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啊噗噗噗~啊噗噗噗~」表哥家剛出生三個月的小孩正在表演吐泡泡，一群怪叔叔、怪阿姨、怪爺爺、怪奶奶圍着他觀賞。

「葉南快來，小寶貝在叫姑姑呢！」圍觀人群一起發出贊嘆，這麽小就會說話了呢！

葉南的身份正好是姑姑，于是被圍觀人潮卷了進去。明明是「噗噗噗」吐口水的聲音嘛，葉南無力吐槽，不知道這群大老爺們興奮個啥。

「小寶貝抓住我的手指啦，力氣好大呢！」阿姨把手指擡起來給大家看，寶貝的小手像螃蟹鉗子那樣緊緊夾住她，圍觀人潮再一次整齊劃一地發出驚嘆聲。

好奇怪的劇情，而且大家都演得那麽認真是怎麽回事！葉南很嫌棄地從人潮裏退出來。外公搬了張藤椅，在陽光照耀的地方如老僧入定般靜坐。葉南搬張小板凳坐在外公身邊。

「南南今年幾歲了？」外公問。

「過完年26歲。」葉南答得仔細。

「現在26歲也還小，不着急。」外公竟然一反老人家催婚的傳統，這樣說，「我們當年很小就結婚咯，娶到家裏才看清新娘長什麽模樣，性情怎麽樣，脾氣好不好，全聽媒人一張嘴。你們現在機會多，接觸的人也多，不着急，多看看，多比較比較。」

葉南知道媽媽今天把她拉來串親戚的原因，就是不讓她找溫文嘛！外公的言下之意也很明顯，溫文不好，你多看看就知道了，不着急，還會遇見更好的。

回家路上，柳條禿着在風裏飄搖，竹子枯着等春來到，葉南心裏特不踏實，問媽媽：「你是不是很不喜歡我和溫文在一起？」

媽媽語重心長地說：「溫文人挺好的，長得好，家裏也有錢。可人不都是兩只眼睛一張嘴麽，穿穿衣服打扮打扮，誰會難看？再說，現在誰家裏沒點兒小錢，吃穿不愁總是有的。媽媽就想你找個疼你愛你的，媽媽看着放心。」

葉南說不出反駁的話，溫文愛她嗎？肯定沒有。溫文疼她嗎？好像也沒有具體例證。

「溫文和一個帶着小孩的女人同居是怎麽回事？」媽媽終于忍不住問了出來。小鎮是藏不住秘密的，就算藏也藏不了多久。

「就那麽回事啊！」葉南說。

媽媽也不追根究底，點到為止，意味深長留一句：「你心裏知道怎麽回事就該知道怎麽做！」

「就沒什麽事嘛！」葉南嘟嘟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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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知道怎麽回事，怎麽會沒事？」媽媽瞪她，少裝糊塗。

「肯定不是大家以為的那回事啦！」葉南莞爾。

「那是怎麽回事？」

「就沒事啊！」

「沒事兒大家能那麽說？」

「就說不是大家以為的那回事嘛！」

「你知道大家說得怎麽回事？」

「就那麽回事咯！」

「什麽事？」

葉南跺跺腳，不依道：「我管大家說的怎麽回事！」

「你不知道大家說的怎麽回事兒，你還說沒那麽回事！」

葉南被繞得頭疼，捂着媽媽的嘴巴不讓說，嗔道：「反正不是溫文的私生子！」

「我可沒說私生子，你說的啊，那是溫文私生子。」

葉南一扭頭，道：「随便啦，就私生子好了！」這種事兒說也說不清，溫文自己不出來澄清，她說再多又有什麽用。

「你說的啊，私生子！」媽媽又強調一遍。

「了不起哦，大不了當後媽啊！」葉南破罐兒破摔，懶說廢話。

「後媽也輪不到你！」媽媽潑冷水，「人親媽還活生生杵着呢！」

葉南爹今天不出去會牌友，特別老實地在家呆着，連葉禾都難得清閑。葉南順着家人的意思，今天不出門了，在屋裏搗鼓着自制一個酒精燈。

「哪裏能買到酒精啊，要高純度能燃燒的。」葉南走進客廳。

媽媽在織毛衣，爸爸歪靠着看電視，哥哥拿着平板玩游戲，仨人見問都擡頭來看葉南。

葉禾語出驚人，道：「酒精都能燃燒，但你要殺人放火的話，還是汽油比較實用，我後備箱裏有。」

媽媽随手一丢把毛線砸到葉禾頭上，起身拉着葉南的手，說：「該做晚飯啦，來，給媽媽搭把手！」

爸爸特別熱情地推着葉南走，道：「聽說南南酒量挺好哇，來跟爸爸喝兩杯，咱父女都沒怎麽一起喝酒呢！」

「你故意的！」葉南回頭，惡狠狠地跟葉禾做嘴型。

「我無辜哇！」葉禾攤手，同樣做嘴型，嬉皮笑臉。

晚飯時，媽媽破天荒地陪着大家喝兩碗米酒，葉禾在家悶了一天，吃起酒特別來勁兒，爸爸只要有人陪他喝酒就挺開心，大家一時把溫文那糟心的孩子忘記了，一家人其樂融融。

葉南酒量再好也比不了爸爸和哥哥，因此從一開始就鬼精鬼精地避着，等到爸爸和哥哥醉得七八分，葉南仍神清氣爽。

爸爸醉酒的表現就是開始打拳。

小鎮的地理位置很尴尬，歷史上只要中原強大了，便說小鎮是我的，征稅進貢什麽速速的；中原式微，小鎮就各種被倭寇、流寇騷擾，中原把手一攤說我顧不了你啦！因此，小鎮為了自保便有尚武的傳統，小鎮青年學習可以不好，身體必須強壯。

爸爸一個人打拳不過瘾，讓葉禾陪他過招。葉禾有言在先，道：「我打起來親爹也不認的哦！」

爸爸霸氣撂狠話：「不把你打趴下，我就不是你爹！」

「感覺好幼稚！」葉南依偎着媽媽輕聲說。

「你哥慘了！」媽媽對自家老公很有信心，笑道，「你爹想收拾葉禾，早看他不爽！」

餐廳太擠，大家移到前廳去，媽媽走的時候順手端一盤鹵鴨舌頭，葉南挑了挑，抓一只雞腿跟上。

小鎮的武功路數講究實用，一點兒花招沒有，招招制敵要害。葉南學的是跆拳道，看不太懂，媽媽就給她當講解員：

「你哥這種打法是給妞看的，你看你看，盡耍花腔，他打到現在發型都沒亂。」

「你哥下盤不穩，他現在勝在手上動作快，等會兒疲态一出，他就輸啦！」

「別看你爹動作不快，但是他穩，這叫保持實力，等着時機一到沖對方的破綻下個狠手！」

什麽穩不穩、狠不狠的葉南看不出來，就看到爸爸身形基本不動，哥哥繞着他轉圈，轉得很歡快的樣子。

突然，就是一瞬間的功夫，只見爸爸小腿一拐，哥哥的膝蓋彎出很奇怪的弧度，然後「砰」好大一聲摔地上！

好疼吧！葉南不自覺地僵直背，眼前這是親生父子吧！

作為家裏最小的一員，葉南很自覺地擔負起照顧傷員的責任。

葉南把葉禾扶起來，葉禾貼着她耳邊問：「剛才看清楚了嗎，爸爸怎麽出的招？」

「不懂。」葉南悄聲說，「媽媽說你下盤不穩，你待會兒別亂轉。」

「恩。」葉禾好像領悟了什麽高深的道理，很認真地點頭。

爸爸在媽媽手裏吃了一個鹵鴨舌頭，随便把骨頭一吐，沖葉禾吼：「再來！」

葉禾松松筋骨再度上場，按慣例放狠話：「這次我可不會再讓着你！」

「3分鐘。」爸爸整理一下袖口，說，「這次3分鐘之內讓你趴下！」

葉南仍舊和媽媽一起站在角落觀戰，零食已經吃完，倆人聊天更加專心。媽媽問：「你跟葉禾說什麽呢？」

葉南回答：「我說他下盤不穩，讓他別亂轉。」

「嘿嘿！」媽媽很滿意，點頭稱贊道，「很好，他的問題根本不在那裏！」

「媽~」葉南欲哭無淚，不帶這麽坑親閨女啊！

媽媽說：「你哥的問題就是換氣時間太長，他打完一套組合拳至少放空3秒，不知道想啥！」

「真的？我怎麽沒看出來？」葉南緊緊地盯着葉禾，試圖發現傳說中的3秒放空。

媽媽曲着食指在半空中等着，突然繃直了，快速地說：「看，來了！」

果然又是「砰」好大一聲，葉禾直接臉朝下摔到地上，幸好他反應快，用手肘做個三角墊着護住臉。

「這次看清楚了。」葉南蹲在葉禾身旁輕聲說，「哥，你還太嫩。」

「瓦擦！」葉禾含淚捶地。

「再來！」爸爸又沖葉禾吼。

一個怯怯的聲音在門口響起，說：「叔叔，我來找葉南。」

葉南擡起頭來，看到門口站着溫文，他大概是被葉南爹威武的樣子吓着了，呆呆站着，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葉南一下子沖進溫文懷裏把他往門外推，溫文不懂嘛，反而緊緊把葉南鎖在懷裏。

「快走啦！」葉南着急，溫文不配合，她一步也推不動他。

「怎麽了？」溫文問道。

葉南還來不及解釋，葉禾已經搶先開口，道：「溫文進來吧，跟我爸過個招，我看你們打。」

溫文不解地看着葉南。

「他們在練拳。」葉南小聲提醒溫文，「我爸很能打的，你說忙，快走！」

「我打得不好。」溫文摟着葉南往屋內走，謙虛地說，「我身體還行，給你們當沙包吧！」

葉南爹把手指掰的「咔嚓咔嚓」響，毫不掩飾的一臉壞笑。

「那什麽……溫文身體不太好。」葉南護在溫文身前給他争取利益，道，「爸，你單手讓他呗！」

「嗯哼！」葉南爹一臉不樂意。

溫文摸摸葉南的臉蛋把她往身後塞。

「那什麽……」葉南又從溫文身後露出腦袋來，繼續說，「爸，溫文學的是飛陽拳，防守很厲害的，爸要麽不打，要打一定打要害打得他不能還手！」

溫文回頭瞪着葉南，這小女子變化真快，剛不是還一副護着他的架勢麽！

葉南踮着腳，在他耳旁說：「那是我爹，你看着辦！」

「恩。」溫文慎重點頭。

溫文敬着面前的是長輩，防守為主，而且防守他擅長。葉南爹攻擊也不猛，他正在觀察溫文，不着急出擊。倆人就這麽不緊不慢地對着練。

葉禾在一邊看得直跳腳，胡亂喊着：「打呀，出拳，卧槽！」

葉南異想天開地問媽媽：「這個有時間限制嗎？比如說3分鐘5分鐘沒分出輸贏就算平手，不打了。」

葉南媽沒開口，光瞪她一眼。

「好嘛，沒有就沒有。」葉南嘟嘟囔囔的。

葉禾取笑她，說：「怕什麽，爸有分寸呢，頂多削他一層皮！」

「就怕啊！」葉南說，「爸把他打跑了怎麽辦？」

「嗬！」葉南爹突然大喊一聲，一拳頭結結實實打在溫文肚子上。溫文弓着背，撐了會兒，終于頂不住一屁股坐地上。葉南爹果然聽從女兒的忠告，要麽不打，要麽就打得他還不了手。

「再來！」葉南爹按慣例獅吼一聲。

葉南趕忙沖過去擋在兩人之間，惱道：「爸！你怎麽這樣，你真打呀！」葉南再不懂門道也能看出來，爸爸打葉禾就是用巧勁兒把他摔地上而已，對溫文可是傷筋動骨的打法。

溫文咳嗽兩聲站了起來。

葉南爹問：「怎樣？」

溫文回答：「還能再打。」

倆人松松骨頭，又比劃着拳頭準備開戰。

葉南不讓，上前摟着爸爸的胳膊，撒嬌道：「爸，你歇會兒嘛，讓葉禾和溫文打，你在旁邊給他們指導指導就好嘛！」

「葉禾和溫文一起上。」葉南爹說。

「爸~~~~~~」葉南繼續撒嬌。

「你也可以和他們一起上。」葉南爹老頑童般笑着。

「媽~~~~~~」換一個撒嬌對象。

「要我跟你們一起上嗎？」葉南媽笑問。

求助無門，葉南嬌喝一聲拉開架勢，說：「好，一起上，最後一次，打完停手哦！」葉南想着有自己夾在中間，大家好歹顧忌着她，手下留情些，打得不至于太兇猛。誰知一開場溫文就把她雙手一纏從圈子裏推了出來，葉南再要回去時已經被媽媽攔住。

「放心，打不死。」葉南媽說。

「打死算了！」葉南賭氣道，「挖個坑，埋在屋後。」

葉南一離開，大家就放開了拳腳，葉禾和溫文很默契地都選了「毫無章法」，也不管什麽招式套路破綻要害，就是手腳不停地往葉南爹身上招呼，能打中一拳一腳就算占便宜了。

葉南爹一開始有點兒懵，被打得步步後退，緩過神來後，腿一掃把倆人分隔兩側，一邊防着溫文，一邊對葉禾主動出擊。葉南爹對付葉禾還是老招式，專攻下三路，葉禾下盤不穩嘛，很快被抓住破綻，膝蓋窩不幸被掃中，趴地。

葉南爹回頭專心對付溫文，一臉壞心，得一個空擋把溫文雙手架開，趁他身形未穩，朝他臉上就是一拳頭……

「爸！」葉南驚呼，怎麽可以打臉啊！

算是給女兒面子，葉南爹半道上改拳為手刀，直劈溫文肩頭。

溫文只覺得劈在肩頭，一路麻到腳踝，這老人家手勁真大，劈的地方又該死地準。溫文咬咬牙，愣是忍住沒跪下。

葉南爹似乎對自己的攻擊效果不太滿意，又湊上前，腳尖對腳尖巧勁兒一踢，溫文終于忍不住單膝跪下。

葉禾翻了個身，正好看到溫文單膝着地，難兄難弟般的情感一下子湧上來，走上前拍拍溫文肩頭，說：「敗在我爸手下就別辛苦擺pose了！放心，你摔個狗吃屎，我老妹也喜歡你！」

「別拍。」溫文咳嗽一聲，說，「別拍這個肩頭。」

溫文艱難地站起來甩兩下手臂，幸好，還能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