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真的是你,蔣遜?”
對方有點不敢置信,周圍的同伴也都将注意力從陷車轉移到了這邊。
蔣遜愣了會兒,馬上回神,和她打了個招呼:“嗨!”
對面的女人大約二十七八,紫色短發,穿着短款皮夾克和緊身皮褲,個子跟蔣遜差不多。賀川打量了一眼,問:“熟人?”
蔣遜回了句:“啊。”
那女人的同伴喊:“阿雅,你朋友啊?”
“是,老朋友!”阿雅再次看向蔣遜,“沒想到能在這裏碰上,你怎麽會在這兒?”
蔣遜說:“旅游。”
“哦……你這些年怎麽樣?”
蔣遜說:“挺好。”
“我前兩年還聽說你在國外比賽,後來怎麽就沒你消息了?”
“你還關注我呢?”
“你是大名人啊,我們這票朋友裏,就你最出息,玩票都玩成專業的了!”
“我這兩年休息。”
阿雅問:“結婚了嗎?”
“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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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雅笑着:“我結婚了,兒子都三歲了,你肯定不知道!哎,我老公也在——”她轉身招了下手,“老公,過來!”回頭接着說,“那是我老公,香港人!”
過來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身材不錯,年齡卻寫在臉上,穿着很年輕,說廣式普通話:“你朋友啊,以前沒見過?”
“你當然沒見過,我都有十年沒見過她了,我跟她玩兒的時候還未成年呢!”阿雅搭着她老公的肩膀,笑道,“我都人老珠黃了,她倒是一點兒沒變,還跟個學生似的!”
她老公說:“你還像未成年!”
阿雅笑着撞了他一下:“去,虧死我了,我一未成年嫁你一老大爺!”
她老公笑呵呵地摟着她腰。
阿雅朝賀川揚了揚下巴:“男朋友?”
蔣遜說:“朋友。”
賀川沒看她,眼睛正望着前面那兩部陷車,阿雅來了句:“不介紹介紹?”
蔣遜說:“王大財。”
賀川瞥了她一眼。
阿雅問:“哪個才啊?”
“發財的財。”
阿雅笑了兩聲:“王先生,好啊!”
賀川笑着:“叫我財哥就行。”
蔣遜點頭:“叫他財哥就行!”
阿雅呵呵一聲,叫了句“財哥”。
那邊隊伍又在喊:“哥哥姐姐們,別聊天啦,快點兒想想辦法啊!”
救車要緊,敘舊暫時擱置。
阿雅和她老公回到隊伍,一幫人大聲吆喝。喊完“1、2、3”,有人氣急敗壞:“讓你們別動,又陷進去一輛!”
腳下草地泥多濕濘,走兩步鞋子和褲腿就髒了。賀川走到那邊隊伍,分了黃毛兩根煙,說:“又犧牲一輛。”
黃毛點上煙,皺着眉頭:“真是倒了大黴,這可怎麽辦,拉又拉不出,反而又餡進去一個!哎,你們那車怎麽辦?”
賀川問:“你這兒有多的木板麽?”
黃毛說:“木板不管用,我拿給你,你試了就知道了!”
賀川接過木板謝了聲,回到越野車邊上,往四個輪胎下面都墊上木板。
蔣遜上車發動,輪胎很快打轉起來,泥水濺了賀川一褲腿,車子又往下面陷進去幾分。
蔣遜及時收手,賀川看了會兒底盤,差不多全陷進去了,跟前面幾輛車沒差。
他笑了聲:“還賽車手呢?”
蔣遜白他一眼:“有本事你來!”
賀川想了會兒,往那邊隊伍望去。
阿雅老公應該是領頭的,指揮幾個人統統坐進一輛越野車裏增加重量,再去拉陷進去的車。發動機的咆哮聲越來越響,眼看着那車有點動靜了,猛地又往後倒退了兩米,兩部車子都不動了。一群人大聲罵了起來,第四輛車陷進去了。
他們還剩三輛,誰也不敢再冒險了。
“別折騰了,去鎮上找輛大車過來!”
賀川回頭看向蔣遜,蔣遜正朝那群人喊:“不管用,你們有車的人先去鎮上!”
阿雅問:“找什麽大車啊?”
蔣遜說:“工程車,來的路上不是看見在修路嗎,那裏一定有工程車,趁現在時間不晚趕緊去找,晚了就真沒戲了!”
阿雅老公聽罷,立刻和幾個朋友上了那三輛車,兵分兩路,兩個往來路開,一個往前面找。
阿雅喊大家吃飯休息,幾個人搬出煤氣罐和鍋子,開始生火做飯。
賀川回車裏拿上幹糧,指着湖邊:“去那兒?”
蔣遜點點頭,跟着賀川往那裏走。
這個湖沒有名字,面積不大,比較像一個水坑。
蔣遜坐到一塊石頭上擦洗鞋子和褲腿,賀川扔了個面包給她。
蔣遜咬了口面包,說:“幸好有我,否則你得餓肚子。”
賀川說:“謝謝你的先見之明!”
“不客氣。”
兩人喝水吃面包,那邊阿雅喊他們:“蔣遜,過來一起吃吧,我們這兒有泡面!”
蔣遜回道:“謝了,不用!”
“客氣什麽!”
那邊的人熱情地喊:“是啊,別客氣,同是天涯淪落人,一起來吃點兒泡面吧!”
“來吧來吧,帶你們的煮了!”
“給他們騰個位子!”
盛情難卻,賀川和蔣遜走了過去。
隊伍沒打算在這裏紮營,所以沒有架帳篷。阿雅在草地上鋪了塑料紙和報紙,面積不大,大家擠一擠騰出了兩個位子。
兩人盤腿坐了下來,賀川給男人們分了一圈煙,邊上的人遞給他們盤子和筷子,兩人也沒客氣,撈起泡面和大家一起吃了起來。
黃毛邊吃邊說:“你們看看,世界還真小,居然能碰上朋友,早知道阿雅有這麽漂亮的姐妹,我就不找女朋友啦!”
他邊上的女人推了他一下:“你不照照鏡子,老娘能看得上你是你福氣!”
大家哄笑了聲,有人問:“你真是賽車手啊?完全看不出來啊,年紀好小!”
阿雅說:“她可是老手了,你們沒一個能比得過她!”
她指指周圍那些越野車,“看看你們的車,她開的可都是上百萬的賽車!”
“真的?”
蔣遜說:“聽她誇張。”
阿雅說:“我哪兒誇張了,我可看新聞了,你參加的那些比賽,最貴的賽車上千萬,中等的幾百萬,還有好些個七八百萬的!”
黃毛喊:“哎喲,我活了這麽些年,還沒見過超七百萬的車!”
黃毛女朋友說:“哎,我聽說阿雅以前也玩車,那你們是玩車認識的?”
阿雅笑道:“是啊,那個時候我們才十七八,看別人玩地下賽車賺錢,就不知天高地厚的也想跟着學!”
“你們才多大啊!”
“所以不知天高地厚啊,哎,蔣遜,你那會兒贏的第一筆錢是多少?”
蔣遜正在吃泡面,想了想說:“800?”
阿雅說:“對對,就是800,後來我們知道了光頭提成拿了3000,你那個時候氣得要命,最後還是卓文幫你搶了回來!”
蔣遜說:“是3800。”
阿雅愣了下,又笑:“對,是3800,你記錢最清楚了!”她跟周圍的人說,“我們那個時候叫她蔣守財,哎——”
阿雅看向賀川,打趣道:“財哥,你跟蔣守財還蠻配啊!”
賀川似笑非笑:“是麽?沒想到我跟她還有這緣分。”
蔣遜說:“還是你名字取的好。”
黃毛問:“財哥,你是幹什麽的啊?”
賀川說:“我?我有個小公司。”
“什麽生意?”
“房地産。”
“喲,房地産還是小公司吶!”
賀川笑道:“倒賣房子而已。你們呢?”
黃毛說:“我是開電腦店的,我們這幫人幹什麽的都有,有老師有大老板,阿雅老公是開酒樓的。”
賀川問:“在香港啊?”
阿雅說:“香港有一家,廣州這兩年新開了一家,我跟我老公現在住廣州。蔣遜呢,你這兩年不開車了做什麽?”
蔣遜說:“當野導。”
“啊?”阿雅沒想到,又問,“哎,對了,你媽媽呢,身體好了沒?”
蔣遜說:“年前過世了。”
“啊,不好意思。”
黃毛女朋友回到車上開了音響,滿天繁星,歌聲在夜晚的草坪上顯得極為空曠。
大家高談闊論,二十歲和五十歲也有一堆話題可聊。
放的是d的海闊天空,耳熟能詳的曲子,趕上爛大街了,但無論聽多少遍,依然讓人心潮澎湃。
阿雅說:“我們那個時候最愛聽這個歌,蔣遜,你還記不記?那會兒我們去ktv裏d是必點的啊,卓文廣東話很爛,你每次都聽不下去,搶話筒自己唱!”
蔣遜笑笑:“是啊。”
黃毛女朋友問:“你們關系這麽好,怎麽這些年沒聯絡啊?”
阿雅問蔣遜:“對啊,我們為什麽這麽多年都沒聯絡呢?也不知道卓文現在怎麽樣了,你跟他聯絡過嗎?”
蔣遜還在吃面,說:“沒啊。”
黃毛女朋友問:“卓文是誰啊,你剛才提到了好幾次。”
阿雅說:“哦,卓文啊,蔣遜當年的男朋友。”說着,她笑着看向賀川。
賀川還剩半根煙,他往後面彈了彈煙灰,眼尾掃過蔣遜,蔣遜像是什麽都沒聽見,還在撈面吃。
阿雅說:“他當年也就剩了半條命了,說不定早就死了,也是,死了的話還怎麽聯絡。我總是想不通,你故意開車送他去死,怎麽就不害怕,怎麽就沒有心理陰影,這些年還國內國外跑了這麽多比賽?你就不做噩夢?你開車的時候就沒見過什麽場景?”
周圍鴉雀無聲,大家都停了筷子,停了聊天,只有車載音響裏還在唱着當年的歌。
當年十七八,一群少年少女每天夢想長大,叛逆期到了,看見賽車帥就想學賽車,過了十八歲生日,她們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舉行成人儀式,而是去駕校報名考駕照。
遙想當年,肆無忌憚,瘋瘋癫癫,何其潇灑。
後來呢……
阿雅冷笑:“你總是最厲害的那個,開車沒人開得過你,心也沒人狠得過你,這麽快就什麽都忘了,胃口還是這麽好。”她看向賀川,話還是對蔣遜說,“想記的就能記住,想忘的就能忘記,真厲害!”
賀川抽了口煙,沒什麽表情,耳邊聽到一句:“彼此彼此,你愛得那麽死去活來,不還是結婚生子了?”
“他要是喜歡過我,我給他守一輩子。”阿雅平靜地說,“當年你要照顧你媽,現在你媽死了,你是不是該償命了?”
“是麽?”蔣遜始終不冷不熱的。
氣氛不對頭,黃毛和他女朋友打圓場。
“哈,哈哈,聊歌吧,我們聊歌吧,我不太聽d啊,我愛聽!”
“我愛聽leslie!”
阿雅低下頭,沒再說話了,蔣遜也放下了筷子,起了身。
越野車在沼澤裏,沒地方可去,她去湖邊吹風。
賀川也沒什麽地方可去,這次輪到他來湖邊洗鞋子和褲腿。洗了會兒,那人還站得跟雕塑似的,他也什麽都沒問。
從阿雅出現的第一刻起,她就很對不頭,賀川早就發現了。
她愣了神,跟人打招呼只用了“嗨”一個字,不熱情也不冷淡,話很少,輪胎墊着木板,她沒能把車開出來,她不停地吃泡面。
今晚的她,沒什麽存在感。
賀川摸了根煙出來,問:“要不要?”
蔣遜說:“不要。”
他點上,抽了一口,吐了口煙圈,把煙嘴遞到蔣遜嘴邊:“試兩口。”
蔣遜頓了會兒,就着他的手含住了煙嘴,碰到了他食指和中指的指腹。賀川拿大拇指撫了撫她的嘴唇。
唇薄的人才薄情,她的嘴唇不薄也不厚,上嘴唇有個小小的肉尖兒,嘴角形狀上揚,很漂亮。
他碰了下那個肉尖兒,蔣遜沒瞥他,離開煙嘴,吐出了一口煙,淡淡的煙圈,繞上了他的手。
賀川問:“還要麽?”
蔣遜搖頭:“不要了。”
賀川笑着:“不抽煙是好孩子。”
蔣遜“嘁”了聲,嘲笑地看了他一眼。賀川咬住她含過的地方,沒吸,朝她笑了笑。
後面響起了一陣歡呼聲,兩人望過去,阿雅的老公成功找來了一輛挖掘機。
挖掘機馬力十足,沒多久就拉出了一輛車,車窗車身上濺滿了泥巴。
第二輛車也拉快出來了,阿雅的老公走過來跟他們說:“待會兒就幫你們拉。”
蔣遜說:“謝啦。”
“朋友嘛,不用客氣。”
那車裏還在放歌,已經不是d的了,粵語歌,有點耳熟,但蔣遜叫不上名字。
那邊黃毛喊:“這歌好老啊,老人家才聽啊!”
阿雅老公笑罵:“你說誰老人家,這是我的歌!”
“你什麽時候出唱片啦?”
“這是我的卡拉ok經典歌曲!”
那邊車裏在唱:
同是天涯淪落人
在這傷心者通道上同行
也許不必知道我是誰
……
還真的挺老。
阿雅笑着走過來:“你不能不認老,這種90年代歌,你想想我那時候才幾歲!”
阿雅老公親了她一下,走到挖掘機那邊去了。阿雅看向蔣遜,說:“比一場?”
蔣遜挑眉:“跟你?”
“看不起我?”阿雅笑着,“要不要試試,看看這次誰厲害?”
蔣遜說:“我為什麽要答應?”
阿雅說:“不答應可以啊,待會兒我就讓挖掘機走。”
蔣遜笑道:“你這威脅是不是有點可笑?”
“可笑不可笑,看你怎麽選擇。”
蔣遜想也不想:“怎麽比?”
阿雅說:“不按照你那些正規比賽,我們玩花樣。雙人開,敢不敢?”
蔣遜看向賀川,賀川笑了:“行啊。”
隊伍裏的人都是業餘的越野車愛好者,偶爾自己組隊比賽玩一玩,今晚第一次能見識到專業車手玩賽車,沒有一個不興奮的。
之前往前面去找工程車的那人說,前方20公裏山路是段比較狹窄的砂石路,正好做賽段,筆直開,盡頭是道懸崖。
定下了路段,車窗全部打開,蔣遜被人綁住了雙手,賀川去了後座。
一人控制方向盤,一人控制油門,這玩法極其危險,純粹在玩命。
早就有人先出發前往20公裏外等着,蔣遜坐在車裏,後面是賀川,邊上那輛切諾基,阿雅在前,她老公在後。
切諾基裏還在放歌,循環播放着那首90年代的歌曲。
黃毛站在兩車中間,高高舉起手,大喊一聲,用力砍下,兩輛越野車卷起滿地的泥沙,狠狠地沖了出去,大家歡呼起來,一個個上了車,緊緊跟在她們身後。
夜間山路,風聲凄厲,越野車開過草坪,開向砂石土路,遠處是看不見的群山,側方是懸崖峭壁。
前車拉起滾滾濃煙,擋風玻璃、方向盤、座椅,全部都是沙塵。
濃煙沙塵,像龍卷風一樣朝他們襲來。
蔣遜一陣恍惚。
葉茂根深的大樹,凹凸陡峭的砂石路,引擎轟鳴,車身飛躍,尖銳的摩擦聲,輪胎高速的旋轉。
她又聽見有人大喊:“蔣遜,你瘋了!快停車!”
……
“蔣遜!”
後面有人喊了一聲,蔣遜猛得回神,她睜不開眼,眼裏進了沙,後面的人控制着方向盤,沉着地盯着前方,将她從夢中喚醒。
“油門!”
蔣遜用力踩下油門,狂風在耳邊呼嘯,車輪在高速旋轉,車在不停的吃煙吃土,擋風玻璃已經染上了一層灰黑的顏色。
前方是條窄路,切諾基近在咫尺,蔣遜喊:“我加速了,超上去!”
“嗯!”
蔣遜加速,越野車卷起滿地的沙石,貼着切諾基超到了前方,後面傳來尖銳的輪胎摩擦聲,不一會兒發動機大力轟鳴,切諾基緊追不放。
越野車沒有片刻遲疑,發狠沖向前方,超過了前去探路的車,往前三公裏有兩個方向,一個通向懸崖,一個通向山路。
賀川猛打了一個方向,發動機怒吼,車朝山路而去。
三分鐘後,越野車停在了羊腸小道上。
車裏響着急促的呼吸聲,一個前,一個後,無人說話。
耳邊仿佛還能聽見轟鳴的引擎聲,凄厲的風聲,沙石撞擊在車身上的聲音。
過了很久,賀川打開車門,坐到了前面。
前座全是泥沙,蔣遜的頭發上、臉上、衣服上也全是泥。她眼睛微微閉着,眼角有淚痕,說:“眼睛睜不開。”
“進沙子了?”
“嗯。”
“我看看。”
蔣遜将臉轉向他,賀川擡起她的下巴,扒開她的右眼皮,裏面有血絲,眼皮不受控制的要合攏。
賀川對着她的眼睛吹了會兒,蔣遜說:“好了。”
換了只眼,賀川輕輕地吹了兩口,涼涼的風送了進去,還有淡淡的煙味。
蔣遜沒說話,賀川問:“還有?”
蔣遜說:“好了。”
賀川放開她,蔣遜終于睜開眼。
眼前有點模糊,視線被風沙吹出的眼淚擋住了,蔣遜眨了眨,聽見賀川說:“幫我吹吹,我也進沙了。”
蔣遜問:“哪只眼睛?”
“右。”
蔣遜讓他低下頭,扒開他的右眼皮。
他的臉近在咫尺,她輕輕吹了一口氣,耳邊聽見一聲笑:“涼飕飕的。”
蔣遜說:“你還想熱乎乎呢?”
“沙子還在。”
蔣遜又吹了兩口,問:“還有嗎?”
她貼着他的眼睛說話,他的唇在她下巴這兒。
他吻了一下,說:“你這兒有沙。”
蔣遜松開他的眼皮,唇上一軟。
賀川說:“這兒也有。”
蔣遜問:“還有呢?”
賀川吻她脖子:“這裏。”
“你也有。”
“哪兒?”
蔣遜親了下他喉嚨:“這裏。”
賀川悶笑,攬住她,扣住她後腦:“讓我看看裏面有沒有。”
他撬開了她的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