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除了腳踝扭了,她身上其他的傷口都不怎麽嚴重,至多是有些青紫和擦傷。

秦詩很老實坐在椅子上,将白嫩嫩胳膊伸到成珏面前,任由他很溫柔的給自己上藥。

成珏手心溫熱,他只是淺淺搭住了秦詩的手臂,沒有一點越界,禮貌且紳士。

秦詩一瞬不瞬盯着成珏的睫毛,難得片刻腦子裏片刻放空。

“對不起。”

成珏忽然開口了,“沒接你電話确實是我的問題。”說着擦好藥以後輕輕放下她手臂,擡起頭看她,神情俨然已經恢複了。

秦詩回望他,他背對着光,睫毛陰影打在鼻梁上,整個人看起來溫柔且冷靜,對秦詩而言,有非常致命的吸引力,她想了下,輕聲道:“那你還躲我嗎?”

成珏沒有避開她直勾勾的目光,回問:“所以上周的問題你想清楚了嗎?”

有什麽可想清楚的,喜歡自己叔叔有罪嗎?

秦詩侵身湊近成珏,指甲捏進掌心,認真看着他,一字一句,“是我,在問你問題。”

成珏有一雙極其溫柔的眼睛,他看人的時候,會覺得他的宇宙中心是你,尤其帶笑時多看兩眼,都覺得含情。

很多年前秦詩第一次看見他時,就發現了他的眼睛會說話,現在過去了這麽多年,她也依然覺得是如此。

對視片刻,終究是成珏先敗下陣來,他道:“下次不會。”

說着他收起藥盒站起來向外走去,“你吃飯吧,我去發動汽車。”

成珏沉着臉放回了藥盒,出了別墅。

秦詩在試探他,一步一步的試探,膽子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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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要讓他爸爸知道,自己照顧人家閨女給照顧成這樣,估計要翻臉。

可成珏能理解秦詩的心情,他十七八歲的時候也是這樣,年輕人的愛慕一往無前,秦詩還這麽小,難保她的喜歡是暫時性的。

她不知道她的選擇還有很多。

吃了飯成珏送秦詩去醫院看病,折騰半天,還拍了片子,沒有傷到骨頭問題不大,包紮靜養幾天就可以。

趁着醫生給秦詩包紮的空檔,成珏去給她拿藥。

可是拿了半天還沒有回來,秦詩覺得不對勁,讓護士小姐姐扶着她坐上了輪椅,自己推着自己溜了出去。

一打眼就瞧見成珏已經拿好藥回來了,只是站在不遠處打電話。

他無意間掃見秦詩,沒什麽表情快速說了幾句,就挂斷了電話。

成珏向她走來時,神情已經很溫和了,“弄完了?”

“嗯。”秦詩漫不經心看了眼他的手機,“醫生建議我休息一周,但是一周太久了....我就請一天假吧。”

明天周六,周日不上課,也就休息兩天,成珏繞到她身後握住了輪椅手柄往裏推,“別亂跑,我先問問醫生。”

秦詩又被他給推了進去,詢問醫生注意事項後仔細記下了飲食方面的忌口和下次複查時間。

問完以後秦詩堅決不坐輪椅回去,“不用輪椅,沒多大點事情。”成珏沒有辦法,只好攙扶着她緩慢地向回走。

秦詩把控着距離範圍,估計着不會過分親密的搭着成珏的胳膊。

等電梯的時候,成珏手機又響了,他只是看了眼就按了挂斷。

秦詩湊近着,不着痕跡地又往成珏身邊挪了挪,成珏身上帶着屬于他的溫熱和淡淡香煙味,成珏竟然沒躲。

不知道是不是被這通電話擾亂了心神,兩個人相顧無言,一直到了停車場,秦詩才輕輕開口:“前女友?”

成珏一頓,他掏出車鑰匙解鎖了,沒有否認,“我一會兒幫你聯系班主任請假,你這幾天就先在家休息。“

秦詩沉默坐進車裏,看着成珏發動汽車,并且給李老師打電話請假。

車裏冷氣開得有點大,秦詩下意識搓了搓手臂。

成珏調暗了車內燈光,車開出去等紅綠燈時随手扭小了空調溫度。

每次坐成珏的車,秦詩都喜歡坐在後排,躲到後視鏡看不見的地方偷看他。

但從這一次開始,以後也是一樣,秦詩會大大方方坐在成珏後視鏡能望見的範圍內,肆無忌憚、明目張膽的看着他。

秦詩大概能猜到成珏在想什麽,不接受她無非是隔着她爸這層關系在前,兩個人年齡差在後。

老實說寒假一過完她就成年了,她可以為自己的行為選擇負責任。

要不是他前女友,她會将這件事壓到成年以後再說....效果可能會不一樣。

成珏空窗好幾年,好幾年的私人時間都被她占據,她就不信成珏這麽聰明的腦子,沒有一點往這方面想過,成珏或許猜到了沒有細想,或許是不會覺得她這樣膽大。

可他大概不知道,秦詩很久以前就想好,并且已經做出了選擇。

秦詩第一次見成珏,是初一放學回家路上。

秦詩的出生見不得光,她媽媽是個三,她爸爸搞外遇才有的她,她就是傳說中的私生子。

因為媽媽是小三的緣故,沒有被認祖歸宗領回去之前,她在學校的生活一直水深火熱,放學被堵實在是稀松平常。

“你爸不是挺有錢嗎?不然你媽能找人家?昨天讓你帶的錢你沒帶嗎?”

秦詩抱着書包,被人堵在巷子裏,她手插進書包裏摸到了手機,面上露出慌亂的神色,“我...我不認識你,你是隔壁學校初中的?我沒有錢...你們為什麽要找我...”

話沒說完就被人推了把腦袋,“費什麽話?”說着旁邊兩個人就要去翻秦詩的書包,秦詩大喊着:“救命啊,有人搶錢..啊...”幾個人一腳将秦詩踹到在地,搶過她的書包瞬間镂空将裏面的本子全部倒了出來,什麽都沒發現,書包像破爛一樣被扔開了。

“你們班的人不是說了你有很多錢嗎?你是不是騙人?”初中生惡狠狠蹲下來抓起了秦詩的馬尾辮,“你藏哪裏了?”

秦詩喘息着:“我沒有錢,我們班的王漆有,她很有錢的...”

“放你媽的屁,就是她讓我們來找你,你現在又推回去,扯什麽蛋,我不管,你今天要是不拿錢你就等死吧。”

秦詩手握成拳,眼裏光閃了閃,她柔弱靠在牆邊,看着這群初中生,正要說話。

旁邊初中生後腦勺被人扔了顆小石頭。

“我日??”不知天高地厚的初中生憤怒回頭,看見了站在巷口蹬着自行車的男生。

逆着光還看不清男生面容,只能見他個子很高,怎麽看都要比他們年齡大很多。

男生放下自行車,向這群人走來,“搶劫是要坐牢的,即便是未成年也會被關進管教所。”

“你他媽誰啊?”其中一個膽子稍微大點的佯裝着吼了聲。

“若判定搶劫罪名成立,情節嚴重者将會判處3-10年有期徒刑。”男生越走越近,沿路踢了根鋼管,作勢要撿起來。

“草!你有本事管她一輩子!”初中生畢竟還是要慫一點,撂了句狠話幾個人就順着巷口尾跑了。

男生直起身子,看着還靠在牆壁邊上的秦詩沒動,他問道:“你還好嗎?”

小巷光透不出去,男生半邊臉斑駁着側影,一雙明眸直直看着秦詩。

秦詩愣了愣,她依舊保持的警惕,貼着牆撐着大腿站了起來,默默撿起來書包。

“要不要送你去醫院?”男生又問。

秦詩搖了搖頭,摸找了剛剛藏好在書包隔層裏的手機,低聲說了句謝謝,轉身就走了。

當天晚上,秦詩一瘸一拐回家後就得知了自己媽媽的死訊。

她媽媽開着新車出門逛街,碰上個司機酒駕,兩車相撞,相繼死亡。

秦詩很小就從閑言碎語裏知道了自己的不光彩身份背景,她爸爸逢年過節才會來看她幾次,平時家中只有保姆和媽媽,現在媽媽沒了,家中只剩下保姆。

那幾天裏,家裏來了警察和一堆她爸爸派來的人,一直忙忙碌碌,直到事發後第五天,她爸爸才姍姍來遲。

秦暮來的時候臉上還有兩道印子,嘴角也都是傷痕,抱着她先是嚎了幾嗓子,一邊說他很愛自己媽媽一邊又說對不起自己,說了半天,最後情真意切淚眼婆娑看着秦詩,讓秦詩跟他回家。

家。

這個字正兒八經從秦暮嘴裏說出來,怎麽聽怎麽諷刺。

當年還只有初一的秦詩異常冷靜,她看着秦暮臉上的傷問道:“你老婆同意了嗎?”

秦暮被她問愣了神,好半天沒說話,最後卻仍然堅持:“我說你能回去,你就能回去。”

秦詩本身而言她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可她從出生那刻起,就注定背負了破壞別人家庭的罪名,不可饒恕,無法逆轉。

秦暮似乎是真的想好好對秦詩,不管是出于什麽目的。

帶秦詩回去那天,秦暮的老婆林女士組織着他們吃了一頓飯,林女士确實是和她媽媽截然相反的女人,知性、冷靜且富有敵意。

秦暮與林女士孕育了一個兒子,完全不待見她。

這頓飯吃得還算平靜,但事情遠遠還沒完。

秦詩正式入駐秦家後,迎來了比校園暴力更持久更難熬的家庭冷暴力,其樂融融的一家,一見到秦詩就冷下來的場面;吃飯時陰陽怪氣的不在同一桌;對待她甚至不如他們家院裏養的狗。

爆發點在秦暮爸爸,也就是秦詩爺爺的70歲壽宴上。

秦家家裝全國有名,在實地産業裏獨占鳌頭,來祝壽的商人絡繹不絕,秦詩穿着昂貴的裙子,和她的哥哥姐姐一樣,獲得了諸多贊揚以及議論。

秦暮原本打算在這天将秦詩介紹出去,給秦詩名正言順的身份,可晚宴開席之前,她的裙子被人剪爛了。

弄髒她裙子的,是林女士弟弟的女兒,嚴格算起來,她應該叫對方表姐。

表姐如此不待見自己,原因大概是平時她的哥哥就一直跟對方宣傳自己歹毒的形象。

心智還不成熟的青少年,同仇敵忾了,顯得更為親密。

少年輕蔑又不可一世的告訴她,“你別真的以為爸爸是想要接你回來,他接你回來,只是因為你身上還有秦家股份,你不認祖歸宗,這錢就要不回來。”

“他如果真的愛你,就不會讓這些錢洗白通過你媽媽的手,他愛的是我們,所以要保護的也是我們。”

彼時的秦詩年齡尚小,還聽不太懂對方的意思,可她卻還是捕捉到了這段話裏的重點。

她低頭看了眼白裙子上的污垢,又擡着眼皮盯着少年,盯了好半天,年輕人火都被她看出來了。

這時,她才慢慢的哦了一聲。秦詩靠在牆上,沒什麽表情的看着他,緩慢說道:“既然如此,你怎麽還敢這樣對我,如果要通過我才能拿回那些錢,我現在告訴爸爸你做的事情,你覺得你會怎麽樣。”

少年被她說得一愣,有些怒意,惱羞成怒正要發作,身後傳來了聲音。

“林琪琪,秦子言,你們在做什麽?”

剛剛還牛氣沖天的少年,忽然聽見了呵斥,轉頭就煙熄火息,林琪琪甚至看起來有些緊張。

“哥。”她看着來人小聲叫道。

男人審視的目光從秦子言和林琪琪身上移到了秦詩,和她對視了幾秒,頓了一下。

“這是你們弄的嗎?”男人看到了秦詩身上亂七八糟的裙子,輕輕皺了皺眉。

“她自己弄的。”秦子言小聲嘀咕着,警告的看了眼秦詩。

男人擡起手腕看了看表,“宴會要開始了。”

“哥。”林琪琪連忙出言制止,看起來像是怕被告發:“真不是我的弄的....”

話還沒說完,就被男人一個眼神給止住了,他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挂斷電話後他脫下了外套遞給秦詩,“秦詩,對嗎?”

秦詩看了眼男人,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我叫成珏,跟我走,你爸爸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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