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女人臉上濕漉漉的頭發被盡數撩開,露出裏面那張有些浮腫的面龐,盡管這張臉已經被水泡得慘白浮腫,林立夏還是能認得出來,這正是楊太太給出的那張照片上的女人——楊小怡。
楊小怡的表情看起來十分猙獰,雙眼與嘴巴緊緊閉着,臉上的肌肉全部皺到了一塊,這不由得讓林立夏想到了魯迅筆下那個一張臉蹙縮得像一個核桃的柳媽。也對,任誰被按進馬桶的坐便器裏被淹死都會是這樣猙獰的表情吧。
他又伸出手,輕輕掀開了楊小怡的眼皮,觀察了一下她的眼球,随後又将她的腦袋微微擡起,彎下腰,手指一邊在她的後頸處撫摸,一邊竭力觀察着那個地方。完畢之後,又将楊小怡的腦袋小心地放在了地上。
九月初的天氣還是比較熱的,楊小怡身上還穿着短袖的襯衫,林立夏輕輕挪到楊小怡身側,将那只僵硬的胳膊稍稍舉起了一些,觀察着她的手腕和手掌。
她的手掌還保持着死前的樣子,五指彎曲,手背的青筋都爆了出來,好像是極力地想要抓住什麽東西。指甲剪得很幹淨,不過并不代表着她的指甲裏不會留下什麽,只是這些細微的地方就要留到之後檢查了。
再來就是手腕,楊小怡看起來很瘦,手腕也很細,且很白。借着陽光可以隐約看見皮膚下的血管,手腕上微微凸起的骨頭,手腕上的一圈烏青,以及手臂背側細密的絨毛。
“她不是被人用繩子綁起來的。”林立夏忽然說了這樣一句。
楊小怡好歹是個成年女人,要将她淹死在這樣一個地方,那麽那個人要麽就是有着很大的力氣,可以鉗制住楊小怡的行動,要麽就是用什麽東西綁住了她的手腳,使得她動彈不得。
可是此時此刻,林立夏卻給出了這樣一個結論。
“你說不是繩子綁的,那是怎麽弄的?”秦空青說着,指了指楊小怡的手腕,就光看手腕上的那一圈淤青,任誰都會覺得是有人綁住了楊小怡的手腕吧。
“用膠帶,而且我猜的不錯的話,就是最普通的那種土黃色膠帶。”林立夏說罷,往旁邊挪了挪,再次将楊小怡的手腕舉了起來,“你可以看一下,她的手腕。”
秦空青眯着眼,盯着楊小怡的手腕看了一會兒,好像也沒看出什麽區別。淤青還是那個淤青,手腕還是那個手腕,只是這淤青……好像顏色不太對。
“這怎麽了?”秦空青問。
“首先用膠帶捆綁手腕與用繩子捆綁手腕的受力面積不同,因而用膠帶捆綁手腕之時淤青并不會集中在被捆綁部位的中間區域,而是邊緣區域,她的手腕正是出現了這種情況。其次,根據她的眼球,屍體僵硬程度,屍斑出現的面積我大致可以推斷出她是兩天以前死的,也就是周二,屍體被發現的前一天,如果是繩子捆綁手腕的話,淤青的顏色會比這個深。當然,還有一點。”
說到此處,林立夏伸出手指,在那支皓白的手腕上抹了一下:“我方才發現,她手腕上有着淤青的地方的汗毛比起其他地方稀疏,并且這一塊地方的皮膚也比其他地方粗糙。我想大概是因為膠帶被撕下的時候粘去了部分汗毛,又留下了些許黏膠所致。”
其餘三人都愣愣地盯着林立夏看,三人心底的想法都各不相同,卻沒有一個人出來插嘴。當林立夏說完這一番話之後,秦空青與霍戈都沒有說話,現場陷入一片安靜,過了一會兒,倒是尹成熙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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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說明了什麽呢?”
這話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單純地想知道罷了。他作為一個新人,膽子又小又什麽都不懂,他覺得最厲害的就是兩種人,一種就是像他的隊長那樣身強體壯打架厲害的,另一種就是像林立夏這樣懂得多,可以一開口就說出一大段讓人聽了很佩服的話的。
尹成熙的話将霍戈神游的思緒拉了回來,他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方才林立夏在說那番話的時候,他的腦海中出現了另一個人的身影。他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他想,或許是因為這些學醫的都或多或少有一點相似吧。不過,也正是因為眼前這個人和他那個死去的朋友有點相似,原本因為這人是秦空青的‘新歡’而産生的厭惡感也降低了一些。
秦空青盯着林立夏的側臉,若有所思。
“這說明兇手用不了繩子,且兇手不是力氣很大的人。”林立夏說道。
聽起來像是廢話的一句話,卻也包含了很多東西。比如:什麽樣的人用不了繩子,是沒有繩子還是沒有綁繩子的力氣?
“我明白了,多謝前輩。”尹成熙虛心地道了聲謝。
“不必叫我前輩,你叫我簡微晨就可以了。”林立夏說道。
你叫我簡微晨就可以了……
對啊,這是簡微晨,自己在想些什麽?
“你最好不是在和我開玩笑。”霍戈嚴肅地對他說道。
林立夏笑了笑:“霍警官,我開玩笑可是分場合的好嗎?”
霍戈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幅畫面。
那是高中的時候,霍戈所在的籃球隊剛剛代表學校贏得了一場比賽,一群隊員在一塊兒歡呼的時候,林立夏像往常一樣,跑下觀衆席來找他。
然後林立夏忽然和他說:“老霍,一會兒你留一下,有個妹子有話和你說。”
高中生嘛,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這個‘有話說’是什麽意思,于是霍戈還沒反應過來,身後一幹人等便已經開始起哄。霍戈從來沒經歷過這事兒,他可是一直以為像他這樣五大三粗的家夥是沒有女生喜歡的,當即便紅了臉,對林立夏說道:“你最好不是在和我開玩笑。”
“老霍,我開玩笑可是分場合的好嗎?”他可不會讓霍戈在這麽多人面前難堪呢。
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看到那個叫簡微晨的男人已經走到了秦空青身邊。
“我覺得最好把第一個看到死者的人請過來一下,畢竟死者是死了一天才被發現的,在這樣一個人來人往的地方,死者居然待了整整一天,并且那一天還不是周末,這有點太奇怪了。”林立夏說道。
第一個發現屍體的是學校裏的保潔阿姨。
四十來歲的中年女人過來的時候戰戰兢兢的,一雙擠滿了褶皺的有些發紅的手掌不住地揉搓着衣角,他微微低着頭,間或一擡眸,看着眼前幾個男人。
“張姐,你不必緊張,我們只是随便問問。”秦空青一手插着口袋,一手夾着一支煙,露出一個自以為很和善的微笑。
被稱作張姐的女人看了一眼秦空青,總覺得這個看起來流裏流氣的小青年不想什麽好東西,因此更加緊張了,結巴着說道:“警察同志,俺可啥都沒做啊。”
一旁的真·警察同志·暴躁老哥霍戈一聽這話就站了出來:“你這麽緊張做什麽,我們還沒問什麽呢,怎麽你就開始推脫了?”
接下來講話的這位老兄比方才那個看起來流裏流氣的青年更加恐怖,要不是今天早上聽學校領導說有警察要過來,她真的以為是有什麽黑社會跑到學校來了。
“張姐,您別緊張,真的只是問幾個問題。”林立夏走到她面前,溫和地一笑,完美地給身後的‘流裏流氣小青年’和‘疑似黑社會老大’展示了什麽叫做長得好看真的是可以為所欲為的。
張姐是一個傳統的人,也是個喜歡靠長相評判一個人的人,于是見了眼前這個年輕人那張俊美的面龐和人畜無害的微笑,心裏頭那些緊張和戒備一下子便放下了,說道:“好,你問吧。”
“好,張姐可不可以和我們說一下,發現死者時的情況呢?”
此時那扇廁所的門已經關上,楊小怡的屍體也被暫時放在裏面,張姐現在看不到那屍體。不過初初見到那屍體的恐懼感還在,于是張姐皺着眉頭說道:“其實啊,我是從周二那天就察覺出不對勁了。”
林立夏知道她說的是楊小怡真正死去的那天,不過也沒有說破,而是疑惑地問了一句:“周二發生了什麽?”
“照着學校的規矩,俺們這些打掃廁所的是要上午,下午各打掃一次的。周二上午俺去打掃的時候門還是打得開的,可是下午再去的時候門卻打不開了,俺叫裏面裏面也不應。恰巧周二那天晚上俺又有事,這最後一個位置平日裏也沒啥人用,因此只當是門出了問題,打算第二日再來解決。”
“第二日上午俺來解決這個門的時候,往下瞥了一眼,卻發覺門內不知為何滲出了水,俺猜想可能是馬桶水箱漏水了,便開了門。誰能想到!一開門便看到,看到那個楊老師頭朝着裏面倒在那裏!唉呀,真的太吓人了。”張姐說到此處,臉色變得十分難看,還不住地用手掌拍着胸口。
作者有話要說:
沒收藏,沒評論,我好桑心
不知為啥滿腦子都是感情戲,再不就是主角之間的傻吊互動,不行不行,我是個寫正兒八經文章的
膠帶那段是我瞎寫的h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