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衣不解帶

明疏影擡起頭來的時候,剛好撞上了君寧天隐含柔情的注目。溫熱的鼻息撲打在她的臉上,她愣了一愣,而後身不由己地紅了耳根。

像這樣近距離地環着他的腰身,替他包紮傷口,早在十年前她就做過不止一次。可那時,她從未有過如同此刻這般心如擂鼓的體驗。

她想,這一定是因為,當年她看不見,所以才不會太過尴尬。

替自個兒的異常尋到了極好的理由,明疏影站起身來,忽然就低眉輕笑出聲。

“你笑什麽?”君寧天問她。

“我突然想起來,十年前那會兒,你也是不願意假借旁人之手為你上藥。”明疏影幾乎是認定了他這十年未改的執拗,眉目含笑着看他,“連年歲可以當你母親的奶娘,你也嫌棄。最後,還是我反複強調,反正我什麽也看不見,你才勉強同意我近身的。”

君寧天木着臉不接話,心裏卻是思忖着,她居然還記得這些過去。

明疏影見他置若罔聞,也不打算繼續揭他的老底,這就別過臉,默默地尋到了他的衣衫。

“藥上好了,把衣裳穿上吧。”

話音落下,君寧天卻遲遲沒有動作。明疏影忽然記起,他的一條胳膊受了傷,便本着好人做到底的原則,替她取來了中衣。

心上的姑娘拿着他的衣裳要為他穿衣,君寧天毫不遲疑地站起身來。

沒一會兒的工夫,明疏影就手腳麻利地助他穿戴整齊,還下意識地替他扣上了衣扣。

行雲流水的動作,又叫男子看她看得入了神。

說實話,盡管出身富貴,府裏也有丫鬟,但是平日裏,他都是自個兒穿衣、脫衣的。在他看來,自己有手有腳,完全可以自力更生,無需經由他人之手。何況,他并不喜歡有旁人時不時地觸碰自己。

然不知何故,今時此日,他卻由着這個女子為自己上藥、穿衣,甚至不由自主地開始設想,從今往後,有這樣一個貼心的可人兒日日照料自己的生活起居,會是怎樣一副美好的光景。

于是,行了舉手之勞的明疏影一擡眼,便又撞上了男子專注而柔和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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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才認識到,自己方才那一順手,都做了些什麽撇不清幹系的事兒啊……

才剛恢複正常的耳根這就又迅速熱火起來,明疏影卻強裝鎮定地對男子展露了笑顏:“看到你沒有大礙,我也就安心了。這陣子,你好生在府裏休養,朝堂上有晏子明他們在,而且我現在也不用扮作傻子了,不會出什麽岔子的。”

語畢,她下意識地就想要轉身離開,卻不料才方背過身去,一只手就被人從後頭拉住了。

明疏影驚愕地駐足回首,目睹的果真是君寧天執手凝眸的模樣。

他面色如常地直視着她的眉眼,低聲道:“我會盡早回去的。”

這句話,好像合情合理,又似是莫名其妙。

明疏影怔怔地與他對視,看着他冷不丁松了手,向她行了低眉之禮。她讷讷地回禮,眨着眼睛快步離去。

這一刻,明疏影不會想到,才過了兩天,君寧天就出現在了金銮殿內。

有了威震四方的攝政王坐鎮,才放松了沒幾天的文武百官,自是又開始了夾起尾巴做人的日子。

對此,身為一國之君的明疏影并不覺高興。

“攝政王怎麽這麽快就來上朝了?”

“臣的傷已經好了許多。”

“好了許多才怪啊。”明疏影正要開口表示不可能,第三個聲音就冷不防插了進來。

君寧天冷着臉,斜眼看向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的晏子明——舉朝上下,也只有他敢這麽拆自己的臺了。

“晏愛卿所言極是。”無奈此情此景下,與晏子明并無深交的女子卻即刻出言贊同,将君寧天意欲出口的話生生堵在了嗓子眼。

“皇上英明。”同樣覺得男子太不愛惜自個兒的身子,晏子明忙不疊拱手恭維,結果自是又被君寧天賞了一枚眼刀。

不過沒關系,反正他目不斜視——看不着。

如是思量着,晏子明便連同屋裏的宮人一道,被女皇帝暫且屏退了。他想,這樣也好,誰讓他近來老覺得,這寧天是越發看重女帝了呢?若是皇上治得了這個執拗的男人,以後他就不用發愁了。

于是,他悠然自得地告退了。

屋裏只剩下明疏影和君寧天兩人,有些話自然就能敞開了說了。

“你怎麽還是跟以前一個樣,不曉得愛惜自己的身子?”

明疏影嗔怪着,不由就想起了她還在他跟前裝傻的那會兒,他也是廢寝忘食地處理前朝政務。

君寧天不吭聲。

算起來,這已經是他第三次從她嘴裏聽到這樣的話了。

頭一次,他無言;第二次,他懷念;第三次,他心悅。

須臾,明疏影出乎意料地發現,君寧天居然……笑了?

明疏影瞬間就跟見了鬼似的驚悚起來。她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目不轉睛地盯着美目含笑的男子,完全不理解他怎會是這等反應。

君寧天便是趁着女子瞠目結舌的空當,不慌不忙地斂了笑意,若無其事地坐到椅子上看折子去了。

明疏影驀地回過神來。

“你回去歇着吧!”

“不必。”

“你……”

明疏影張了張嘴,卻又不曉得該如何繼續。

誠然,雖說他們業已“故人相認”,不再是單純的君臣關系,但她終究還是沒有什麽立場去幹涉他的自由。

是以,她微皺着眉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最終無可奈何地回了自個兒的座位。

她想,一旦君寧天出現半點兒疲倦抑或不适,她就有理由遣他回府歇着了。

如此盤算的女子當天便如願以償了。

入夜,遲遲不願離宮的君寧天忽然發起了高燒。明疏影吓壞了,也顧不得什麽回去不回去了,趕緊命人将他送到榻上,召了太醫前來為他診治。

太醫說他的燒是傷口感染所致,雖無大礙,卻也傷身。明疏影聽了,既是擔心又是愧疚,得虧服了太醫的藥後,他身上的熱度總算有所消退,只不過,人依舊是不斷地出着虛汗,叫人總也放心不下。

說到底,他也是為了替她求得解藥治療雙目,這才落得如此境地,她豈會無動于衷?

只是,這個人也真是固執,真得好好找個人治治他。

心下又生嗔怪之意,明疏影替他拭汗的動作卻是越發輕柔了。

将自家主子專心照看男子的舉動看在眼裏,侍女冬苓悄無聲息地退出了屋子。

是夜,君寧天似是燒得有些迷糊了,竟然抓着明疏影的手不放。她喂他喝水的時候,他也是整個兒靠在她的懷裏,連眼皮子都不掀一下。一晚上下來,盡管他不像小孩子那般折騰人,卻也将極少親自照顧病人的女子鬧得身心俱疲。

是以,翌日一早君寧天清醒之後,目睹的便是在他床邊枕臂而眠的睡美人。

他微微一愣,随即便放輕了呼吸。

辰時将至,窗外的暖光輕柔地播灑在她白皙的臉蛋上,看得他不由入了神。

他悄悄湊近了她粉雕玉琢的臉頰,轉而在她的額頭上印下輕淺的一吻,好似他們已是多年的戀人一般。

他想,她不會知道,在他心裏,她便是這樣一個叫他惦念了幾近十年的人。

所以,他也是該找個機會,讓她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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