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誰是我的新娘02
二樓光線昏暗, 只有天花板角落有盞小射燈,燈光覆蓋面積有限, 剛出觸及到石遇的位置。
因此整個光屏中, 只有一小團亮光, 饒是李魚的眼睛快把光屏戳穿了, 也沒能窺見到男人半點樣貌。
咯噔一聲, 加冰的洋酒被放到面前。
旁邊的男人帥氣的打了個手勢,“請你的,嘗嘗,紅玫瑰的酒味道很正。”
李魚撩起眼, 這才發現男人的眼睛居然是黑色的。
下意識往二樓看了一眼, 他嚴肅的抿起嘴,“1551, 這個人的眼睛也是黑色的。”
1551, “哦。”
李魚, “玩兒我?”
1551,“人類的眼睛呈現黑色,無非是因為虹膜顏色較深, 你靠這個作為确定目标的标準本來就不對。”
翻譯過來的意思是, 你蠢。
李魚無話可說, 決定從現實中尋求答案。
他盯着陌生男人看了近三十秒, 忽然自信的笑了, “不是他。”
1551, “……”
短暫對視下, 男得意的挑眉,“看什麽呢。”
李魚指了指自己的眼角,“你這裏有眼屎。”
把酒推回去,起身就走。
這個人的眼睛乍一看是黑色,仔細辨別會發現,眸色并沒有那麽深,光線使然,更加沒有之前幾個目标眼中讓人心底生寒的深邃。
最主要的一點是,目标不會這麽油膩的搭讪。
換了個安靜的角落,剛坐下,二樓的男人忽然起身,往樓下走。
李魚預判對方的運動軌跡,應該是衛生間,連忙站起來,穿過群魔亂舞的舞池,搶先一步抵達。
酒吧的衛生間總是逼仄,可紅玫瑰不一樣,這是一個綜合性的高端酒吧。
衛生間地板光可照人,熏香缭繞,堪比高級酒店。
李魚跑進去的時候,吓了排排站的幾個男人一跳。
那幾個人可能是一夥的,動作一致的提褲子、洗手、走人。
等人走完,李魚也來到便池前,他緩慢的拉下拉鏈,等的人終于到了。
石遇停在與青年相隔兩米開外的地方,利落的拉開鏈放水。
李魚也跟着打開水龍頭,同時在心裏算着時間,隔壁一完他也跟着完事兒,轉身之際陡然睜大眼睛,“石先生。”
石遇淡淡瞥了青年一眼,徑直走向洗手池。
洗手池前有一面很大的鏡子,鏡子裏除了自己,還有一名額頭貼着粉色創口貼的青年。
經歷使然,他的記憶力超群,瞬間從腦海中翻出了與這張臉相對應的事跡。
石遇慢條斯理的拽過紙巾擦手,“你怎麽在這兒。”
聽出語氣中隐藏的危險,李魚鎮定道,“下班以後來喝一杯。”
白色的紙團被抛進紙簍,石遇擡頭看過去,鷹隼般鋒銳的視線,直直攫住青年的眼睛。
對視的機會來之不易,李魚死也不能放過,一臉坦然的回視過去,順便找了個省力的姿勢,靠在洗手臺上。
男人的眼睛黑亮深邃,卻無法讓人聯想到黑鑽這種奢華的東西,而是深沉的夜空、藏着無窮破壞力的黑洞,亦或者,是海洋底部深不見底的溝壑。
總之,李魚的腦子裏只有兩個字,危險。
青年眼底沒有心虛,只有緊張,對方沒有騙人,石遇轉開視線,走了。
腳步聲離開衛生的那一瞬間,李魚膝蓋發軟,險些跪下去,“氣場好強,有血腥味兒。”
“是個有故事的人。”1551附和。
“……”李魚嘴角抽了抽,轉過背洗了把臉。
從方才短暫的交鋒能感覺出來,石遇真的很讨厭原主。
李魚蹙眉,有點棘手。
沒有之前偷窺事,随便找個借口都能跟男人握握手,現在嘛,石遇對他有防備,有厭惡,別說是握手,兩人呆在一個空間內,他都會遭到嫌棄。
安靜的氛圍中,又傳來腳步聲。
李魚扭頭看向門口,進來的竟然是個熟人。
對方尿急,連跑帶跳的去到便池前,嘩啦聲響起的時候,他渾身松垮,舒服的喟嘆一聲。
尿完,那人穿好褲子,過來洗手。
見第一個面盆前站着一個人,他從對方身後繞過,去了第二個面盆,可旁邊那人就像是故意跟他做對似的,把第二個面盆也占了。
“你他媽有病啊!”一開口就是沖天的酒氣,附帶一個酒嗝。
李魚這才直起腰,露出自己的臉。
醉鬼身形晃了下,揉了揉眼睛,混沌的腦大腦被迎面潑了一盆冰水,清醒了。
“江、江沅!”
李魚不說話,微眯着眼睛看向對面,醉鬼叫于斯,就是之前一拳把原主砸得昏死過去,又口吐白沫的塑料兄弟。
也不知是酒精緣故,還是被吓住,于斯面如紙色,手腳止不住哆嗦。
李魚被他的反應搞得愣住,“1551,他怎麽了?”
1551說,“吓的,原主昏迷過後他心裏不安,就找了兩家診所咨詢,得知攻擊太陽穴真的會死人後,他曾返回過打鬥現場,發現你不見了。後來他又去石宅,趴在牆頭看了半小時,也沒看到你,就以為你出事了。”
李魚心說我沒出事,我好好的,出事是原主。
于斯聲音幹澀,“你,你沒事啊。”
李魚仍舊不出聲。
沉默像一塊巨石,無形的壓在于斯頭頂。
見對方始終不答,他不禁懷疑,眼前的人會不會是醉酒以後的幻覺。
他使勁揉揉眼睛,死死頂住對民,不是幻覺,真的是江沅。
于斯的眼睛頓時通紅,上前一步死死抓住青年的手,金豆子說掉就掉,“我他媽的找了你一下午,還以為你出事了。”
“是啊,江沅死了。”李魚面無表情。
于斯呸呸呸,“別他媽瞎說。”
李魚點頭,“你說的對。”說完兩個拳頭一起出擊,正中塑料兄弟的眼眶。
原主死了,他活了,說出去沒有人信,只能給兩拳頭出出氣。
于斯捂着眼眶嗷嗷直叫,他小心翼翼的挪開手,看向鏡子,裏面的人兩只眼睛明顯紅腫,眼球充血,被背後暗淡的光線襯托得像在拍恐怖片。
看了不到三秒,他驚恐的睜大眼睛。
下一瞬,于斯又神經質似的看向鏡子,瞳孔猛地一縮,把頭扭向另一邊。
李魚沒有發現他的異常,正在彎腰把手又洗了一遍,“剛剛那兩拳是還你的,以後你我各走各的道。”
于斯回神,頓時就不幹了。
之前以為江沅死了,進石宅的希望也落空了,現在人還好好活着,他得抓住機會。
“你打也打了,氣也出了,這事兒就當翻篇了。”他理所當然道,“咱倆以後還是兄弟。”
李魚看他眼神像在看白癡,“聽不懂話?”
于斯從來沒在江沅臉上看到過這種表情,冷漠、煩躁,拒人千裏。
他微微眯起眼睛,“你認真的?”
李魚白眼都懶得翻,擦了擦手,擡腳越過。
于斯在原地站了會兒,掉頭亦步亦趨的跟在青年後面,“江沅,咱倆認識一個月了,不帶你這樣絕情的。”
李魚擡頭看二樓,石遇正在簽單結賬。
在原地聽了将近一分鐘的叨逼聲,他看向于斯,“讓開。”
于斯利索的嘴皮子僵住,讨好的臉變得猙獰。
在他看來,自己沒把人打死,而對方也已經回敬了他,算是兩清了,誰承想這人記仇,居然鬧到要絕交的地步。
該給的臉都給了,反正不着再拿熱臉去貼青年冷屁股,于斯咬着後槽牙放下狠話,“将來有你求到我頭上的時候,咱們等着。”
話還沒說完,青年已經從面前經過,出了酒吧。
李魚站在街邊呼吸新鮮空氣,讓耳朵也清靜清靜。
他掏手機看了看時間,九點整,剛放回去,石遇出來了。
李魚往旁邊挪了兩步,仰頭看向凸面反射鏡,身姿挺拔的男人走向車位,開門側身坐進去。
不多時,車子從車位開出來,停在欄杆前。
收費處收回車主的停車牌後,擡起欄杆,黑色的轎車平穩的從李魚面前經過,留在一屁股廢氣。
存在感刷完,該打聽消息了。
李魚去旁邊的煙酒店買了一盒好煙,靠在收費處跟保安攀談。
保安接過青年遞來的煙,放在鼻子下聞了聞, “小兄弟看着眼生,這地方不常來吧。”
李魚說,“這是第三次。”
朝着轎車離開的地方昂了昂下巴,他問,“剛剛那位是石先生?”
保安咬煙點火,吸了一口,“煙不錯。”
李魚了然,又抽一根出來遞上。
保安把煙夾到耳朵上,回答上一個問題,“是石先生,我們店裏的固定客人。”
“我猜也是。”李魚說,“我前兩次來也看到他了,本來想結交一下,可一到九點人就不見了。”
“走了,石先生每晚九點準時離開。”保安的眼睛被煙霧朦胧着,他哼笑一聲,“看你穿着普通,就甭想着結交石先生了,人家什麽身份,你什麽身份。”
李魚,“……”
老大哥真市儈,一看就是社會老油條。
吃人嘴短,以為自己說話把人的罪惡了,保安讪讪解釋道,“小兄弟,我的意思是,咱普通人就跟普通人結交,別挑戰高難度。”
“謝謝,我是極限運動愛好者。”李魚非常自信,幾次任務下來,他總結出一個經驗。
一定要迎難而上。
保安嗤笑,說到底幹我屁事,不勸了 。
李魚轉移話題,“他每晚大概什麽時候來。”
三言兩語下來,發現不是一路人,保安不太想搭理了。
李魚把手伸進褲兜裏,再出來時,多了張綠票子。
保安眼睛一直,揣進兜裏,“八點,來去都很準時。”
這個時間跟塑料兄弟所說一致,李魚換了條腿撐地,問,“石先生每次來都是一個人?”
“一個,都是自己開車來,自己開車走,我估計,他應該很少喝醉。”
李魚,“謝了老哥。”
一個人泡吧,不帶随行,準點來準點走。
至于保安說的很少喝醉,李魚不太贊同,石遇不是很少喝醉,很可能就從沒喝醉過,因為他不沾酒。
從剛剛的實況中,李魚注意過桌面,幹幹淨淨,沒有煙灰缸,也沒有酒瓶子和酒杯。
石遇的這一系列操作實在令人匪夷所思,即便不是任務目标,也讓人想探究下去。
更何況,李魚已經把他歸為目标嫌疑人。
1551忍不住開口,“因為眼睛?”
李魚堅定的說不,“因為每個世界的任務目标都很迷。”
1551,“……”
李魚不打算現在就走,他需要證實一下自己的猜想。
他大搖大擺走回酒吧,縮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點了點錢包。
還剩三百多塊。
李魚,“我這是跟三百杠上了嗎。”
1551,“不是哦,你上個世界起初只有三百六十多塊呢,而這個世界,加上剛剛的五十,剛好四百哦。”
李魚,“……”
為什麽每次經費都這麽緊張,完全不想工作。
按耐住心裏的怨氣,李魚目光掃向端着托盤,四處穿梭的服務生,他招手叫來一個,忍着痛,摳摳搜搜的掏出一百五十塊錢。
十分鐘後,李魚穿着制服從衛生間出來,像模像樣的端着托盤到處下單、接單、送酒。
酒吧裏人來人往,光線赤橙黃綠,不仔細面對面,并不容易發現從旁經過的人是誰。
忙活了半個多小時,李魚終于瞄到有人偷懶,他松開領結走過去。
偷懶的是個小男生,稚氣未脫,面很嫩,正背過身抖了根煙出來。
李魚不敢冒進,讓系統幫給對方做了個掃描。
确定對方年紀在18到20之間,不是個老社會以後,他喊了一聲,“哥們兒,今晚賣的多嗎?”
男生點燃煙,似乎不太熟練,剛吸了一口就被嗆住,差點把肺咳出來。
李魚自來熟,幫他拍後背順氣,“剛學的?”
“嗯。”男生臉頰緋紅,不死心的又抽了一口,這次順了。
他吐出一口煙霧,“我今晚邪了門兒了,怎麽都賣不出去,全是點啤酒的。”
賣出去三百瓶啤酒的提成,都未必能高不過一瓶洋酒,更何況他今晚連啤酒都沒賣出去多少。
一晚上約等于只掙到了保底工資,男生氣得捶牆。
李魚,“我今晚還湊合,石先生你知道吧?”
他故意一臉得意,壓低的聲音都透露着興奮,“他今晚點了不少酒,全是洋的,我今晚的提成得有這個數。”
男生看了眼青年比出的數字,更氣,“不可能,石先生從來不點酒。”
見青年眉頭緊皺,他擲地有聲道,“就知道你在诓我,沒勁。”
李魚一臉謊言被拆穿的尴尬。
男生冷哼,“那你今晚賣了多少?”
想起工作服主人的說辭,李魚說,“三十五瓶。”
“一個瓶蓋一塊錢,三十五瓶,不錯了。”男生丢掉煙頭,用鞋底碾過,忽然咦了一聲,“你今天新來的?”
忽然發現有點面生。
李魚面不改色,“來幾天了,兼職。”
做兼職的和正式員工的上下班時間有差異,眼生很正常,男生不再糾結,正想閑聊幾句別的,忽然看見正前方走來一個人。
“卧槽,經理來了,走。”
眼前這個好糊弄,經理就不一定了,李魚腳底抹油,比誰都溜得快。
在酒吧裏又繞了一圈,手機的定時鬧鐘響了,他去衛生間跟人将衣服換回來,“哥們兒,下次還找你。”
在更衣室眯一會兒就能賺一百五,傻子才不幹,“一言為定。”
時間不算晚,才九點四十五。
原主之前跟其他同事關系處得很糟糕,李魚打算緩和一下,在附近繞了一圈,發現一家鹵味店。
鹵味店的外形很奇特,像蒙古包。
李魚,“1551,我覺得這個對方特別想一個世界縮影。”
世界上各個地方,各個風格的建築,全被揉雜到一起。
亂糟糟的,沒有規律,更沒有美感,卻又充滿神秘。
囊中羞澀,李魚不敢點貴的,就要了兩斤毛豆子。
毛豆做的很入味,一進宿舍門,香濃的味道自動自發的散開,勾得看電視的幾人齊齊望過來。
李魚去廚房,用盤子把豆子裝起來,端到客廳,“路上恰好碰見就買了,大家一起吃。”
廚娘最容易嘴饞,咽了咽口水,拿了一顆剝開。
管家仿佛沒聽見,移開眼,繼續看新聞。
感覺到一絲微妙的尴尬,馬麗娅笑着打圓場,“我最喜歡吃鹵毛豆了,謝謝你啊江沅。”
李魚擺擺手,“我先去洗個澡,你們先吃。”
電視上的抗戰神劇完了,歡樂的廣告插播進來。
進屋關門前,李魚又看了眼管家,老大叔一臉嚴肅,完全不受毛豆誘惑。
廚娘跟他恰恰相反,手裏抓了好幾個,把豆子全剝出來以後,一股腦全扔進嘴裏,很豪放。
李魚輕輕關上門,沒走,而是将耳朵貼在門上。
很快,外面響起叽叽咕咕的說話聲,聽不清。
李魚求助系統,“1551,給個實況,最好是三人的面部特寫。”
目前為止,目标究竟是誰還沒徹底落實,更別談什麽小秘密。而這個世界會不會像之前,同樣有個世界秘密也不确定。
所以他必須盡最大努力去了解周遭的一切,為後面打好基礎。
等到光屏開啓,李魚走進衛生間。
他先對着鏡子刷牙,發現管家依然巋然不動,馬麗娅給他遞到嘴邊,依舊冷漠拒絕,“謝謝,我不吃。”
馬麗娅眉頭皺了皺,輕聲說,“是因為這是江沅買的嗎?可是您也看見了,他真的和之前不一樣了,我沒騙您。”
管家默不作聲,取過遙控器按來按去。
李魚忍不住感嘆,“馬麗娅是個好姑娘。”
細心、善良、樂于助人,馬麗娅,瑪麗亞,名字沒白取。
李魚漱了漱口,對着鏡子擦擦嘴,白色燈光的緣故,鏡子裏的人皮膚白得發亮,眼睛裏的血絲越發明顯。
将創口貼撕下來,扔進垃圾桶裏,他問,“1551,石遇到家了嗎?”
1551,“早到了,正在健身房。”
李魚沉默着咽下口水,小聲提議,“能切個屏,讓我再确認一下他的眼神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