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衛生間的門大開着,窗戶緊閉,空調還在運作,裝東西的袋子被翻得亂七八糟,換洗衣物、牙刷毛巾散落在床上和地板上,她的鞋子和衣服也都在,手機掉在了枕頭邊,雙肩包卻不見了。那三個人的手機早沒電了,也不見了。

床頭櫃那邊的陰影裏隐約露出兩個紙角,賀川走過去,撿起了兩張皺巴巴的百元大鈔。

是蔣遜曾經掉進水裏的錢。

樓下前臺正在煲電話粥,一邊撥着指甲一邊哈哈大笑,突然一個高大的身影沖了過來,冷聲問:“剛才有沒有人下來?”

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發現是剛剛去買牛肉粉絲湯的男人,一時沒反應過來。

賀川冷靜重複:“有沒有人下來?”

前臺握着手機,呆呆地說:“有……有!”

“幾個人?有沒有看見跟我一起來的那女的?”

前臺想了下:“沒留意……”

賀川掃了眼天花板,說:“我要看監控。”

小旅館裏只在大堂裝了一個監控,黑白無聲,畫質差,平常沒人會去看,幸運的是監控一直開着。

賀川算過時間,出去後路上來回不過十五分鐘左右,買粉絲湯等了十分鐘,這二十五分鐘不長不短。監控一調,立刻快進到他出門的畫面,賀川目不轉睛盯着,當時他找前臺問話,邊上只有三個客人,他出去以後,沒過五分鐘,進來一撥人,賀川往後面快進,之後的十分鐘陸續有客人進出,十分鐘後下來的一撥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共五個人,一個人沒穿外套,兩個男人架着一個喝醉了似的中等身材的人,那人雙腳拖着地,穿拖鞋,裏面似乎穿了件不合身的長外套,頭上套着連衣帽,外面披着件擦爾瓦,渾身遮得嚴嚴實實,連頭發都看不見,除了她沒法遮擋的腳踝和拖鞋。

前臺注意到那人看着看着,臉色越來越陰沉,到最後陰得吓人,拳頭上的筋都快崩斷了,她心慌意亂地往邊上躲了躲,打電話找老板時連手都抖了起來。

賀川再把監控往回倒,迅速看了一遍,終于确定對方有四個人,其中一人在他找前臺問話的時候就在,跟他同一時間出去,五分鐘後帶回了三個人。

其中一個人,後來把自己的外套裹到了蔣遜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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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四個人全都看不清臉,一個瘦高個,一個矮胖,一個光頭,另一個又高又壯。

前臺緊張地問:“要不要報警?”

夜色中,一部黑色的suv正向雙鞍縣西邊行駛,車窗遮着深色的簾,外面的人看不見裏面,裏面的人也看不見外面。

車上四個男人,矮胖的男人開着車,高壯的男人坐在中間排,最後排光頭和瘦高個一左一右夾着個人。那人遮在件黑色男款外套裏面,長發散了一臉,雙眼緊閉側倒着。

瘦高個說:“你剛才下手這麽重,這女的脖子沒被敲斷吧?”

光頭恨聲:“我手都差點被她折斷,臭娘們兒,要不是留她有用,老子剛才就剁了她!”

瘦高個把女人一摟,笑道:“別啊,那多可惜,沒看這女的多漂亮,先讓兄弟我用幾次!”

前面的高壯男人正在打電話,跟那邊說劫回了個女人,瘦高個的話傳到了電話那頭,那頭立刻說:“別碰那女的,讓我知道你們誰碰了,你們半個子兒都別想拿!”

高壯男人沖後面吼了聲:“他媽的要女人回去摸你媽,給老子松開!”

瘦高個一驚,他剛把那件外套拉鏈拉開了,還沒摸到浴袍,手就立刻縮了回來。

瘦高個讪笑:“強哥,那……我能把外套拿回來不?天冷。”

叫強哥的高壯男人煩躁道:“你他媽趕緊,沒出息的東西,一個外套唧唧歪歪!”

瘦高個立刻扯開女人的薩爾瓦,再把她穿着的黑色外套給脫了,裏面那層白色浴袍露了出來。

浴袍寬松,就系一根腰帶,她側倒着,乳|溝都露了出來,雪白雪白一片肉,看得瘦高個直咽口水。

越看越忍不住,反正她昏迷着也不知道,瘦高個隔着浴袍在她腿上摸了兩把,剛想摸她胸,突然就見昏迷着的人眼睛一睜,大叫一聲縮了起來。

一個手機狠狠地砸了過來,瘦高個痛叫一聲捂住眼,聽見前面強哥怒道:“你他媽耳朵長到diao上了?老子讓你別動她!”

強哥兇狠地瞪着蔣遜:“你他媽叫娘啊叫,給老子老實呆着!”

蔣遜低垂着頭,瑟瑟發抖地把浴袍裹緊了,又披上擦爾瓦,老老實實的害怕樣讓強哥消了點氣。強哥給了瘦高個頭上一記:“手機!”

瘦高個趕緊撿起手機還過去,強哥問蔣遜:“那男的電話多少?”

蔣遜垂着頭,沒有回答,強哥沖她:“耳朵聾了?”

蔣遜慢慢地報出一串號碼。

手機號是在河昌新買的,她和賀川的號碼就差了末尾兩個數字,報完了號,她還是垂頭縮着,強哥直接撥了出去。

小旅館裏,前臺緊張地問:“要不要報警?”

賀川剛要回答,手機就響了,他看都沒看號碼,立刻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的聲音并不陌生,去巴澤鄉的路上他曾經接到過對方的電話,聲音嚣張至極,這次同樣嚣張。

“哈哈哈哈,賀先生,找人找急了?”

賀川氣定神閑:“人呢?”

“在我手上呢,放心,她一塊肉都沒掉。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知道我要什麽東西,你把東西給我,我把人給你還回去,怎麽樣?”

賀川笑問:“什麽東西?”

“诶,說了明人不說暗話,爽快點大家節省點兒時間,你這個小美人沒穿衣服,我也怕她凍着。”

賀川聲音微沉,嘴角輕揚:“讓她說兩句話。”

那邊的人說了聲:“講話!”

等了沒幾秒,賀川就聽見了熟悉的聲音,輕飄飄的從話筒裏傳來:“賀川……”

賀川捏緊手機,問:“有沒有傷到?”

“脖子被打了,疼……我害怕……”

她聲音有點膽怯和委屈,明知道她是裝的,賀川卻不知道她的疼是不是裝的,賀川說:“電話給他。”

蔣遜說:“開着擴音。”

賀川說:“強哥是麽?”

“哈哈哈哈,你記性不錯啊!”

賀川撐着櫃臺,說:“既然你說了明人不說暗話,那我可以坦白告訴你,我沒拿到東西。”

強哥嚷:“你他媽騙鬼呢!”

賀川說:“不信我可以把那邊的地址給你,你自己過去查查,我們趕到那裏的時候,王雲山已經死了。”

強哥不上當:“你放心,我另外派了人過去,估計明天就能到那地方,你要是說真的,我自然放了你的妞,你要是敢诳我……我這邊三個兄弟,加上上次跟你照過面的三個兄弟,一起嘗嘗你這妞的滋味,怎麽樣?”

賀川說:“你說話能信?”

強哥笑道:“該我說你能不能信,你要是能信,那什麽都不用着急,我給你個地址,你慢慢趕來接她,你說是不是?你要是不能信,我也給你個地址,你到西坪來,明天咱們見上一面,別想着報警,我找人跟着你呢,你要是有點什麽小動作,我也不會幹殺人的勾當,殺人償命多不值啊,不過你這妞就先給我這三個兄弟爽一爽,怎麽樣?強|奸個女人也關不了幾年。對了,她奶|子上面還有顆痣是不是?那奶|子大的,皮膚白的,還剛洗過澡,真香……”

賀川克制着自己,輕笑道:“行啊,那咱們明天見一見,說不定還能交個朋友,喝杯老酒?”

“成啊,我強哥最愛交朋友!”

“那你再讓我跟她說兩句話。”

“喲,依依不舍呢?”

強哥沒為難,把手機重新開了擴音,隔空遞着:“說話。”

蔣遜輕聲說:“賀川。”

“我在。”隔着電話,賀川的聲音穩重低沉,“你別怕,乖乖聽他們的,他們不傷你。”

“……”

“別哭別鬧,什麽都別慌。”

“……”

“我待會兒就過去接你。”

“……”

“路不熟,可能耽誤點兒時間。”

“……”

“等着我。”

蔣遜終于開口:“嗯……”

賀川握緊手機,聽見她的聲音,他把櫃臺的邊沿都快捏碎了,老舊的木皮裂開了縫,他掰下了一塊碎片。

賀川輕輕說了一句:“什麽都沒你自己重要。”

不要管,不要想,你自己最重要。

賀川說:“等我。”

手機收了回去,強哥諷笑:“啧啧,看你們小兩口纏綿的,你男人還真舍不得你!”

蔣遜害怕地縮着肩,前面開車的矮胖子看了眼後視鏡,說:“強哥,老三他們還說這女的賊能打,拿火棍掄他們來着,要不是這女的,他們早就把姓賀的那人撂倒了,怎麽現在看着,不像啊?”

強哥擰了下眉,回頭打量蔣遜。蔣遜突然彎腰一嘔,頭發都快垂了地,邊嘔邊小聲地哭。

還真讓她嘔出東西來了,邊上兩個人嫌棄地躲了躲,強哥罵道:“他媽的,別吐老子車上,給她整個塑料袋!”

矮胖子翻了翻:“沒塑料袋啊!”

蔣遜嘔個不停,車裏有了味道,強哥讓他們趕緊開窗,蔣遜躍過光頭,扒住窗戶吐,眼睛迅速打量路邊。

他們的車速70碼,現在已經行駛了大約半小時,這裏還是雙鞍縣,不知道是哪個鎮,時間晚了,路上沒什麽人,她不可能求救。

蔣遜記住位置方向和周邊特征,吐得差不多了,她才坐了回去,一直眼饞她的瘦高個惡心地翹起腿坐到邊上,離那堆嘔吐物遠遠的。

強哥罵罵咧咧幾句,翻着蔣遜的背包,拿出裏面牛皮紙袋裏的錢數着,笑道:“他媽的,居然帶這麽多現金!”

蔣遜長發遮臉,冷冷地盯着他的後腦勺看。

電話一挂,手機上發來個地址,賀川抽了張紙抄下來,立刻往門口走。

前臺喊他:“先生,要不要報警啊!”

賀川頭也沒回:“你報!”

前臺看了眼紙條上的地址,立刻撥了110。

賀川沒時間等警察,已經過了快半個小時,他現在就要追上去。賀川上了車,把木棍放到副駕,搜了導航,越野車立刻沖了出去。

黑色suv停在一間農家小院前,院子裏堆着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停着一輛摩托車,平房又破又舊。

瘦高個把他們迎進去,低頭哈腰地說:“強哥,我這地方很久沒住人了,你們說找個偏僻的,我就想到這兒,要是不行,我再換地方?”

強哥說:“行,就這裏了,夠偏!附近沒什麽人吧?”

“沒人沒人,有也是些老頭老太,聽不懂漢語,這村子裏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

房子很小,土房,算做客廳的地方,地上有個火塘,邊上有桌椅,積了一層灰,就一間卧室。

蔣遜被他們捆到了床腳,卧室門沒關,那幾個人在外面生了火,還從車上拿下兩袋吃的喝的,喝啤酒嗑瓜子,時不時地往卧室裏看兩眼。

強哥喝了兩罐啤酒,吐了一口唾沫說:“這娘們兒正點,要不是老板不讓碰,老子都想上了她!”

瘦高個又給他開了一罐,問道:“老板見過她?怎麽不讓碰?”

“熟人!上回老板聽說這女的跟着姓賀的一起來,差點兒沒再腦震蕩!”

蔣遜坐在地上,倏地睜開眼望向外面,那四個人喝了十來罐酒,打她的光頭已經睡了,另外三個還在喝。

火光悠悠,這間屋子裏冷得要命,窗戶開着,風一陣陣灌進來,吹起一股腐朽的味道。牆角有兩只老鼠屍體,已經癟了,還有一些蟲子屍體,風一吹,往她這邊飄,連帶着灰塵一起覆到她身上。

她冷得牙齒打顫,又閉上眼,想明霞山,想陽光,想壁爐裏燃燒的果木香,想懸崖邊那男人的手摸在她身上,想他剛才說的:

“我待會兒就過去接你。”

“路不熟,可能耽誤點兒時間。”

“等着我。”

“什麽都沒你自己重要。”

“等我。”

等他,他會來的。

夜深人靜,外面的人都有些東倒西歪了,東趴一個西趴一個打起鼾,瘦高個迷迷糊糊地去外面放了個水,放完回來,冷得直打哆嗦,蹲到火邊烤了烤,視線剛好看見卧室床腳,那裏躺着個女人,擦爾瓦裏只穿了件浴袍,胸脯又白又嫩。

瘦高個身下一緊,打量了那睡得東倒西歪地三個人,輕手輕腳走到卧室裏,小心翼翼地把門阖上了。

蔣遜睜開眼,朝他揚起一個淡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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