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誰是我的新娘17
心裏咯噔 一聲, 李魚問, “誰把誰殺了?”
馬麗娅一直在啜泣, 無法完整的說話。
等了大概三五分鐘,她狀态稍微好轉,扯過紙巾擦擦眼淚,啞聲說, “我朋友, 小微把阿雲給殺了。”
她松開手, 皺巴巴的紙條掉到地上,被青年撿起來。
紙條上有淚痕, 字跡潦草, 書寫的內容和馬麗娅說的一字不差。
李魚問, “什麽時候的事?”
馬麗娅又是一陣哽咽,“剛剛, 信是我朋友的老板讓鴿子送來的,我懂她的意思, 是想讓我去處理一下。”
簡單來說, 就是讓她去收屍。
光是想到自己即将面對滿屋子的血腥,她就止不住的發抖,恐懼。
馬麗娅忽然擡頭,死死抓住青年的胳膊, “我們現在就走,只要離開這兒,我們就能安全。”
說完不等對方反應, 她匆忙沖入房間,急躁的到處翻找。
李魚追進去,抽屜,衣櫃,所有東西都被主人丢在地上,而馬麗娅正跪在地上撿硬幣。
見青年站着不動,她瞪着眼睛尖叫,“快去收拾東西,快去!”
李魚嘴唇動了動,不知道該怎麽安撫對方,他在這面實在匮乏。
馬麗娅等着青年看了幾秒,悲哀的想起一件可怕的事情,“我怎麽忘了,我們走不出這座城市。”
這個認知如同落下的鍘刀,斬斷了所有希望。
她驚恐的眼神漸漸呆滞,身體僵直,片刻後,肩頭垮下來,整個人脫力的靠在床尾。
李魚走過去,拍拍她的肩,“去洗把臉,吃點東西,我們一起想辦法。”
“沒有辦法的……而且我現在好害怕,江沅你知道嗎,一想到阿雲死了,我就會想到我自己!”
馬麗娅眼眶裝滿淚水,“我在鏡子裏看見我殺了人了,我拿着一把西餐刀,上面好多血。”
鏡子,鏡子,這個世界的一起都和鏡子有關。
李魚說,“你看錯了。”
“我沒有看錯!”馬麗娅大聲又堅定,“我就是看到我殺人了,我要離開這裏,我不想殺人,我真的不想。”
李魚起身去床頭把紙包那過來,放到馬麗娅手裏,“不管你在鏡子裏看到了什麽,那都不是真實的你。”
他懷疑主宰這座城市鏡子,是靠催生和吸收人類戾氣為生的。
否則為什麽身邊的每個人,都變得越來越古怪,暴躁,失控。
那石遇呢,他在這個世界究竟扮演什麽角色?
鏡子會在哪兒?
是石宅子主物的博古架上嗎?
馬麗娅無法冷靜,她根本聽不進任何勸告和安慰,她把自己關進籠子,自顧自的說道,“那是因為你什麽都不知道才會這麽說!
“我為什麽會去看他們,因為阿雲跟我說,小微越來越不正常,她的攻擊性越來越強,總是發脾氣,對了,她還告訴小微,說自己在鏡子裏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我過去時候,阿雲剛和小微大吵了一架,我真是愚蠢,我竟然還指責阿雲不夠包容,拒絕她想暫時搬過來跟我住的請求……”
小微的情況和馬麗娅太相似了。
李魚想之前坐公車時,看到的被人壓制在地上,發瘋失控的男人。
“江沅,我是幫兇,我手上也有阿雲的血。”馬麗娅的聲音弱下去,怔忪地盯着自己攤開的手。
恍惚間,她發現掌心皮肉下的血色逐漸加深,有血從薄薄的皮膚下滲透出來。
“啊啊啊!”
恐懼的尖叫差點震碎李魚的耳膜,他一把抓住起身要跑的姑娘。
馬麗娅眼前全是血,他看到青年的嘴唇在翕動,卻聽不見內容,她的耳朵裏只有滴答、滴答的水聲。
不,不對,那根本不是什麽狗屁水聲,那是血從西餐刀上低落的聲音。
她掙脫不開青年的桎梏,張嘴朝着對方手腕咬去。
濃烈的血腥充斥着口腔,馬麗娅忽然安靜了,松開牙齒看向青年。
“我……我不是故意的……”
“江沅,我不是故意的……你別怪我我……”
整個宅子裏,就江沅一個正常人,她恐懼自己會遭到青年責怪和怨怼,那是能壓死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仿佛只要對方說出一句,你是個瘋子,或者別的什麽,她就真的成了十惡不赦的壞蛋。
李魚疼得要死,手臂上那圈深刻的牙印中,有兩個凹陷正在往外冒血。
“我沒事,不疼。”他擠出一個笑臉,“借你衛生間用一下。”
馬麗娅的眼眶又紅了,“我給你拿創口貼。”
李魚走進衛生間,擰開水,在手上打上肥皂清洗傷口。
他看向鏡子,“1551,這面鏡子和我房裏的有什麽不同嗎?”
1551說沒有,“至少表面看上去沒有,需要做檢測嗎?”
“不用。”
誰住哪間房是随機的,不只是宿舍,城內所有鏡子應該都是正常的,馬麗娅他們之所以能在鏡子裏看到另一個自己,那是因為創造座城市的東西,在通過這些普通鏡子汲取養分。
李魚又想起石遇的兩個秘密。
第一個跟目标找媳婦有關,第二個,會不會和目标的身世或者鏡子有關?
馬麗娅拿着創口貼進來,看到濺到陶瓷面盆中,混着血色水珠,她嘴皮子一抖,“我幫你處理一下。”
李魚說沒事,“我去拿下醫藥箱,用雙氧水消消毒就行。”
1551嚴肅的聲音在腦子裏響起,“未免傷口發炎,可以在傷口處塗上消炎藥。”
李魚說知道了,“1551,馬麗娅應該沒有被狗咬過,或者有什麽傳染性疾病吧?”
“你稍等,我掃描一下她的身體狀況。”
飛速流淌的時間,忽然慢了下來。
從馬麗娅手裏接過創口貼貼上,李魚掃了眼小姑娘,驚慌失措,滿臉愧疚,算了,問不出口。
對方現在精神脆弱,他怕一句你有沒有狂犬病會直接把人逼得跳樓。
還是等等系統的掃描結果吧。
見青年一連給自己貼了三張創口貼才把傷口遮住,馬麗娅肩膀又開始抽動,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剛剛怎麽了。”
“你腦子裏在想什麽?”
“沒想什麽。”馬麗娅吞咽了下口水,糾結來去,選擇說實話,“我看到了血,還聽到了水聲。”
她閉上眼睛,皺眉回憶,“我上一次在鏡子裏看到另一個我時,也聽到這種聲音,滴答,滴答,血珠滑過刀鋒,落到了地板上。”
“別再想了。”青年的聲音夾裹着少有的嚴厲。
馬麗娅睜開眼,愣愣的望過去,看見青年那雙暗含嚴肅的眼睛時,她忽然冷靜下,腦子裏所有的畫面化為齑粉,消失了。
是的,我要冷靜,我不要變成殺人的魔鬼。
李魚甩甩胳膊,“我先過去換身衣服。”
馬麗娅有些害怕,眼巴巴的望着。
李魚頭疼,“別呆在衛生間裏,別看鏡子,去做點別的轉移一下注意力。”
瞥見對方身上皺巴巴的,帶血的白襯衣,馬麗娅點了點頭,“你放心去吧,我不會再胡思亂想。”
可有時候,嘴上越是說不想,心裏就越是想去做。
把青年送出房間後,馬麗娅又來到衛生間。
她站在門口不敢進去,想起青年離開前的囑咐,忍不住猜測,對方是不是知道什麽關于鏡子的秘密。
好奇要命的在心頭抓撓,馬麗娅做了個深呼吸,鼓起勇氣,一步一步的,倒退着來到鏡子前。
鏡子裏的人正好也在看她。
空氣靜谧,流淌着莫名的緊張。
馬麗娅聽到自己如同擂鼓的心跳,鬼使神差的,她對着鏡子裏的自己,僵硬的扯起嘴角。
鏡子裏的人同樣對她露出牽強的笑容。
馬麗娅松了口氣,心想,江沅叮囑不準看鏡子,會不會是在故意吓我,他為什麽要這麽做,逗着我好玩兒嗎?這樣不好。
念頭冒出來,怎沒也無法遏制,拳頭緩慢握緊,眉宇間洩漏出一絲厭煩。
當時她那麽害怕,完全把青年當成了救命的浮起木,對方卻故意用神秘的語氣哄騙她,害她戰戰兢兢。
本來以為江沅是個好人,原來不是。
鏡子前的姑娘戾氣越來越重,她眼皮一跳,下意識擡手按住,視線正好落到鏡面上。
光潔鏡面中的人,仍舊保持着馬麗娅之前僵硬的笑容。
馬麗娅驚慌的後退一步,視線和鏡子裏自己對接上了。
那人的嘴越咧越大,眼睛鼓出,眼白裏不何時多了許多血絲。
馬麗娅看見她緩慢的擡起一只手,嘴唇動了幾下。
奇怪的是她并沒有聽見聲音,卻奇異的懂得對方的意思。
她說,“我就是你。”
李魚進房間後先沖了個澡,再去洗衣服,晾衣服的時候特意側耳聽了下,隔壁沒有任何動靜,想來應該沒事。
把晾衣杆放到邊上,低頭把纏在手上,用來防水的保鮮膜拆掉。
手背上的束縛消失,腦子裏緊繃的那根弦也跟着松弛下來。
李魚調整了下歪掉的創口貼,準備回屋,就聽一聲崩潰的尖叫。
廚娘正好回家,扯着嗓子在客廳裏罵道,“喊什麽魂!”
李魚套上衣服沖出去,跟她打了個照面。
廚娘滿臉不耐,“馬麗娅又在發什麽瘋,趕緊讓她閉嘴。”
李魚敲門沒反應,卯足勁兒把門撞開跑進去,他背後,廚娘念念叨叨的跟上,像只聒噪的蒼蠅。
“你他媽能不能閉嘴!”
一聲怒吼,廚娘的嘴終于歇停。
她停在原地,瞪着青年的背影,不敢上前。
江沅之前在宅子裏之所以能明目張膽的偷懶,一是因為管家不可能時時刻刻盯着他,二來他身上有股混社會的痞氣。
這種沒人看着,又處于躁動時期的青年不好惹,宅子裏除了管家,其餘人都選擇回避他,就連整日碎念的廚娘也不敢太過招惹。
後來江沅突然轉性,變得乖順聽話,廚娘對他忌憚日益下降,要不是對方剛剛突然發作,她差點就忘了青年之前的樣子。
背後的叽叽喳喳消失,李魚感覺整個世界都清靜了,緊跟着就是玻璃碎裂的聲音。
一個菱形的玻璃渣子從衛生間門裏飛出,驚險的從他臉頰擦過。
馬麗娅手裏拿着被拆下來的金屬噴頭,兇狠的咬緊牙關,探身去砸鏡子。
哐哐幾聲,鏡子四飛五裂,龜裂出無數蜘蛛網狀的裂縫,盥洗臺和地板上到處都是晶瑩的玻璃碎片。
廚娘吓得愣了下,擠開青年鑽進去,看到滿地狼藉和五官扭曲的小姑娘,她捂着嘴尖叫一聲。
馬麗娅的肢體關節生鏽一般,緩慢的,僵硬的轉頭看向門口。
李魚撥開腳下的玻璃渣子,把手伸過去,“把手給我,我帶你出去處理傷口。”
馬麗娅裸露的胳膊被玻璃劃出好幾道口子,怪吓人的。
“她還在。”她搖了搖頭,用手指戳着鏡面,“江沅,我剛剛又看到她了,不是幻覺,你相信我那不是幻覺。”
“我相信你。”李魚背脊發涼,這場景太像恐怖片了。
懸在半空的手快麻了,他想了想,不動聲色的把腳邁過去。
廚娘想出去,又被馬麗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吓住,不敢一個人待着,一把拉住青年的袖子,“小江啊,你不覺得小麗怪怪的嗎,咱還是出去吧,管家馬上就回來了,讓他來處理。”
李魚甩開她的手,繼續往前。
馬麗娅聽了廚娘話,呆滞的臉變得猙獰,“宋姐你是想說我瘋了?”
廚娘尖酸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馬麗娅自己從盥洗臺上跳下來,一只腳穿着拖鞋,一只腳光腳踩在地上,玻璃紮進腳底板,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李魚腳下一頓,在她經過身旁時,拉住了她。
馬麗娅轉頭看過來,微微一笑,“江沅,你放手,我只是想跟宋姐說兩句話。”
李魚沒聽她的,眼前的人不正常,那雙眼裏沒有笑意,說的是反話。
馬麗娅開始掙紮,“你沒聽見她剛剛在說什麽嗎?我受傷了,我在害怕,她一句安慰也沒有,只有奚落和嘲笑。”
李魚看了眼傻愣着的廚娘,“你先出去。”
“哦哦,好。”廚娘也意識到什麽,不敢再待,掉頭就跑。
也是她倒黴,恰好踩住方才差點刮到李魚臉頰的碎玻璃,腳下一滑,來了個重力劈叉。
褲裆撕裂的聲音,給緊張詭異的氣氛加入了喜劇效果。
李魚尴尬的騰出一只手,想把廚娘扶起來,馬麗娅趁他不注意,發力沖過去,揪住廚娘的頭發拖拽。
廚娘疼的嗷嗷直叫,雙手按住頭皮,嘴裏不停噴糞。
李魚一個瘦弱青年,拉住這個,拉不住那個,愁得要掉毛,更可怕的是,他越喊,兩個女人厮打得越厲害。
“住手!都給我住手!”
管家的聲音從天而降,他震怒的盯着地上的兩個女人,“耳朵都聾了是不是,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一個神志不清,一個沉浸于暴怒,鬼才聽。
李魚挽起袖子,“1551,給個動态瞄準圖。”
光屏彈出,上面多了一個瞄準器。
李魚看向管家,“您能先把宋姐拉開嗎?”
那兩個女人瘋狗一樣,相互抓扯,撕咬,嘴裏發出令人厭惡的尖叫,管家忍無可忍,別無選擇。
揉按了下抽痛的太陽穴,他上前一步,抓住廚娘的衣領和腰上的衣服,粗暴的把人提起來。
馬麗娅的頭發依舊被拽着,随着廚娘手上的力道站起來。
李魚眯了眯眼睛,按住手腕活動了下,一記手刀劈下去。
馬麗娅身體抽搐,白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見小姑娘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廚娘洩憤,一腳踹過去,被李魚推了一把,後背撞到管家身上。
管家厭惡的把人推開,扇了扇面前的油煙味,“再撒潑就扣工資。”
廚娘看重錢,這是她的死穴,故意撣了撣被李魚碰過的肩頭,嘴裏罵了句什麽,不甘心的走了。
管家背着手,掃了眼衛生間,“到底怎麽回事。”
“馬麗娅忽然情緒失控了。”李魚蹲下去,把馬麗娅的一條胳膊架上肩膀,将人扶到床上。
管家的眼睛探照燈似的黏在青年身上,生怕人不規矩,吃小姑娘的豆腐。
李魚不喜歡管家防備的眼神,差點出櫃。
他去衛生間收拾殘局,管家則抱着胳膊站到門口。
就在李魚以為,他會一直沉默的時候,中年大叔開口問道,“馬麗娅為什麽突然這樣?”
李魚照實說,“她說自己在鏡子裏看到另一個自己,手裏還拿着刀。”
管家瞳孔微縮,轉身就走。
看來不只是馬麗娅和廚娘,管家也看到過。
李魚說,“1551,我總覺得宿舍會出事。”
三個人都有發瘋的風險,他的處境有點糟,沒準哪天半夜醒來,床頭就站着一個人。
越想越涼飕飕,李魚三兩下打掃完,又去找來手套,爬上盥洗臺,把剩下的玻璃渣全部掰下來,一起丢到樓下。
他上樓,關門,鎖聲一落,管家房裏傳來哐當一聲。
這是在砸玻璃。
李魚上前敲門,“管家先生,需要幫忙嗎?”
“沒你的事!”
李魚聳聳肩,回自己房間,躺到床上看實況。
管家果然把衛生間的鏡子砸了,用床單包住,拖着往樓下走。
廚娘打開房間,偷偷摸摸的探出頭,眉頭緊皺,她隐隐有種感覺,有一件事別人都知道,就她不知道。
她把頭縮回去,進了衛生間洗澡。
第二天一早,李魚被一陣咕咕聲吵醒。
胖灰帶着它相好的,正在他床頭表演雜技,它用嘴叼着一粒玉米,飛到高處再松開。
下方,大黑張大嘴巴,不偏不倚正好接住。
李魚,“……”
他蒙住頭,痛苦嚎叫,起不來,還想再睡個回籠覺。
大黑被被子裏的嚎叫驚住,随即想起什麽,跳到枕頭邊上,用嘴隔着被子去啄青年的腦袋。
李魚吃痛,只能坐起來,眼睛要閉不閉,身體搖來晃去。
大黑蹦到他腿上,轉過背去,小書包裏裝着紙條。
紙條寫着上就倆字,【下樓。】
圍繞在四周的瞌睡蟲被吓跑了,李魚跳下床沖到陽臺,看見樓下有個男人正靠在車上。
他一只腳撐地,一只腳踩在車胎上,黑色西服敞開,襯衣最上面三顆沒扣上,露出兩節性感的鎖骨。
李魚抿了嘴,看出來了,這是要開始明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