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蔣遜喊:“是那輛薩瓦納!”

賀川并不知道對方車裏有幾個人,但必定不會比他們人少,現在顯然不是硬碰的好時機。他沉着地“嗯”了聲,把油門踩到底。

前面那條羊腸小道之前去過,不能通車,賀川開到路口,果斷的往未知的方向沖了過去。山路崎岖,車身跟着颠簸,石子都被輪胎給打了起來,後輪拉起鋪天蓋地的濃煙,薩瓦納吃了一車,仍舊緊追不放。

蔣遜往後面看,始終看不清車上的人,她一邊報警一邊盯着路,手機信號太差,竟然沒打出去。

她罵了聲,想再撥的時候,“嘭”一下巨響,車身猛得往前一沖,後面的薩瓦納撞了上來,。

“靠——”蔣遜回頭看了眼,那車頭又快貼上他們車屁股了,她喊,“再快!”

賀川幾乎在橫沖直撞,後面那車瘋了似的,又撞了一記。

蔣遜往前面一撲,賀川沖她喊:“安全帶!”

蔣遜去摸安全帶,剛摸到,後面又是一記,她整個人往前面撞去,邊上突然橫來一只手把她一擋,她又往邊上倒,馬上拉住車門扶手。

賀川替她擋完,方向失控晃了下,這一耽擱,後面的薩瓦納又猛得一撞,車身不可控制的歪了方向,往路沿的灌木叢沖了過去。

那場景似曾相識,仿佛在多年以前,她曾開車在砂石路上橫沖直撞,邊上的人大聲喊:“蔣遜,你瘋了!快停車!”

她沒停,依舊大力踩下油門。

“病人失血過多……脊椎……腿……有生命危險……”

“病人不行了……”

“看術後情況……”

“還在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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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險期……”

“蔣遜,你就是個神經病,我顧雅今天把話給你撂這裏,卓文要是死了,我要你償命!”

“你走!我孫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不得好死!”

你故意開車送他去死,怎麽就不害怕,怎麽就沒有心理陰影?

你就不做噩夢?

你開車的時候就沒見過什麽場景?

……

“蔣遜——”

蔣遜猛地回到現實,眼前是漆黑的灌木叢,山路,石頭,邊上的人聲嘶力竭:“小心——”

越野車撞進了灌木叢,蔣遜離了座位朝前面沖,賀川往她身前一擋,狠狠受了一記。

後面那輛薩瓦納劃過地面,失控地撞上一棵樹,車上下來三個男人,各個高頭大馬。

賀川在蔣遜耳邊說了一句,放開她直接下了車,朝他們迎面走去。

對方大喝一聲,二話不說朝他打了過來。

蔣遜暈了幾秒,很快就醒了,耳邊聽見拳頭揮起的風聲,她往後面看去。

那三人又高又壯,手上拿着鐵棍,一棍一棍砸下來,賀川邊擋邊還擊,繳了一根棍子,劈頭朝一人頭上砸去,另一個人一棍往他背上敲來,他身形一晃,拳頭往後揮。

沒人留意這邊。

蔣遜從後面包裏扯出保暖內衣,下了車,從地上撿起兩根長樹枝,內衣纏在上面打了個結,再去後面淋上汽油。

賀川和他們打得不可開交,他以一敵三,腹背不知受了幾棍,耳朵還留意着後面的動靜,後面始終靜悄悄的,他急得一拳砸碎了對方的下巴。

對方一聲嚎叫,另兩個同伴發了瘋得朝賀川頭上砸。一棍剛要落下,眼前突然閃過兩道火光,一個女人爆喝:“我操|你祖宗!”

兩根火棍直逼他們的臉。

蔣遜沖賀川大喊:“閃邊兒!”

火棍往那幾人臉上身上胡亂揮,那幾人頭發眉毛衣服都着了,賀川趁他們大叫着躲閃的功夫一人給了一棍,三人趴在地上起不來了,蔣遜把火棍一扔,狠狠給了對方臉上一腳,“他媽的統統活膩了!”

火棍在她腳邊燃燒,她像火一樣又狠又烈。

車上有繩子,是之前賽車用來捆蔣遜手的,賀川拿了過來,把三人和邊上的樹一起綁了,一人給了一腳,“說!”

三人臉上身上都是火燒的灰,痛叫了聲,老實交代:“不關我們的事啊,有人讓我們幹的!”

“誰找的你們?”

“不知道,我們不知道!”

賀川又給了一棍:“說不說!”

“啊——真的不知道,是我們老大拿了錢,我們就是來做事的!”

“讓你們幹什麽?”

“讓我們去找個叫王雲山的人!”

蔣遜給了他們一棍:“找王雲山一路跟着我們?還撞我們車?”

“啊——我們、我們是想攔着你們,先找到——”

賀川問:“什麽時候開始跟着我們的?”

“幾天前,高速上……”

蔣遜問:“我車上的剎車是你們弄壞的?”

“是……”

蔣遜一棍子砸下去:“你們居然想要我的命!”

“啊——我們只是想攔着你們,不讓你們上路——”

該問的都問完了,賀川把他們三人的手機繳了,翻了翻通訊錄,看到短信和通話記錄裏頻繁聯絡的一個名字叫“強哥”,俗不可耐,他嗤了聲,把手機都裝進兜裏。

這裏沒信號,下面有個山坳,應該是個村子,離得挺近,賀川和蔣遜回到車上,把車開了出來,往村子過去,十幾分鐘就進了村口。

手機有信號了,蔣遜立刻撥了110,把那三人的位置講了,又給阿崇打了一個電話。

阿崇睡眼朦胧,聽了她的話,什麽瞌睡蟲都跑了,問:“你們受傷沒?”

“我沒事,他受傷了。”

“我沒傷。”賀川開車找路,順口一回。

阿崇說:“警察那邊交給我,這邊正愁找不到他們呢,沒想到乖乖送上了門,你們自己小心點。”

挂了電話,賀川說:“這村子沒旅館。”

越野車的前後保險杠都撞了,車子開着也有點問題,車廂裏都是泥灰,兩人身上也要洗洗,沒法再去找鎮子。已經過了12點,找不到旅館,只能去敲村民家的門。

蔣遜是女人,敲門合适點。

她找到戶人家,敲了半天門才有人來開。裏面的見是個女人,愣了下。

蔣遜說:“大哥,我們是來旅游的,在山裏迷了路,找路的時候都摔下了坡,現在沒法再走了,看到你們這邊有個村子就過來了,找不到旅館,能不能讓我們借宿一晚?我們不是壞人,可以給你看身份證。”

裏面的人馬上開了門,憨厚道:“可以可以,進來吧,沒事!”

蔣遜喊車裏的人過來,那大哥見到臉上有傷的賀川,有點慌,蔣遜笑道:“他為了救我,砸到了樹上。”

“哦哦,我有草藥,可以給他上藥。”

村子裏都是彜族人,這戶人家男主人叫阿加木嘎,有三個孩子,都已經睡着了。

房子是土坯房,水泥地、土牆,整間屋子是個大通間,左邊就是三張木板床,挂着蚊帳,上面是排破舊的木櫥,正對着門的牆前擺着張全是灰的黑色沙發,邊上有臺老式電視機,屋子裏撐着兩根木柱,土牆上挂着些零零散散的東西,一堆雜物堆在屋子另一邊。

阿加的老婆吉史給他們倒了兩杯熱水,怕生的躲到了孩子們的床上。蔣遜和賀川倒了謝,喝了幾口水。

房裏還有一間屋,阿加打開門給他們看,為難的說:“這裏小,有床,你們要不要睡這裏?”

這間屋子小的只有幾個平米,牆邊擺了張木板,木板下堆着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屋頂是漏的,冷風從上面灌進來,還能看見幾顆星星。

賀川說:“就睡這裏,謝謝。”

阿加笑道:“你們能睡就好,我給你們燒點熱水。”

“麻煩了。”

“沒事沒事!”

阿加很快搬了兩桶水進來,還拿來了草藥,讓賀川塗一塗傷口,又小聲讓他們洗洗早點睡,怕吵醒孩子,動作一直小心翼翼的,還給他們帶上了門。

密閉的空間裏,只剩下漏風的屋頂,粗糙的牆壁,破舊的木板,兩桶冒着熱氣的水,還有兩個人。

賀川問:“帶鏡子了麽?”

蔣遜說:“沒。”

賀川說:“你給我上藥。”

蔣遜說:“先擦臉,洗洗傷口。”

他們昨天還買了毛巾,賀川擰了把,洗了洗臉,蔣遜蘸着藥水給他塗。

他臉上淤青不多,左邊下巴有一道,右眼角也有一道,舊傷加新傷,看起來有點唬人。

塗完了臉,蔣遜問:“身上呢?”

賀川把衣服脫了。

他胳膊和後背不知被砸了幾下,全是觸目驚心的棍痕,蔣遜蘸着藥水沒動,賀川拍了下她的臉:“發什麽愣!”

蔣遜說:“等會兒。”她擰了毛巾遞給賀川,“身上先擦擦,還有泥。”

賀川摸了兩下,後背不方便,他把毛巾扔給蔣遜,轉了個身。

蔣遜頓了會兒,重新擰了遍毛巾,替他擦背。

他的背又寬又厚,堅硬,皮膚黑,上面還能清晰的看見數道棍痕,蔣遜數了數,明顯的有四道。

她擦了會兒,幹淨了,蘸了藥水往他背上塗。她手指涼,他熱,一下一下的,像是冰天雪地裏摸上了一個熱水袋,雞皮疙瘩都燙起來了。

擦完了背,賀川轉回來,說:“你自己洗洗。”

“嗯。”

蔣遜擰了毛巾擦臉,擦完臉擦脖子,房間裏沒有燈,頭頂的月亮和星星充當了照明,邊上還開着手機的手電筒,光線往上。

賀川說:“你身上有泥,擦擦。”

蔣遜脫了衣服,只剩下一只文胸,她重新擰了把毛巾,把脖子上胸口上的泥一點一點擦幹淨。

賀川看了會兒,用另一桶水繼續擦起了腿,擦着擦着往邊上看,那女人也已經脫了褲子在擦,一褲子的泥巴,穿了這一路并不好受,都濕到了腿上。

她腿細長勻稱,又白,身體在黑暗中像夜明珠發亮。

賀川泡了會兒腳,水已經涼透了,他問:“你水熱不熱?”

蔣遜說:“涼了。”

他們說話聲音都很輕,不想吵醒阿加一家。

賀川問:“手怎麽了?”

蔣遜攤開手看了看,手上多了幾道口子,應該是拿着火棍的時候劃到的,碰水也沒覺得疼。

她看向賀川:“你這都能看見?”

賀川輕笑:“你身上我哪兒看不見?”

蔣遜笑了下,終于擦完了,也跟賀川一樣坐到木板上洗起了腳。

兩桶水并排放着,水中已經可見污泥,她一邊搓腳,一邊拿出噴瓶往臉上噴。

賀川說:“這還在呢?”

蔣遜說:“啊,一直放包裏,沒浸到水。”

賀川說:“給我點兒。”

蔣遜說:“不行,你臉上有藥。”

“噴手上。”

蔣遜往他手上噴了一下,賀川握住她的手,把水拍到她手上,蘆荟水滲進了劃痕裏,清清涼涼的。拍完了,他握住她的手沒放。

蔣遜從頭到尾都沒動,輕輕晃着腳,水“嘩嘩”的響。

洗完了,兩人躺到了木板上,蔣遜睡裏面,賀川睡外面。

木板小的可憐,兩人睡剛剛好,沒一點多餘的尺寸。賀川把手機電筒關了,頭頂是星星和月亮。

兩人只有一床小薄被,被子還算幹淨,沒什麽味道,木板很硬,沒墊東西。

蔣遜說:“車上有睡袋?”

賀川說:“有,在後備箱。”

“應該拿進來的。”

“睡得不舒服?”

“睡睡袋會比這舒服。”

賀川把她抱了過來,讓她趴自己身上:“這樣呢?”

蔣遜說:“還行。”

賀川莫名其妙地來了句:“你挺狠。”

蔣遜聽懂了,說:“看對什麽人。”

賀川笑了笑,問:“沒傷到哪兒?”

“沒。”

“沒撞到?”

“沒。”蔣遜貼着他的脖子,“你不是幫我擋住了麽。”

過了會兒,賀川說:“虧你想到弄火。”

蔣遜說:“畜生不是都怕火麽。”

賀川又笑了笑,揉了揉她的手,說:“不是讓你走麽?”

“嗯。”

“是不是女人?”

蔣遜說:“你不知道?”

她躺在他身上,肌膚相貼,只穿了文胸和內褲,他也只有一件。

賀川垂眼看她,光線暗,但能清楚看見她的眼正望着他,她皮膚滑得像玉,傲挺的胸正壓着他。

她是個實實在在的女人,有着誘人的身體,比任何女人都要女人。但她開賽車、打人、揮舞火棍,喊他閃邊兒,像個流氓。

賀川低下頭,吻住她,星光下缱绻纏綿的一吻,只是吻,溫柔小心的,不帶情|欲,像是野獸受傷後同伴給的安慰,細心的舔舐對方的傷口。

頭頂星光璀璨,兩人輕輕交纏,誰也沒有先走。

“我過去,你馬上開車走,記住!”

“不是讓你走麽?”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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