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葉南一直活得很認真,認真做職業規劃,認真做理財計劃,愛上溫文大概是她畢業後所做最不理智的一件事。這麽不理智的事情葉南有點兒不知該怎麽收場。

葉禾看着妹妹這麽消沉,特意開模給她做了一個酒精燈,大肚彌勒盤腿而坐的造型,光頭腦袋是一片完整白瓷片,8個戒疤伸出8條細細的燈芯,點火就着,8個小火苗彙成一處。

葉南愛不釋手,傻傻地看着酒精燈笑,道:「還是哥哥好。」

「這個叫‘笑口常開燈’。」葉禾說,「要有彌勒精神,要寬心大肚,知道不?彌勒是未來佛,未來是彌勒的,是開心的!」

「哦,我還以為這個叫‘頭頂冒煙燈’呢!」葉南說笑。

葉南興奮得躍躍欲試,拿着酒精燈回房煮咖啡,倒酒精時手一抖,灑一桌面,葉南沒上心,随便抽張紙巾擦一擦,把光頭腦袋蓋上,點火,「嘩」,整個彌勒佛置身火中,桌面也是一片火海。

葉南笨得想撞牆,又不是第一次使用酒精燈,竟還犯這樣的錯誤。自我嫌棄好一會兒,葉南才想起現在不是檢讨的時候,現在的第一要務是滅火。

轉身從角落取來幹粉滅火器,冷靜地按瓶身操作指南進行,颠一颠,拔安全栓,扶着噴管,按下壓把,「噗」,噴管裏沖出的氣流直接把酒精燈打翻,火更旺。葉南傻眼,她今天起床時肯定把腦子落在枕頭上!

葉南害怕得扭着頭,操縱噴管左右擺蕩,死死按着壓把不松手,一瓶滅火器用空,火總算滅了,一室雪白。

葉南捂着鼻子跑出房間,正好跟聽見異響跑上來的葉禾撞個滿懷。

「咳咳!」葉南嗆得難受。

「我是愛你的!」葉禾傻眼,「酒精燈質量肯定沒問題。」

「咳咳!」葉南難受地一直咳,說,「幹粉的味道是鹹的,還有點兒酸。」

媽媽回來理所當然地把葉禾罵一頓,葉禾痞痞地搔搔頭,像個猴子。「為什麽挨罵的會是我?」葉禾很無奈。

「因為我是好孩子啊!」葉南笑得放肆。

葉南家這算是發生火災了,從窗口飄出的濃濃白煙瞞不了人,親朋好友鄰裏鄉親紛紛趕來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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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兒沒事兒。」媽媽告訴衆人,「葉禾那熊孩子,就會給我搗亂!」

葉禾欲哭無淚:「真的不是我産品問題,媽你別毀我聲譽,壞我生意!」

溫文的媽媽比溫文來得更早,憐愛地摟着葉南,關懷着。

溫文媽特別不見外,對葉南媽說:「家裏還好嗎?要重新裝修的話,先搬去我們家住。」

「沒事兒,沒事兒,就葉南那房間燒着了。」葉南媽婉拒,她還不太喜歡溫文呢,轉頭對葉禾說,「你晚上去睡客廳,房間讓給妹妹。」

葉禾捂着胸口裝可憐,道:「媽媽,我真的是你親生的嗎?」

「不是!」媽媽果斷答,「買棵白菜送把蔥,你就夾在那蔥裏。」

葉南給溫文媽倒茶,溫文媽把一個镯子套她手上,說:「吓着了吧!奶奶年紀大,被我勸住了沒來,她就讓我帶個镯子給你,壓驚。」

葉南不懂玉,但看那水頭,肯定不普通,為難地看着自家媽媽求她幫着退回去。

「奶奶送你的就收下呀!」葉南媽笑嘻嘻地拍拍葉南手背,道,「今天吓着了吧,去樓上休息。」

葉南心情複雜地看着兩位媽媽,她倆是要促膝長談了吧!這樣也好,讓媽媽和溫文媽把話說清楚,否則那邊總把她當未來兒媳,她很尴尬。溫文不愛她,她也沒信心讓溫文愛上她,他們走向婚姻的可能微乎其微。就算溫文心血來潮要娶她,就溫文這個态度,她的家人也斷然不會讓她嫁。

葉南媽避開衆人把溫文媽讓到陽臺,開門見山道:「你們家喜歡我們南南,自然是好。只是現在孩子們談戀愛,分分合合太平常,未來怎樣都不定呢!你們給的禮太重,南南一直為難,總問我怎麽辦。聽說下個月是溫文生日,到時候我會估着差不多的價值備一份回禮。以後出手請不要那麽大方,你們家有錢,可是我們随禮很吃力呢!」

溫文媽沒話說,人家這意思很明顯了,人家不把她當自己人,不稀罕跟她當親家,未免落人口舌,現在一點兒便宜不占她的,以後分開也方便。

溫文媽氣得給溫文挂個電話,厲聲道:「溫文,你是跟葉南談戀愛嗎?不是騙我們的吧,她家火災你都不過來關心一下!告訴你,少給我玩陽奉陰違,總之冷豔豔那女人做我兒媳就不行,一個外鄉女人,還結過婚帶着小孩!」

「媽,你別鬧!」溫文驚訝道,「葉南家失火?」

「葉南根本沒跟你說對不對?你們根本不是男女朋友對不對?」媽媽追問。

「我們出了點兒小問題。」溫文這麽說,他還沒弄清自己對席棠的感覺,所以葉南這邊好多天沒聯系,葉南也不主動聯系他。

「是小問題嗎?」溫文媽說,「你把冷豔豔放在隔壁,就算葉南能接受,她家人也不能同意。」

「不是冷豔豔的問題。」溫文說,「媽,不要再拿冷豔豔的問題煩我好嗎?她只是我的一個朋友。」

「不是冷豔豔的問題?」溫文媽眯着眼,壓根兒不信。

「不說了,我先去看葉南。」溫文挂電話,「拜拜。」

今天,葉南家的晚飯時間氣氛很壓抑,因為葉南爸在生氣。

聽了葉南對火災事故的描述後,爸爸厲喝一聲:「魂兒呢!」

爸爸是出了名的疼女兒,基本上這20多年裏他對葉南兇的次數用手指可以數完。

「我不希望我女兒抗壓力這麽差!」爸爸說,「你現在只是失戀而已,就要把房子燒了。以後你的人生還會遇到更多挫折,你打算怎麽辦,炸掉地球嗎?」

爸爸一向對葉南寵得沒要求,他常說:

「南南會這個呀,南南好棒!」

「南南不會這個呀,沒關系,爸爸的女兒不需要辛苦學這個,爸爸只要南南開心就好!」

這是爸爸第一次對葉南提出明确要求——抗壓力不能差。

「我還沒失戀呢?」葉南小聲反駁。

「有什麽話大聲說出來,做人要勇敢地去表達,才是對自己負責!」爸爸中氣十足,嚴肅教訓人時,聲音異常洪亮。

葉南沒那麽堅強,今天火苗高至天花板,整張大桌子火舌亂竄,她心裏怎能不害怕?她一直找不到時間大哭一場消化這負面情緒,現在爸爸又這麽大聲罵她,當場忍不住眼淚滾滾滴落飯碗。

葉南剛放下飯碗站起來,爸爸又是一聲大喝:「坐下,說你兩句就不吃飯了嗎?」

葉南平常挺能讨巧賣乖,常常不等爸爸火氣上來就哄得他眉開眼笑,但她今天實在有心無力,她自己心裏苦,她還在想着溫文,想着溫文媽媽都來了,溫文怎麽不來。火災不算小事,溫文名義上還是她男朋友,他怎麽可以不聞不問?

葉南不肯坐,也不敢走,就跟罰站似的在餐桌旁,哭個不停。

爸爸扮演嚴父角色教育孩子時,媽媽一向不插手,最後是葉禾不忍心,嬉皮笑臉道:「爸爸,我帶葉南去擤個鼻涕,太難看了,完全吃不下飯嘛!」說完光明正大地帶葉南出門散心。

葉禾不知道怎麽哄妹妹,開着車帶她到處瞎晃。

溫文原計劃着過去探望葉南,可是席棠正在收拾行李,鬧着辭職。

「把東西放下!」接獲消息的溫文踱進席棠房間,問,「你又怎麽了?」

「你快去看葉南,聽說她家失火了。」席棠趕人。

「我現在問的是你!」溫文微怒。

「我覺得我是個壞女人。」席棠把行李箱一摔,撲進溫文懷裏,哭道,「我明明知道你身邊有葉南,葉南跟你才是一對,可我不知怎麽就喜歡上你,害葉南家失火。」

「葉南家失火跟你喜歡我有什麽關系?」溫文摟着大哭不止的小女人。

「葉南好多天不來了,她肯定心情不好,一不小心就……」席棠哭得很賣力。

「傻瓜!火災是葉禾引起,跟葉南沒關系。」溫文說,「不要總把過錯攬在自己身上。」

「真的嗎?」席棠天真地問。

「恩。」溫文點頭,「葉南沒你想的那麽脆弱。」

戴熙門也不敲,直接闖進來,看倆人摟在一起十分不爽,一口氣把話說完就走。戴熙說:「遵從老大吩咐去探望葉南了,葉南不在家,就是這樣。」

「葉南還好嗎?」溫文把他叫住。

「我怎麽知道?」戴熙口氣不善,「都說了人沒見着。」

「好吧,我自己去找她。」溫文說着往外走。

席棠在他身後弱弱地喚一聲:「溫文。」

溫文回頭,歪着腦袋細思量,說:「你就是我的妹妹,別多想,我會照顧你。離開這裏你要去哪兒呢,你什麽都不會。」

「怎麽可以這樣說人家!」席棠嬌嗔。

「大概是因為很少人對你好,所以你就覺得喜歡我吧!」溫文說,「放心,我和葉南都不會當真。」

溫文出門時,葉禾正把車子停在他別墅門口。

「去跟他把話說清楚吧,從此就斷幹淨了!」葉禾說,「我不想看到我妹妹這麽魂不守舍,下次你再一不小心闖出禍事,媽媽一定拿刀砍我!」

「媽媽為什麽要砍你呀?」葉南問。

「因為不舍得砍你呀,所以只好把火氣發洩我身上。」葉禾誇張的搖搖頭,「唉,做兒子真辛苦!」

看他這麽賣力表演,葉南很給面子的輕輕笑一個。

「還在生爸爸的氣嗎?」葉禾說,「爸爸是擔心你,失火耶,他差點兒失去一個女兒,從小寶貝着的女兒。」

葉南搖搖頭,一搖,再搖,眼淚一顆顆搖出來。「對不起,我讓大家擔心了。」葉南哭着說。

葉禾憐愛地把葉南摟在懷裏,說:「別哭了,不就是分手麽,這次受點兒打擊,下次就能免疫。你哥哥都經歷幾百回了,現在談分手就跟宿醉一樣,頭疼一晚上就過去。」

「我不想分手!」葉南哭得整個人都在發抖。

「不行!」葉禾強硬,「乖,哥哥給你找一個比他更好的。」

「就他這樣就很好!」葉南輕輕捶着哥哥的胸膛。

溫文認得葉禾的車子,一出門口便停住,朝葉禾這邊走來。

葉禾看見溫文了,按着葉南的後腦勺不讓她回頭,繼續勸說:「分手吧!哥哥保證給你找一個比他更帥更愛你的,要是找不着哥哥也不結婚了,好不好?」

「不好,不結婚算什麽呀!」葉南玩笑道,「要是找不着你就不許交女朋友!」

「好,要是找不着哥哥就不交女朋友!」葉禾爽快答應,說,「快去跟他說分手,記住爸爸說的,做人要勇敢地去表達,才是對自己負責!」

葉禾推推葉南肩膀,葉南一回頭,溫文就在眼前。

葉南狠狠地瞪哥哥一眼,快速扳下擋光板,對着鏡子整理揉亂的劉海和哭紅的眼睛。

「沒救了。」葉禾在心裏搖頭。

葉南盡量以平常的樣子走到溫文面前,他們有好多天不見,突然有點兒不知道說什麽。「嗨,好久不見!」這樣的開場白不知道妥不妥當。

今晚月光明亮,溫文短翹的卷發被月光勾勒得很有層次,柔柔地發着光。他的眉眼臉型偏陰柔,因為鼻子夠挺,嘴巴又總是繃着,所以看起來不娘,挺男子氣,美男子氣。他穿一件灰格子襯衫,套米黃色毛線背心,泛白的直筒牛仔褲勾勒出結實的大腿、健美的小腿,仿佛有只剛被清巢的小狐貍把那兒當做臨時的窩,在那兒睡覺……葉南難過地閉上眼,不能再打量了,她真喜歡面前站着的這個男人。

有一次小組讨論,說為什麽影視作品的主角總是美男子,無論正面角色反面角色。葉南說:「主角是要給特寫鏡頭的,弄一醜八怪來演,鏡頭一拉三五分鐘,觀衆不得全都被惡心走嗎?」當時老師正好踱步葉南身後,搖頭失笑,說:「以貌取人,以後總要吃大苦頭。」

好吧,吃苦就吃苦,命中注定要給溫文欺負,誰讓他帥呢!

「我正要去找你。」溫文首先開口。

葉南回神,順着話頭,問:「找我做什麽?」

溫文不語,認真地打量着葉南,他一向在愛情中占上風,他習慣享受女人對他的愛戀,他剛剛決定繼續和葉南在一起,但如果葉南已經不愛他,他不會強求。

葉南也不說話,仔仔細細地看着溫文的眉眼,再多看一眼吧,也許今晚以後就再不能這麽大大方方看着他。

葉南看得眼睛都酸了,溫文還不說話。她想,他一直都是溫柔的,怕分手兩個字傷了她才這樣猶豫說不出口吧,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多麽的愛他。夠了,在最後的時刻還能感受他的溫柔,這段戀愛就不算太失敗。葉南突然意識到,溫文這麽多天不來找她,現在又這樣沉默,他是要把說分手的權利讓給她吧!唉,真是個好情人!葉南一廂情願地想着,幾次動了動嘴皮子,看溫文一眼,還是眷戀,還是沒法兒說出口。

葉南眼睛看着腳尖,眼淚在打轉,說:「溫文,你想說什麽就說吧,我沒事兒。」

溫文一直目不轉睛看着她,看到她眼裏的愛戀,看到愛戀的淚花。這個女人還是無可救藥地愛着他,溫文放心了。

「說什麽?」溫文語氣輕快,「我去找我的女朋友,這還需要理由嗎?」

「找……找我……我女朋友?」葉南細細品味這句話,是這個意思嗎,她還是他的女朋友,沒有分手。

「對啊,找你,一定需要理由嗎?」溫文裝作苦惱的樣子,說,「我想不出什麽理由呢,怎麽辦?」

不激動,不激動,葉南在心裏跟自己說,緩緩的以平常的步調走到溫文面前,近的能感受到他的體溫。葉南輕輕環着他的腰,輕輕的,好怕這是一場夢,用力一抱他就飛了。

「溫文,我愛你,真的好愛你。」葉南在他懷裏緩緩說道,「我們在一起再久一點,再久一點,好不好?」爸爸說,做人要勇敢地去表達,才是對自己負責,所以她要大聲說出來,她好愛好愛他啊!

這肯定不是葉南爹說這句話的本意。

葉禾在車子裏松一口氣,繼而搖搖頭,反複念叨:「沒救了,沒救了……」

別墅裏看戲的少年們通通松一口氣,啊,櫥櫃裏的泡面,雜貨間裏的存糧,還有每天變着花樣的早餐,我們愛你!

席棠也在窗後看着別墅前發生的這一幕,她第一次這樣嫉妒葉南,葉南是這樣的被人尊重被人喜愛。溫文對她的态度一直都是親切且輕率的,一向想抱就抱想笑就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只有葉南能讓他這樣一臉為難欲言又止不敢唐突。她跟溫文親密時,所有人都在看笑話;葉南跟溫文親密時,所有人都在微笑贊賞。

葉南是這樣完美,她一直都知道,以前沒發現自己喜歡溫文時,她欣賞這樣的葉南,現在,她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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