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啊我也沒怎麽的。”塗襖襖說話很慢,音調拖拖拉拉,她深知自個兒白天瞎鬧的的小毛病,最多再算上立波糖超額度的使壞加成,這會兒再見着顏辭,塗襖襖還真有點兒羞愧的意思,話剛到嘴邊立馬變得有氣無力起來。
又見着對方溫吞吞模樣的顏辭,這會兒可不會被乖順的假象迷惑了,他覺得自個兒之前就是欠教訓,欠經驗,才會把那麽鬧人又哭包的丫頭想成小乖順。
顏辭伸出右手揉了揉眉角,萬分不情願地把手中的三層盒飯遞了過去:“你媽托我給你帶的晚飯,你吃完了放在玄關的鞋櫃上就行,我等會下來拿。”
下來拿?塗襖襖突然想起來,她家閣樓并天臺的客房單間好像被她媽租出去了,還是租給她同窗的關門弟子來着。
塗媽媽是從黎安醫科大學畢的業,那個年代的黎安醫科大規模也就是個普高的水平,一個班不過十幾二十個同學,系別也是屈指可數,整一屆的同學借着一些聚會活動差不多都是互相認識。
黎安醫科大康複醫學院現任院長勵建平教授就是塗媽那時候的校友,那她媽說的那個關門弟子就是顏辭咯?想到這兒,塗襖襖依稀找回了點兒她媽和她爸瞎炫耀的印象
“咱們厲建平院長,多大學術和實踐成就的一個人吶,現在他最最得意的門生就住在我家,随便上校友群裏說道兩句,那些個老同學的女兒侄女的,可不都得羨慕死我家襖襖了!”塗媽媽說這話的時候,神色龍飛鳳舞地連眉毛都能跳起來,大有指點江山的意思。
塗爸爸一向含蓄,只以為塗媽在開玩笑,也跟着附和了兩句:“咱們襖襖有什麽好羨慕的?難不成摔個腿還要被人家羨慕能休息啊?”
“塗徐之,你是不是傻啊?這多好的小夥子,放咱們家就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向陽花木早逢春呀!”
“啪”,顏辭手裏的飯盒在鞋櫃上不輕不響地磕了一聲,塗襖襖懵逼地從自己的思緒裏回過神來,再擡頭看的時候,顏辭的眉眼已經微微挑起了一些小小的不耐煩,仿佛在無聲嫌棄着某個不在對話頻道上的人。
塗襖襖默默地睨了人家一眼,這才怪不好意思地朝顏辭赧赧一笑。和人家說話走神也就算了,這還不走心,不走心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還被人家發現了,真是大寫的尴尬。
塗襖襖撐着自己的右拐,伸手去接放在鞋櫃上的飯盒,末了朝着顏辭點頭致謝:“謝謝顏醫師的晚飯,我等下吃完把飯盒洗幹淨了給你放在外頭。”所以你現在趕緊上去,不要讓我再出現在你的視線裏了,不然我們都好尴尬噠。
顏辭自塗襖襖接過他的飯盒之後就懶散地倚在玄關的門牆上,雙手環抱在胸前,除卻溫和有禮的形式表情外,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直到他接收到塗襖襖那種催促着你趕快走的小表情信號的時候才彎了彎嘴角,可饒是如此,在塗襖襖眼裏,顏醫師依舊是群嶺之上不可攀越的月亮。
樓臺有了,冷月也有了,可她塗襖襖這朵大俗大雅的向陽花估計是不能逢春了。
早期康複訓練最多只持續兩周,除卻複查當天,塗襖襖又再去了兩次康複醫療中心。
說來也巧,每一回抱着丐幫二塑料袋弟子出門辦公迷之氛圍心态的塗襖襖,總能在單元樓門口碰上正要去上班的顏辭,雖然她已經比之前提前很多,可顏醫師上班怎麽也這麽早?好吧,不管怎樣,被顏辭順帶捎往康複醫療中心怎麽看都比她自己挪過去要方便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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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自個兒在康複中心太哭包,如果不是立波糖給的那麽多,如果不是她塗襖襖對自己的小厭煩那麽自覺,她還真有點兒顏辭是在特意等她的錯覺呢。
塗襖襖剛完成第一階段初期康複訓練之後,塗爸爸就接到了雜志社的外派任務。作為國家地理的簽約攝影師兼作者,塗爸這次要和同事們前往新疆拍攝伊犁的冰川河和伊寧縣的黑環罂粟。
得了消息的塗爸爸并不太過激動,畢竟是要做一輩子的工作,凡事都得抱着平常心不是,可這些經歷看在童辛妙的眼裏就是相當羨慕了。
童辛妙笑眼彎彎,表情讓人舒服的不得了:“叔叔這次要去新疆?哇,又能出去玩了呢!”
塗襖襖斷了腿不能瞎跑,妙妙老鐵就非常的講義氣,周末一休息就過來串門,順便蹭頓飯什麽的,可以說是相當惬意了。
“我這和你們小年輕的短途出差也沒什麽兩樣,都是出去工作,最多比你們多待些日子罷了,不過這沿途風景,你塗叔倒是看得夠本。”
童辛妙和塗襖襖一樣,都是宅家的懶人一個,旅游最遠沒越過周邊三省,出門一趟自助游,恨不得能歇上個一季半年來修養身心。
塗襖襖覺得自家老鐵可能健忘,于是好心地提醒道:“童辛妙,你是不是忘了我們大三寒假在青海茶卡鹽湖吹風吹到死的經歷了?”
大三寒假的茶卡鹽湖,真是去他媽的天空之境
如果上天再給這對小姐妹重新選擇的機會,她們寧願是熬上半年,也千萬不要放飛自我跟着塗爸爸去見識那個大冬天的茶卡鹽湖了!
深深地吐槽了一番冬季旅游的弊端之後,童辛妙這才想起自己好友的日常來:“我記得塗媽這個月去外省醫院交流學習了,塗爸爸要是也出差,你一個斷腿要怎麽過日子啊?”
童辛妙不提,塗襖襖自己都快忘了,好像真的有兩周沒見着她母上了呢。
塗襖襖察覺到自己好友擔憂的情緒,自發地安慰起來:“沒關系吧,反正除了去做康複訓練,我也不怎麽出門的,再說這腿都挺穩定了,在我媽回來之前應該不會出什麽岔子吧。”
塗襖襖話一說完就對上了童辛妙“你不是在逗我”的無語表情,鼓了鼓腮幫,她還是對自己充滿信心:“我能照顧好自己的!”
塗襖襖記得她媽說月底前能回來,那最多也就半個月,就這半個月她總不至于把自己給過死吧。
童辛妙咂咂嘴,不知道該怎麽教育塗襖襖,想來想去也只能随她,但還是很貼心地道:“我周末過來陪你,你只要在工作日不把自己過死就行”
塗爸爸出差的那天早上正好也是塗襖襖中期第一次康複訓練的時間。塗襖襖直覺還能再遇見顏辭,所以特意把自個兒之前随随便便裝雜物的塑料袋換成了小清新的單側布挎包,怎麽着也得挽回點兒之前的形象不是。
不出她所料,早晨七點半的單元樓門口,果然有顏辭的身影。
只是塗襖襖還沒開口打招呼,顏辭就已經越過她和塗爸爸聊了起來:“塗叔叔,您今天早上就出發去新疆了是嗎?”
塗襖襖以為他爸出差最多也就是她媽和她外加來串門的童辛妙知道,怎麽連顏醫師也能這麽容易知道了?
“是啊,襖襖這幾天在家都要拜托你幫忙照顧了。”顏辭和塗家最多也就是房東和租客的關系,可疊了黎安醫科大和第一人民醫院之後,隔着那些個無關緊要關系的顏辭居然也能把塗爸爸攢進來。
三人在單元樓下寒暄不過幾分鐘,雜志社的配車就開到了門口,簡單和爸爸告過別之後,滿腹好奇心的塗襖襖終于是抑制不住,她湊到顏辭跟前,極度八卦:“顏醫師?你怎麽和我爸爸這麽熟啊?還有還有啊,我接下來幾天也能吃到你的飯嗎?”
塗襖襖剛開始關心的只是第一個問題,但轉念一想,她所有的注意力又被第二個問題吸引了過去。比起關注兩個男人之間奇奇怪怪的熟悉度建設,塗襖襖覺得垂涎顏醫師的飯盒更像一件正經事。
開玩笑!比醫院號稱最好吃的一食堂還要好吃,這樣的飯盒她怎麽可能錯過!
塗襖襖語氣歡快,可顏辭卻又開始腦仁疼了。
雜志社的車才剛出發,塗爸甚至還搖下車窗和他倆揮手來着,偏偏塗襖襖心大,自家老爸的地位都能排到美食之後,小沒禮貌的東西。
顏辭繃着臉,他現在連把塗襖襖上下揉搓一百遍攤成餅子的心都有了。這心思不是白生,下一秒,顏辭就強硬地把某姑娘的腦袋轉向她爸爸的方向,卡着一個奇奇怪怪的角度目送塗爸爸離開小區。
“塗襖襖,你想吃我做的飯?”本以為盒飯沒有後續的塗襖襖正喪氣呢,顏辭略微揚起的聲線就落進了她的耳朵。
“是啊是啊,想啊想啊!”連連點頭的塗襖襖比小奶狗還會撒嬌。
選擇性忽視那點兒嬌,顏辭架起塗襖襖的胳膊就冷道:“塗襖襖拖油瓶,你今天要是還像前幾次那樣哭得岔氣,你覺得我還會給你做飯?喂你兩個包子都算是好的了。”
嗷嗚,怎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