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誰是我的新娘09
指節叩擊桌面的聲音, 在安靜的空間內響着。
一下,兩下,三下,在催命。
李魚嗓子幹澀發緊, 掌心冒汗, 擡起眼皮偷偷看向男人, 考慮該怎麽把相親報告賴掉。
幾乎是同一時間,石遇微微側頭, 看向青年,敏銳捕捉到對方的視線。
薄唇勾出清淺的弧度, 他說,“繼續, 我很好奇你接下來的內容。”
1551說,“你剛剛的朗誦富有情感, 非常好,繼續保持。”
李魚現在只想掐死他。
吐出一口濁氣, 他清了清嗓子,閉上眼睛繼續念,“你的性格溫柔如水, 能包容我的小脾氣;你的眼神輕緩如風, 能撫慰我的傷痛;你的動作……”
李魚猛地咬緊後槽牙,差點吐血。
石遇再次叩響桌面,示意繼續。
李魚側了下身,暗中剮了男人一眼, 語速加快了至少三倍,“你的動作熱情如火,能溫暖我孤冷的心髒……親愛的,你是我的萬事萬物,生命中的不可或缺,能與你相遇,相識,是我此生最美的意外。”
尾音結束,沒有繞梁,短小求偶信造成的效果卻沒散。
石遇顯然沒有料到後續內容,叩擊的指節懸停在半空,懵了。
周遭的空氣陷入了一種微妙的尴尬。
李魚渾身難受,想掉頭走人,但門口有尊門神守着,不走吧,杵在原地跟男人繼續大眼瞪小眼,尴尬癌快犯了。
門外,貼着耳朵偷聽的管家納悶的撓了撓臉,裏面剛剛還有說話聲,怎麽忽然安靜了。
他故意幹咳一聲。
細微的咳嗽如同投入湖水的魚雷,轟然巨響,水花四濺。
石遇回過神,指節落下。
他心跳加速,熱血直往腦門上沖,面部表情卻過于緊繃,“抱歉,我不知道你會對我……”
停頓兩三秒,男人用富有磁性的聲音說,“一見鐘情。”
李魚,“……”
大哥,咱倆明明是日久生情。
悄悄在褲腿上擦擦手心的汗,李魚說,“我也沒想到。”
“我認為,我們可以先做朋友,加深了解後再考慮其他。”男人的嗓音中透着難以描述的沙啞,“你說呢。”
李魚沒有異議,“好。”
石遇從凳子上起身,慢條斯理的挽起袖子,親自伸手将盤子收進食盒。
李魚忙湊上去,“我來,我來。”
着急忙慌中,手心碰到男人手背,兩人像是被電擊了下,齊齊松手,碗筷哐铛一聲砸進盒子。
石遇抿了下唇,迅速扣上蓋子,下逐客令,“出去。”
說翻臉就翻臉,毛病。
李魚拎着食盒,轉身就走,一跨出門檻就看見管家陰郁的盯着他。
“你在裏面做什麽?”他質問,“我讓你問的意見呢。”
李魚愣了下,拍了下腦門,“忘了,我再去問問。”
屋子裏,石遇站在原地,耳朵通紅,眼簾半阖着發呆,過了會兒,他忽然擡眸看向閉合房門。
咚咚的脆聲響起,傳來青年的聲音,“石先生我能進來嗎?”
石遇臉上的熱度更高了,飛速轉身向卧室方向走,“進來。”
李魚推門,先探進來一個腦袋,見男人不在飯廳,疑惑的走進去,“石先生?”
“卧室。”石遇的聲音從卧室的門縫傳出。
李魚放下食盒,走過去,停在距離房門一米的位置,“我是來問你早餐意見的。”
石遇,“沒有意見。”
李魚愣了下,恍然想起昨天似乎也沒問,“那昨天的呢?”
石遇站在門後,急躁的扯開領帶和襯衣領口,“沒有意見。”
李魚,“那行,我先出去了石先生。”
嘴上說走,動作卻很緩慢。
他仔仔細細的打量着空間內那唯一的博古架,心裏覺得違和。
上次來的時候,架子上的空格似乎并沒有徹底擺滿,但今天,整個博古架上,每個格子裏都有一個盒子,給人擁擠的感覺。
李魚沒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他去問系統, “多了幾個?”
“兩個。”1551說,“你右手邊,自下往上數第三排末尾,多了一個。”
李魚看過去,是個青銅祥雲紋的盒子。
1551繼續說,“繼續往上,最頂上那排末尾,多了一個水晶盒子。”
剔透的頂級白水晶盒裏,似乎鋪着紅色的軟墊。
李魚看不真切,“1551,透視掃描。”
1551說,“抱歉,沒有權限。”
李魚眯了下眼,“其他盒子呢。”
1551,“沒有權限。”
這四個字足以說明,盒子裏就裝重要線索。
李魚回頭看了眼隙開的門縫,沒膽子擅自拿下來研究,他遺憾的嘆口氣,拎上盒子,加快步伐溜了。
管家見青年出來,氣不打一處來,掐住青年的胳膊嚴聲質問,“怎麽這麽慢,你到底在裏面搞什麽! ”
“順便問了下昨天的飯菜意見。”李魚掙開管家的手,“我先回廚房了。”
管家,“站住,石先生怎麽說。”
李魚,“石先生對這兩天的飯菜沒有意見。”
“你确定?”管家狐疑,他來宅子裏一年多了,這是頭一次聽見石遇沒對飯菜挑刺。
“我騙你幹嘛。”李魚轉身就走。
管家沒跟青年計較,臉色微微好轉,三兩步追到廚房,破天荒的對廚娘表揚一番。
廚娘一頭霧水,待人離開問了李魚才知道緣由。
兩人嘀嘀咕咕說了幾句,就聽見管家又扯着嗓子在訓人。
馬麗娅從外面小跑進來,“來新同事了,叫于斯。”
“得,清閑了不到二十四小時,又得做七個人的飯了。”廚娘小聲嘀咕着,去旁邊剁肉,哐哐哐的,整個案板都在震動。
李魚問,“管家為什麽罵人?”
馬麗娅說,“那個人在宅子裏亂逛,被管家給撞見了,也不知道這人能不能留下來。”
“能。”
“你怎麽知道?”
李魚, “猜的。”
于斯對于讨好人很有一套,好不容易宅子裏有空位,他不可能輕易放棄。
馬麗娅切了一聲,小聲說,“罵人歸罵人,我感覺管家今天的心情似乎比平時好點。 ”
“因為石先生說啊,他對今天的早餐很滿意。”廚娘加了點料,得意道,“今晚回去,我得繼續研究菜譜。”
午餐是分批次吃,管家第一個吃,廚娘、李魚、馬麗娅三人是第二批,第三批才是保安。
做了一上午繁瑣的衛生,李魚肚子早就咕咕叫了,一下子撐下三碗米飯。
馬麗娅目瞪口呆,青年的飯量居然是她的六倍,扒完最後一口米飯,她小心翼翼的詢問,“江沅,你吃好了嗎?”
“好了。”李魚肚子溜圓,擦了擦嘴,“走吧,去監控室。”
監控室裏,于斯和另一名保安正在聊換班的事。
保安自認為資格老,表情嚣張,“你這剛來就提出換班,不好吧。”
于斯忙從包裏摸出一包好煙塞過去,“周哥,你就當幫小弟一個忙,但凡你以後有什麽事兒,只要你一句話,小弟絕對義不容辭。”
保安翻轉着手裏的煙,還算滿意,“行,今晚你值夜班。”
說完眼睛忽地一亮,往門口走,“小麗,你來啦。”随即拍了拍李魚的肩膀,“交給你們了,我先帶新同事去吃飯。”
于斯面無表情,無視掉兩人,經過時故意撞了下李魚的肩膀。
馬麗娅叉着腰大喊,“你怎麽回事,撞到人也不道歉。”
李魚伸手拉她,“我沒事。”
“太沒禮貌了。”馬麗娅氣得滿臉通紅,“沒素質。”
她擰開手裏的瓶子,灌了口水下去,想起什麽似的,突然扭頭盯着李魚,“江沅,你和他之前認識?有仇?”
“有過節。”李魚沒有否認,以後碰面的機會多,瞞不住。
馬麗娅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難怪他對你敵意那麽大,我都看見了,他剛剛撞你那一下好重。”
李魚不說話,走到監控器屏幕前,靠右的桌子坐下。
上一任工作人員的東西已經全部收走,桌上只放着一個寫着于斯姓名的馬克杯。
馬麗娅坐在青年旁邊,略微擔心,“你們共事沒有關系吧。”
“沒有。”李魚說,“不用擔心。”
于斯重利貪財,這一點他從未掩飾過。
據李魚所知,于斯只比原主早來半個月,之前是一家公司的小財務,離職原因是被上司穿小鞋刁難。
當時他的原話是,“我本來打算忍氣吞聲,繼續幹下去,誰知道他越來越過分,最後我忍無可和他吵了一架,把他徹底激怒得罪了,那傻逼還說要封殺我,讓我不能在J市生存下去。”
這段話中,于斯将自己放在了受害者角度。
可是從原主和他相處的點滴,以及原主死後,他的種種行為來看,這逼實在不像是任人欺負,願意忍氣吞聲的軟包子。
李魚看向馬麗娅,“你覺得于斯這個人怎麽樣?”
“兇巴巴的。”馬麗娅說,“我覺得他看不起我們,還好你跟他絕交了,這種人真讨厭。”
因為中午的小插曲,她對于斯的意見很大,回宿舍午休的時候,忍不住把事情對廚娘吐槽了一遍。
廚娘覺得她小題大做,“興許人家不是故意的呢。”
“我看得清清楚楚,他就是有意的。”馬麗娅指甲掐住掌心,激動的尖叫,“宋姐,你是站在他那邊嗎,所以你是認可他的行為嗎?”
“馬麗娅。”李魚被她的大嗓門吓了一跳,“你冷靜點。”
宋姐臉色難看,聲音比馬麗娅的還大,“你狗變的嗎,逮着人就咬!”
馬麗娅急促的喘氣,手越攥越緊,指甲刺破皮肉,紅色的血液滴落下來。
事情發展太神了,李魚看得心驚肉跳,就在他打算将人拉走的時候,馬麗娅忽然怪異的笑了下,丢下兩人跑了。
廚娘定在原地,眼睛瞪得老大,她死死抓着青年的袖子,“我看她是瘋了,好端端的沖我吼什麽。”
李魚被大媽的手抓得生疼,“宋姐,能先把手松開嗎。”
廚娘被一打岔,氣滅了一半,讪讪的把手拿開,道了個歉。
兩人回到家,馬麗娅正悶在房間裏,李魚進房後,趴在兩人房間中間的牆上聽了下,裏面悄無聲息。
“1551,她在嗎?”
“在。”1551說,“又在照鏡子。”
鏡子已經成了線索的代名詞,李魚打開衣櫃換衣服,順便看實況。
馬麗娅臉上正在滴水,兩眼通紅,像是剛剛哭過。
她腮幫子兩邊的肌肉鼓動了下,眼底的陰沉溢出來,彌漫在臉上。
過了會兒,馬麗娅克制的閉了閉眼睛,心情卻始終無法平靜。
一想起中午于斯的行為,和廚娘偏袒壞人的言語,她就氣得渾身發抖。
這些人真讨厭,就像是惹人厭惡的蚊蟲,不,他們比蟲子還要讨厭。
為什麽不消失,要是消失該多好。
撐在洗臉盆上的手用力收緊,剛止住的血又流出來,與白色面盆上的水混合着,流進下水道中。
李魚打了個哆嗦,如果背景燈不那麽亮,這就是個活脫脫的恐怖片現場。
“馬麗娅的病加重了。”他篤定道。
今天的馬麗娅比之前更加尖銳,偏激,甚至還遷怒,誤解廚娘。
“繼續看吧,我還挺好奇接下來的走向。”
李魚試探,“你真不知道?”
“我說過,上面為了防止我幫你作弊,對我開啓了很多限制。”1551非常氣憤,它認為,作為AI它比任何一個人類都值得信任。
可是很顯然,組織上将它排除在信任名單之外。
李魚對他表示同情,埋頭鑽進松軟的T恤中,又換上涼快的短褲。
他晃着腿,放松的躺到床上,看見馬麗娅擡起自己的手,怔忪的望了幾秒,随即轉身快步走出去房間,找出一瓶酒精。
尖銳的刺痛襲來,順着掌心的血肉,一直往心裏蔓延。
馬麗娅感覺自己心裏好過多了,她松開咬住下唇的牙齒,湊近鏡子照了照,還好沒破。
正要離開,鏡子裏的人比她先一步直起腰身。
她在對她笑,而手裏,依舊拿着一把西餐刀。
馬麗娅吓得一個哆嗦,酒精瓶子掉到地上,炸開了花,破碎的玻璃渣子濺得到處都是。
其中一小片,恰好割破她腳踝。
馬麗娅低喊一聲蹲到地上,用手捂住。
四周陷入一種令人緊張的安靜,她松開捂住腳踝的手,兩手抓住洗漱臺,一點一點的擡高身體。
鏡子裏先出現一個黑色腦袋,然後是她的額頭,驚恐的眼睛……一切正常。
李魚房間裏的窗戶沒關,少有的涼風吹進來,激起他一身雞皮疙瘩。
1551關掉光屏,“你有什麽想法。”
李魚搖了搖頭,“鏡子裏有東西。”
但具體是什麽,是不是每個人的鏡子裏都有,仍舊是謎。
李魚光腳來到衛生間,一站就是十分鐘,鏡子裏的人無論動作還是表情,全都一致。
“1551,你說會不會是鏡子放大了他們性格中最尖銳的部分?”
“不确定。”1551說。
李魚陷進自己的思維中,“所以聖母更加聖母,嚴肅的更加嚴肅,嘴碎貪吃也變本加厲,對了,還有原主。”
他眉頭緊皺,努力在原主的記憶中翻了翻。
沒有。
原主記憶中沒有任何與鏡子相關的記憶。
想不通,李魚只能暫時将問題放在一邊,他順便沖了個澡,洗完內褲出去晾的時候,在陽臺上發現了一只大肥鴿子。
鴿子平日裏夥食不錯,圓滾滾的。
它咕咕叫着跳了兩下,停到青年面前,擡起一只腳。
李魚注意到,它腳上綁着一張紙條。
取下展開,上面就五個字,不帶标點符號,【不準去酒吧】。
李魚摸了摸胖鴿子的頭,屈指彈了下它的屁股。
大胖鴿子咕咕兩聲,張開翅膀飛走了。
李魚兩手夾着紙條,“你說石遇今晚還會去酒吧嗎?”
“不知道。”
“替我盯着他,他去我就去。”
“好的。”
晚八點三十分,李魚剛坐到客廳裏,準備跟廚娘一起看腦殘劇,腦子裏忽然響起系統提示。
1551,“目标出發前往酒吧家。”
李魚直接把手裏的米花糖捏碎了,這他媽是逛酒吧逛上瘾了麽,騙子。
他火速揣上最後的三十塊錢,就着褲衩背心飛奔下樓,攔車前往紅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