客氣氣對長公主說:“是我唐突了,皇姐。”

他反手握住林小千的手臂,心情越發沉靜,嘴上也認了罪:“既然壞了梅園的規矩,我自當領罪,罰酒斟茶,皇姐你說了算。”

長公主見有臺階下,也不再針尖對麥芒,冷笑一聲:“我的好酒好茶,給了你才叫冤枉。”見蘇惟臉又黑了一層,她才繼續說:“你鬧得我心頭直冒火,想吃蓮子來清清火氣,若是認罰,就去池子裏給我摘幾個蓮蓬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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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千身子一僵,生怕她這一番話再次觸怒蘇惟。沒想到蘇惟捏了捏她手臂,平靜無波地說:“好,我親自下池子。”

他答應得這麽痛快,長公主和林小千都是一愣。林小千沖蘇惟一笑:“王爺怕是不懂如何采蓮,別一動手毀了皇姐的好蓮蓬,還是叫下人動手吧。”

長公主也軟了口氣:“說的是。你好好監工,摘下來給我們剝蓮子吃。”

蘇惟沒有答話,松開林小千的手臂,三兩步走到池邊,撲通一聲跳了下去,林小千緊抓慢抓都沒把他拉住。

“哼,死倔驢!”長公主輕罵一聲,叫住林小千,拉着她想往竹亭走。

池子裏正低頭找蓮蓬的蘇惟,有感應一樣猛地擡頭看了過來,林小千頓住腳步,向長公主陪笑說:“日頭有些毒,還是這裏樹蔭涼快。”

長公主看了看蘇惟鷹隼一樣的目光,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點點頭放開林小千,自己帶着幾名侍衛走了。

林小千叫過來身後的丫鬟低聲囑咐幾句,就坐在樹蔭下的石凳上,托腮看着蘇惟撥開荷葉劃過水面。

一池荷花被他壓得東倒西歪,好不容易露出兩三個小碗一樣的蓮蓬來。蘇惟毫不猶豫,上手咔嚓咔嚓幾聲幹脆利落地掰了下來,随即又撥開荷葉荷花,渾身濕漉漉邁步上了岸。

丫鬟這時也匆匆送來了巾帕和披風,林小千接過來趕緊迎上去。蘇惟擺擺手說不用,大手抓着幾枝蓮蓬,大步走進了竹亭,到了長公主面前,渾身還滴滴答答地掉水珠。

長公主本來言笑晏晏正和人論道,見了蘇惟渾身的狼狽相和死犟的一張臉,火氣又騰一聲蹿了起來。

林小千一見這劍拔弩張的形勢,趕緊推推蘇惟:“竹亭裏涼風不小,快些去換衣裳,不然病了,如何協理朝政啊?”一邊說一邊搶過蘇惟手裏的蓮蓬,把巾帕硬塞給了他。

蘇惟這才點點頭,說了聲:“等我。”臨走前,他眼神狠厲地逡巡一圈,看得衆人都害怕地低了頭,才帶着一身水汽轉身離去。

送走這尊煞神,林小千叫來丫鬟剝蓮蓬,又另起頭講了幾句閑話,才讓竹亭重新恢複了生氣。

“他這擰勁兒一上來,從來都是乖戾狠絕六親不認,也就你能治住了。”長公主嘆了一口氣,拉着林小千坐了下來。

立在一旁的中年文士一臉歉意,向林小千微微拱了拱手,林小千輕輕點頭,示意無妨。

新摘的蓮心清甜脆嫩,衆人吃着吃着就忘了剛才的拘謹,開始談笑起來。從蓮子鮮甜說到荷花清香,一個人忽然插嘴說:“有女子天生體有異香,香氣比荷花還要清雅幾分啊。”

正喝茶的林小千一聽,差點嗆着茶水,好不容易按捺下心裏的波濤翻滾,又有人接口說:“天賜奇香未必是好事啊,說不定紅顏多薄命。聽說清葉閣花魁就體有異香,如今贖身出去後人都丢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

嗡一聲,林小千的腦子懵了。除了羅楚凝,花魁娘子也體有異香,蘇惟顯然是認得她的。現在大将軍要去巡防邊疆,而花魁娘子她,失蹤了。

那人一句話勾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心,竹亭裏立刻議論起來。這個說,大将軍也許是始亂終棄,那個說小報上寫,花魁和廣文侯家小公子私奔了。連長公主都加入了進去,八卦得不亦樂乎。

忽然,嗡嗡的說話聲猛地停了,所有人像啞巴了一樣,齊齊地噤了聲。

林小千擡頭一看,是蘇惟一步一步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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