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誰是我的新娘12
暴戾的警告并沒有讓那道聲音消停。
那聲音萦繞在耳邊, 帶着嘲諷的意味, “這麽多年了, 你很孤單吧,或許江沅不是你要找的人呢,或許那個人根本就不存在呢?”
石遇渾身的肌肉緊繃,如同随時都會暴跳起來, 發動血腥進攻的獅子。
他站在原地, 幾個瞬息後, 洶湧的情緒平複下來,不再搭理耳邊喋喋不休的聲音。
門外, 李魚的耳朵貼在門上。
奇了怪了, 剛剛明明聽見男人的說話聲, 怎麽沒有了。
“1551,你也聽見了吧。”
“嗯。”
李魚沒聽清, “他說的什麽?”
“滾開。”1551用平板的聲線說,“目标心情不太好, 你小心點。”
李魚緊了緊手裏的食盒, 舉起手又敲了敲門,第二聲咚響剛落下,門開了。
系統沒騙人,目标的情緒的确不好, 他能感覺到,男人那雙黑黝黝的眼睛裏,有情緒被竭力壓制着。
心頭一緊, 李魚佯裝什麽都不知道,“石先生,用餐了。”
石遇側身把青年讓進去,目光緊追而上。
李魚感覺後背發涼,他知道男人正用一種可怕的眼神盯着他,仿佛想要割開他的皮囊,看透他的內心。
兩素一葷一湯被擺放上桌。
石遇從青年背後經過,落座,主動揭開食盒最下層。
裏面放着兩碗米飯,兩雙筷子,他順勢取出來,默許兩人一同用餐。
李魚不拿自己當外人,先夾了一筷子廚娘炒的蝦仁,不一樣,色香味甩了平時的員工餐十條大街。
他側眼看過去,男人正在吃他炒的土豆絲。
“味道怎麽樣?”
“還行。”石遇聲音淡然,聽不出到底喜不喜歡。
李魚皺了皺眉,不吭聲了,吃到最後,一個吃蝦仁一個吃土豆絲,兩個盤子解決得幹幹淨淨。
青年挑了挑眉,又問了一遍。
石遇還是那句話,“還行。”
李魚嘴角抽搐,說句實話能掉塊肉,不老實。
他擦嘴站起來,“我做飯,你得洗碗。”
石遇抱着胳膊,審視青年半晌,忽然笑了,“在你之前,沒人敢這麽跟我說話。”
李魚哦了一聲,走到花園裏,戴上手套繼續松土。
園丁的工作他沒幹過,不太熟練,全靠系統根據教學視頻指點着做,松土是門技術活,稍不注意就會把底部的根莖弄斷。
李魚蹲在地上,每一個動作都小心翼翼,完了又去施肥。
石遇洗完回來,兩手插在兜裏站在一旁看了會兒,忽然開口,“我幫你。”
這可真不像大佬該幹的事,李魚愣了下,随即折身去涼房找來一把新鐵鍬,隔空丢給男人。
他指揮道,“那邊歸你。”
石遇動作麻利,不像是第一次幹活。
想起他身上那些傷口,李魚不禁懷疑,目标以前會不會幹過什麽比較危險的體力活。
做生意嘛,本金是必須。
如果石遇不是富二代,就需要通過自己努力來獲得原始資金,而某些家工種的工資和危險系數是成正比的。
李魚一眼掃過去,男人正彎腰拔出野草,屁股正對自己。
別說,那弧度,絕了。
李魚收回視線,“石先生以前搞過園藝?”
石遇回頭,青年低頭繼續着手裏的動作,像是随口一問。
“宅子裏的前後兩院的花,是我當初親手種下的。”
“當初?”李魚聽出點滄桑的味道。
“忘了具體時間了。”石遇眼簾耷拉,遮住一切情緒。
上一個用類似答案回答他的,是那名兼職的酒吧服務生,他當時問對方,你來這座城市多久了。
李魚記得很清楚,服務生說,忘了。
是在這裏停留的時間太久太久,還是他們都在刻意回避這個問題?
兩人搭配,幹活不累。
原本要搞到晚上十點的工作,才九點一刻就做完了。
李魚渾身上下都是土,他問石遇,“我能借用下衛生間嗎?”
石遇帶他進去,找來一套白T和短褲。
衛生間設計豪華,浴缸都是帶按摩的,李魚沒好意思泡,草草沖了幾下。
他擦着頭發走出去的時候,石遇正好将一個盒子放到架子上。
男人神色如常,徑直過來,“等我一下,我洗完澡送你回去。”
李魚求之不得,“好啊。”
男人一走,整個空間仿佛一下子大了很多,他聽着衛生間的水聲,繞着房間走了一圈,确定沒有監控後,停在博古架前。
博古架橫豎都是八排,總共六十四個盒子。
李魚回頭看了眼卧室方向,飛快取下一個打開,空的。
緊跟着是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都是空的。
水聲停下,男人快出來了。
李魚的視線迅速從架子上掃過,決定不再按照順序,随意拿取,看看有沒有運氣找到想要的東西。
他挑了一個正上放的鑲嵌着珊瑚的盒子揭開,裏面空無一物。
咔嚓一聲,浴室門開了。
李魚把盒子放回去,把手伸向它隔壁那個。
盒子是整塊沉香掏空制成的,價格不菲,他伸手拿下來,還未揭開,忽然一陣心悸。
噗通、噗通,心髒快速的在胸腔內跳動,幾乎要撞到不斷抽痛的肋骨。
1551冷不丁提醒, “放回去,目标出來了。”
李魚忍住疼,悄無聲息的将盒子回歸原位,退到餐桌旁坐下。
下一秒,石遇的大長腿從隔斷後甩出來,男人的頭發略微濕潤,顯得有些淩亂,被随手捋了一把。
他偏了下頭,“走吧。”
心髒激烈的跳動還未平靜,李魚擠出一個笑,“再坐三分鐘,肚子有點撐。”
石遇站在原地等,絲毫沒有掩飾眼神中的打量和探究。
“江沅。”男人取過車鑰匙捏在手裏,“你和之前不太一樣。”
李魚悄然喘口氣,“哪兒不一樣?”
石遇,“說不上來。”
直覺告訴他,這是一種試探。
李魚落在膝蓋上的手往上移,用力在自己腿上抓了一把,疼痛壓過心悸帶來的無力感,讓他迅速冷靜。
“人嘛,哪有不變的。”他強撐着從凳子上站起來,“走吧,石先生。”
石遇注意到他臉色有些蒼白,伸手握住青年的胳膊。
“你怎麽了?”
“心髒不太舒服。”李魚說了實話,眼前開始出現黑黑綠綠的光斑,身上的力氣在剎那之間消失,整個人癱軟往後倒。
石遇一把将人撈住,接連喊了好幾聲青年都沒有反應。
他打橫把人抱起來,踢開門沖出去。
耳邊,有人在說話,“嘻嘻嘻,他死了。”
“閉嘴。”石遇的眼白迅速爬上血絲,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被長期壓抑的負面情緒,輕而易舉被那個死字勾出深淵,迅速在他心上鋪開。
李魚的意識被分為了兩半,一半清晰的感知到,自己被男人摟在懷裏,一半深陷于夢境。
他看見了一條古色古香的街道,打頭的那家鋪子外,挂着一個燈籠,上面寫着一個“酒”字。
街道蜿蜒向前,旁邊有很多分叉,他一路直行,到第三個岔口的時候,左轉進去,看見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黑暗迎面而來,李魚轉身就跑。
可無論他多拼命的邁腿,都無法逃脫,很快,黑暗将他清醒的另一半意識一起吞沒。
李魚徹底陷入沉睡。
病床上,青年眼簾下的眼珠正在轉動,說明他的大腦皮層活躍,正在做夢。
三名權威醫生恭恭敬敬的立在病床前,再三向石遇保證,“江先生的身體各項指标絕對正常,沒有任何病症,與其說他昏迷不醒,不如說他是睡着了。”
石遇咀嚼着最後三個字,“睡着了?”
“是的,先生。” 其中一位醫生說,“至于醒來的時間,這得看病人自己,或者您也可以試試把他叫醒。”
石遇眉頭緊蹙,揮手讓人下去了,随後提了張椅子過來,在床頭坐下。
視線落在青年恬靜安睡的臉上,心裏卻想着別的。
這一路飙車過來,他腳下的油門就沒松過,闖了五個紅燈,中途還差點和一輛大貨車撞上。
失控,驚慌,恐懼,這些東西,石遇都是頭一次體會。
只因為一個人,江沅。
石遇起身,彎腰俯下上身,冷峻的面龐和青年的保持平行。
他用眼睛細細描摹着青年的五官,與第一次抓到青年偷窺時那張驚恐的臉做對比。
沒有絲毫變化。
但不可否認,再見時,他的确沒有那麽厭煩這個人,相反,對方多變的表情讓他産生了新鮮感。
石遇目光下移,落在青年紅潤的嘴唇上。
探究疑惑的目光渙散開,凝聚成急極具侵略性的視線。
如同受到蠱惑,身體不由自主的靠近,兩片嘴唇貼到了一起。
青年的嘴唇比想象中更加柔軟,石遇渾身僵硬,試探性的伸出頭,輕輕掃了下青年的牙齒。
被偷親的人忽然哼唧一聲,李魚蹙眉,擡手就要往臉上拍巴掌。
石遇及時握青年的手腕,定住不動,把另一只手伸過去,兩指用力一夾,正打算吸血的蚊子連掙紮都沒有,死翹翹了。
臉上若有似無的癢意沒了,李魚動了動嘴,翻身側向另一邊,被男人捏在手裏的手腕也被抽了過去。
石遇吐出一口濁氣,進衛生間洗手。
他擡頭,望向鏡子,裏面的男人一臉陰郁,暗色的眼睛像是常年不見光的枯井,灰暗,死氣沉沉。
低頭洗了把臉,再出去,青年恰好一腳踹開被子。
石遇站到病床前,俯身下去,“江沅。”
李魚擡手撓了撓臉,又伸手下去撓了撓肚子,T恤翻卷上去,露出一截腰身。
男人的目光微微閃爍,他再次開口,“江沅,醒醒。”
青年輕緩的呼吸着,氣息從唇齒間溢出,噴在男人唇邊。
石遇舔了下幹涸的嘴唇,一點點靠近,想再試試剛才的滋味。
男人濃密的眼睫耷拉下來,輕輕吻住青年。
安靜的病房裏,只有空調運行的聲音,暧昧悄無聲息的流淌,沒有驚動任何人,包括睡着的病人。
李魚第二天早上醒來,發現心跳正常了,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神清氣爽,整個人像剛充滿電,渾身都是力氣。
因為每個世界都很少做夢的緣故,一睜眼,他就讓系統把夢境內容記錄下來。
青年環視一圈,最終将視線落在進門處。
進門走廊的左手邊,是衛生間,此時裏面正傳出隐隐水聲,有人。
“1551,誰在裏面?”
“目标。”1551說,“他送你來的醫院。”
李魚低頭摸了摸胸口,後怕,“我沒毛病吧?”
1551,“沒有。”
李魚松了口氣,沒毛病就好,他啥都不怕,就怕身體有問題,任務到一半突然嗝屁。
遇到這種情況,倒檔重來都白搭,就是個死循環,世界任務永遠也不可能完成。
“1551,有人倒黴遇到這種情況嗎?”
“有。”1551回憶,“之前有個任務者,穿越到一個患有先天性心髒病的人身上,那具身體孱弱,頂多活三年,因為任務難度大,費時費力,任務者沒辦法在三年內完成。三年一到,他就死了,必須倒檔重來。”
系統停頓了下,語氣流露出一絲敬佩,“他不服輸,前前後後總共倒檔三十次,終于在第三十一次心髒病發來臨前,完成了任務。”
李魚,“……”
這哥們兒太勵志了,讓人無話可說。
石遇在衛生間裏簡單洗漱出來,發現青年人已經醒了,他愣了下,目光觸及到什麽,不自在的別開臉。
李魚沒發現他的異樣,笑着跟打了個招呼,“石先生早啊,謝謝你送我來醫院。”
石遇吞咽了下,把頭轉回來,“醫生說你身體沒問題,随時可以出院。”
“哦。”李魚點點頭,專注望着男人,“吓到你了吧?”
石遇沒回答問題,他眉峰微微一收,尿急似的飛快轉身倒回衛生間。
他站到鏡子前,偏頭檢查自己的耳朵,又他媽有點紅來,不能現在出去。
以為男人落了東西在裏面,青年盤着腿等他出來,結果卻等來砰的一聲巨響。
李魚吓得渾身一陣,什麽情況,他起從頭到尾就說了兩句,沒把人得罪吧。
沒多會兒,石遇出來了,“沒事就收拾收拾出院,我去樓下等你。”
李魚望着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眉頭越皺越緊,他能感覺到,對方不想看他的臉,剛才說話的時候,男人的視線始終停留在他的脖子附近。
為什麽,因為他長得太醜,辣眼睛?
李魚不信,光腳從床上跳下去,跑進衛生間。
鏡子裏的青年蓬頭垢面,這都不算什麽,最可怕的是的嘴唇,微微充血腫脹,下唇中間位置,有一個很小的結痂。
李魚呆了呆,“目标幹的?”
1551說,“你沒有證據。”
李魚知道,自己猜對了,震驚的表情變成得意洋洋,開始不受控的抖腿。
1551見不得他這幅樣子,提醒道,“目标在樓下等你。”
李魚腿不抖了,臉上的笑容卻不減,刷牙的時候小心避着結痂,這是個巨大的裏程碑,至少要留念三天。
回程路上,石遇一句話沒說,到了小區,把人扔下就走。
李魚望着絕塵而去的車屁股,搖了搖頭,真是個容易害羞的老男人,啧啧。
宿舍裏有人一夜未歸,大家心裏各有猜測。
聽見客廳傳來關門聲,廚娘頭一個走出去,見青年穿的不是昨天的衣服,猜測他肯定跟誰過夜了。
她習慣性的掐着嗓子說,“小江昨晚這是去哪玩兒了?不回來好歹說一聲啊,害得大家擔心了大半夜。”
李魚,“這裏不能用電話,沒法聯系你們。”
廚娘,“那親自回來說一聲總行吧,還能累死不成,你們年輕人就是不知道為別人考慮,我……”
李魚聽不下去,直接越過。
廚娘遭到忽視,瞪着眼睛,氣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馬麗娅在門口偷聽外面的動靜,确定青年進了房間,她跑到陽臺,小聲喊,“江沅江沅。”
李魚走出去,“怎麽?”
馬麗娅臉上是真誠的擔憂,“你昨晚去哪兒了?我還以為你遇到那個瘋子了呢。”
“沒有,我昨晚有點不舒服,一直呆在醫院。”李魚說着,順便把陽臺的衣服收了。
“你去醫院了?身體不舒服嗎?”
李魚搖了搖頭,“就是有點頭暈,睡一覺起來就沒事了。”
馬麗娅放心了,她踮起腳,努力把身體探過來,“宋姐可過分了,你昨晚沒回來,她一直在說你肯定跟誰出去過夜了,還說如果真是這樣,我們以後要離你遠點。”
李魚沒聽懂,“為什麽?”
馬麗娅一臉尴尬,“怕你沾上那種病。”
小姑娘沒有明說,但她眼裏的回避和駭然,已經明明白白告訴李魚,是哪種病。
之前,廚娘的嘴碎尖酸基本針對馬麗娅和管家,作為旁觀者,李魚最直觀的感受是,大媽很厲害,很可怕。
如今落到自己身上,他才深切體會到,馬麗娅的憤怒和傷心。
語言傷人于無形,不見血,卻能入心。
李魚心大,三五秒就調整好情緒,“昨晚我不在,發生什麽事了嗎?”
廚娘大清早就跟吃了槍子兒似的,八成跟昨天的約會有關。
馬麗娅說,“她昨天的約會泡湯了,被人放了鴿子,所以才心情不好找你茬。”
“對方給說法了嗎?”
“給了。”馬麗娅的臉垮下來,“信鴿就落在我陽臺上,我看了信,對方說晚上太危險,改其他時間再約。”
“然後呢?”
“然後我特意跑去他們的約會地點,把事情告訴宋姐。”馬麗娅表情氣憤,“結果她罵我,說我私自拆了她的信! ”
這件事讓她非常憤怒,“江沅,你說好心為什麽沒有好報,是不是那些人打心眼裏就壞透了,所以才不知感恩。”
李魚張了張嘴,話還沒出口,馬麗娅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些人的存在簡直是在玷污這個世界,真惡心。”
這一句聲音很大,連樓下的人都聽見了,紛紛擡頭看上來。
馬麗娅絲毫不覺得尴尬,反而繼續拔高音量, “宋姐是這樣,管家也是這樣,江沅,你跟他們不一樣,你……”
“你個小賤人,我讓你背後說我壞話!”廚娘出現在另一個陽臺,手拿着晾衣杆,兇神惡煞的往馬麗娅的陽臺叉來。
馬麗娅身材嬌小,靈活,輕巧多躲過,鑽進了房間。
很快,李魚就聽見砸門聲。
廚娘站在馬麗娅門口,叉着腰肆意謾罵,怎麽難聽怎麽來,驚動了正在懶覺的管家。
管家沖出來,一頓狠批,廚娘老實了,心裏卻把兩人記恨上了,要尋機報複。
李魚揉了揉抽痛的額角,這個宿舍越來越亂,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越來越緊張。
他有預感,要出事,見血那種。
書桌上,胖灰咕咕兩聲飛起來,落到青年肩上。
李魚這才發現,昨晚做好的小書包已經挂到了鴿子背上。
每天早上離開前,他都會反鎖房門,不可能有人潛入,就為了給一只鴿子背書包。
李魚心肝猛顫,“1551,它自己背的?”
1551說,“是的哦。”
李魚三觀裂了,操,鴿子也能成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