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神魂颠倒

範給她帶了她想要的東西,一堆染發劑染發泡沫,剪刀,梳子,鏡子,毛巾。

那幾樣東西就擺在小椅子上,方圓有些無從下手。不過應該是先把頭發剪短,她一只手操持剪刀,一只手抓起自己的一绺頭發準備就這麽剪下去。

剪刀已經閉合一截,她的頭發落下來,範突然抓住她的手。

方圓以為他要阻止自己,擡頭看他。範只是從容地接過她手裏的剪刀說了一句“我來吧”

方圓點點頭,把鏡子合上,自己坐到小凳子上。

範的個子太高,半跪在她身後給她剪頭發。

“要剪多短?”他問。

方圓回憶了一下,手指在下巴那裏比了比,只是這樣範就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麽。

他抿着嘴唇不發一言,把她的手挪開,用毛巾撲在她的肩膀上,結尾裹進衣服裏,然後伸手抓起她左邊耳朵旁邊的頭發,利落的一剪刀下去。

方圓心裏是荒涼的一片沙漠,這些都不重要,也沒有意義。

他的手法很娴熟,手指很溫柔,觸摸到她的頭皮的時候方圓會覺得身體在微微顫抖,皮膚上冒出細栗。

“別害怕,不會剪到皮膚的。”他安撫她。

她的頭發越來越短,幼嫩孱弱的脖子漸漸露出來,白皙纖細的,仿佛一捏就會斷掉。

他的動作越來越快,頭發分層很快打理好,然後把毛巾從她脖子上取下來抖一抖,被剪斷的頭發和碎屑都掉下來。

然後他朝她的脖子吹了一口氣,方圓打了個寒戰,渾身的毛孔都打開了。

“別動。”他囑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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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的聲音很好聽,音色好聽,說起話來幹淨利落而且就像一個母語是中文的男人,富有磁性。

人們常把男人好聽的聲音比喻為中提琴的聲音,沒有大提琴低沉渾厚,沒有小提琴輕快高昂,與衆不同。但是她沒有聽過中提琴,所以并不知道那是一種多好聽的聲音。

非要比喻的話,範的聲音像是夜間電臺DJ的聲音,她最喜歡的那個電臺。

他就在她身後,方圓看不見他的臉,但是他的呼吸,他身上淡淡的香味那麽分明。

範把染發劑混合起來先給她漂白了,洗幹淨以後才把染發泡沫均勻地抹在她頭發上,從發根到發尾。他知道那樣對頭皮不好所以建議她別染得那麽全,方圓笑笑,沒有接受他的提議。

有點傷害有什麽關系?

範想着他們的體質本來也異于常人,這樣的傷害不會很大,就依言給她從發根到發梢都染上粉紅色的染發泡沫。

原來有那麽多步驟,方圓只知道自己提出來,如果讓她自己摸索,不知道要弄到什麽時候去。

等到給她把頭發都染好,他的飯已經涼了,肉上面有半透明的油脂,已經不能吃了。他卻絲毫不在意,把盆裏的水端出去倒了,又打了一盆新的回來。

洗掉以後已經天黑了,她看不見頭發的顏色,他們一起等她的頭發變幹。

“範,你能找到開水嗎?”

“開水?食堂可能會有,你要嗎?”

方圓從被子裏摸出兩包泡面,“我請你吃泡面好不好?”

這幾天食堂的大鍋飯寡淡無味,泡面還比較合胃口,雖然他之前從來不吃泡面。

“好啊,謝謝。”他卻這麽回答她。

兩個人躲在房間裏吃泡面,味道透過窗戶散出去。其實方圓沒有吃,她把兩包泡面一起泡了端給範,自己端起那碗涼氣葷氣濃厚的飯吃起來,不想浪費。

吃飽以後她去洗漱,完了就倒在床上。範和她當然不一樣,他吃完了就站起來,把餐具都收拾好了,洗洗刷刷不讓自己坐下。

迷迷糊糊中她就睡着了,半夢半醒,覺得自己很清醒。

又見到切莉,好像這是來這裏第一次夢見她。

方圓躺在這個房間的小床上,耳朵邊是切莉清清淺淺的呼吸聲。

她趴在她臉側看她,唇邊帶着笑意,方圓不知道自己睜沒睜開眼,好像是睡着了,可是她的樣子在眼睛裏卻那麽清晰。

“方圓。”她叫她的名字,帶着一股子說不出的溫柔和蠱惑“你喜歡我嗎?”

方圓不知道要怎麽回答,好在切莉沒有真的想要她的回答。

“跟我走好不好?”她撐起身體,臉就在她的正上方,她們的鼻息交互着。

“跟我走好不好?”帶着一點點撒嬌的意味,還有期待。

沒有回應,方圓看着她的臉越湊越近。

“跟我走好不好?”

嘴唇只差一毫米就接觸到,她好渴,喉嚨喝口腔都好渴。

最後還是沒有親上來。

其實方圓很努力在睜開眼,可是眼皮上好像挂了一千克重的砝碼。

她拼命睜開眼,緩慢地,沉重地。

床邊坐的是她母親,她的臉被喪屍咬爛了,身體在流血,腸子也流出來。可是她好像渾然不知的樣子。

伸手給方圓蓋好被子,眼珠半吊在眼眶外面,滿是血污的臉柔和地看着方圓。

“跟我走好不好?”

她的手露出白骨和被撕扯得七零八落的血管肌肉,慢慢移到她的脖子上。

“跟我走好不好?”

方圓現在想閉上眼睛,可是再也閉不上,眼睜睜地看着她母親腐爛的臉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範在上鋪聽到她越來越急促的呼吸,立刻跳下床蹲在她身邊。

“醒醒,醒醒,方圓!”他伸手去安撫她,手落在她的肩膀上。

“啊!”她突然睜開眼,大喘氣,好像剛從水裏被救出來一樣,滿身冷汗,一腳把他蹬到牆壁另一側。

範當時一點防備也沒有,被她用力踢到肩膀,後背狠狠撞上牆壁發出一聲悶響。

她還在喘息,聲音裏帶着哭意。範顧不上身體的疼痛,又上前來,“冷靜點,深呼吸,我是範,跟着我,吸,呼。”

他一邊說話吸引她的注意力一邊慢慢移動到她的面前。

方圓已經清醒過來。

夜晚可以卸掉人類最堅固的僞裝。

她的眼淚一直流,一直流,恐懼,不安,絕望。

範走過來,她突然從床上立起上半身抱住他的腰,範愣了一下,伸手回抱她。

她的情緒徹底失控,失聲痛哭。

過了十來分鐘她才慢慢停下,松開範,他的衣服上全是她的眼淚鼻涕。

抽噎,眼淚還在往下掉,可是已經能控制自己的情緒,範找了紙巾給她擦臉,擤鼻涕。

“對,對不起,做了個噩夢。”她的話斷斷續續,聲音清冷。

範的肩膀痛的燒起來,不過心裏慶幸沒有被踢到肋骨,如果在這裏斷幾根肋骨,那要好起來還挺麻煩的。

“嗯,沒關系。要我陪你一會兒嗎?”

方圓點頭。

其實他們就在一個房間,哪裏有陪不陪的選擇呢?但她知道範的意思。

他搬了椅子坐在她床邊,方圓拍拍自己的床示意他坐那裏。

她自己也盤腿靠着牆壁坐,範坐過來,微微佝偻身體,因為不小心就會撞到頭。

方圓的意識回籠,冷漠和疏遠慢慢也顯露出來。

如果她在僞裝,那現在應該滿懷歉意地跟他解釋說自己做了多可怕的夢。但是她覺得疲憊,精神上的靈魂上的疲憊。

範知道,這才是方圓真實的樣子。

沉默寡言,冷漠疏遠。

她的心是灰敗的。

無論他對她多好,她都會覺得是利用,是補償,永遠也不會跟他露出真實的面貌。其實她對誰都是這樣,僞裝,大概連自己的真實是什麽都快忘了。

她不敢閉眼,不敢去回憶母親的樣子。

噩夢不是應該一睜眼就消失嗎?為什麽她的面容還那麽清晰地在自己面前?

她知道自己的身體素質很強大,強大到可以跟範匹敵,或者假以時日她會比他更厲害,可是現在她就是害怕。

怕黑,怕寂寞。

範的背就在她面前,她想起早上看到他裸背的樣子,充滿力量的男人的背。

可是正面是什麽呢?會不會也是喪屍?

“範”她的聲音都在顫抖。

範轉過身來,方圓慢慢擡頭看他的臉,沒有血污,沒有白骨和掉出來的眼珠。

他冷靜又讓人有安全感。

“抱抱我,好冷。”

她欺身過去,擠進他的懷裏。整個人坐在他的大腿上,兩只手環過他的胸口在胸前交握。

恨不得全身都擠過來,可是她的腿還漏在外面。

範沉默地伸手穿過她的小腿然後勾過來。

東都的夜潮濕悶熱,但是她的體溫略低,抱在懷裏很舒服。

範不知道她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舉動,明明任何時候她都和他保持了十萬八千裏的距離,即使他們的身體靠得再近。

可是她現在那麽無助,那麽惶恐。

所有的情緒都隐藏在一張薄薄的透明的膜後面,他能看清,甚至能觸碰到。

她的抽噎停息,範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自己懷裏睡着了。

低頭看,她的目光卻是穿過門望向哪裏。

感受到他的目光,她擡起頭來。

在他胸口的手松開,逐漸滑到他嘴唇邊,來回的帶有莫名意味地撫摸。

身體微微向上,含住他正欲開口詢問嘴唇。

範的眼睛不可思議地張大。

她的嘴唇移到他耳朵邊,似有似無地含着他的耳垂,就像他在大別墅的飯廳裏對他做的那樣,可是他完全忘記了那時。

因為她說的話足夠讓他忘記所有。

她說“要做.愛嗎?”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删繁和嫪毐的地雷,麽麽噠。如果你們再熱情一點,我也會用同樣的熱情報答你們的啦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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