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嗚嗚嗚,溫文對不起!」席棠坐在床上,卷着被子,哭得像個孩子。
「哪件事對不起我啊?」溫文聲音平靜,聽不出喜怒。
「我不該亂跑,讓自己掉進湖裏,害得你跳下來救我,嗚嗚,對不起!」席棠認真檢讨。
「我不叫嗚嗚。」溫文聲音仍然沒有起伏,但他在開玩笑,應該不生氣了吧!
席棠慶幸地拍拍胸脯,放心道:「你不怪我就好。」
「還有呢?」溫文接着問。
「還有什麽?」席棠不懂。
「還有什麽對不起我?」溫文提醒。
席棠眨巴着眼睛努力想,終于想到了,繼續檢讨:「我不該跟冷豔豔吵架,你最讨厭別人吵吵鬧鬧,對不起,我又耽誤大家工作了。」
「恩,還有呢?」溫文還問。
席棠自己也驚訝了,反問:「還有?我怎麽總闖禍呀!」
「你為什麽突然跑掉?」溫文決定換一種問法。
「啊?」席棠抓緊棉被,認真想着,說,「我就是慌,不知道該怎麽辦,就只好跑開啦!」
「慌什麽?」溫文問。
「就慌啊,冷豔豔一直問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說嘛!」席棠絞着手指,有點兒扭捏。
「冷豔豔問你什麽?」
Advertisement
「就……就問我……你不是都聽到了嗎?」
「我要聽你說。」溫文很堅持。
「就……就問我把自己當做你的什麽人?」
「恩。」溫文點點頭,繼續聲音平靜地問,「你的答案呢?」
「啊?」席棠睜着無辜的眼睛,眼淚瞬間凝聚,一顆一顆往下掉,「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你身邊有葉南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我就是……對不起!」
葉南站在門口聽得夠久,她原是來給席棠送醫藥箱,席棠落水時擦撞了湖邊的石頭。現在看來他們有比止血更重要的事情在談,葉南含淚轉身。
戴熙就站在葉南身後,葉南咬着唇,把醫藥箱交給戴熙。戴熙一轉手,把醫藥箱交給蔣斌,追着葉南而去。
葉南走的并不快,她心裏看不起淚奔這個動作設定,出門需要經過開放的工作空間,大家都在看着她,她更不能失态,因此努力裝出平常的樣子。
戴熙一直靜靜地尾随其後,出了大門方才出聲喊住她:「葉南,你要放棄嗎?你不争取嗎?」
「我不知道。」葉南難過得一屁股坐在綠植花壇邊沿。
戴熙緊緊地挨着她坐,道:「溫文是喜歡你的,他就是……有點兒混蛋。」
葉南沒接話,她在哭,她不想哭出聲。溫文又不在身邊,哭給誰看?
「溫文在窗邊,他在看你,他心裏有你的,就是這人……」戴熙說着說着說不下去,自己的兄弟是個混蛋,這怎麽說呀!
葉南心裏想的是,如果站在窗邊的不是溫文,他這樣傷害她,她現在身邊坐着他的朋友戴熙,她一定哭倒戴熙懷裏,親他吻他也許還跟他上床報複溫文!可是窗邊站着的是溫文,她不舍得他為難,不舍得他難堪,她甚至覺得大哭出聲引人圍觀都算是給他添亂。
她是真的很愛溫文吧!怎麽不知不覺就愛了這麽多?
蔣斌說,溫文身邊的女人就她好點兒,其實她不好的,只是因為對象是溫文,她壞不起來。她是那麽的小心翼翼,事事為溫文着想,她上輩子一定從溫文的墳上踩過,欠他的!
葉南覺得自己真可笑,機關算盡,最後卻是給了溫文和席棠一個打開天窗說亮話的機會。
晚上,早餐店的老板來跟葉南請款,葉南想了想,給3k定金,說:「麻煩您,以後每天按這個量送去,每兩天換一個花樣,免得大家吃膩。您簡單記個帳就好,錢用完了跟我說,我再決定要不要續訂。」
店老板挺和樂一人,笑嘻嘻地打趣:「你這女朋友當得真用心,我家也有一個兒子哦!」
葉南沒有心力與人應酬,敷衍地陪着笑。
她這次當人女朋友确實用心,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心裏反複斟酌才付諸行動,她多麽害怕一步行差踏錯就一切成空。跟溫文在一起的時間不算久,很開心,意外獲得一個實現夢想的機會。很累,一天天一點點累積下來的疲倦。很高興,走進自己的房間,能生出跟溫文有關的畫面,她躺着看書的椅子溫文坐過,她泡咖啡的摩卡壺溫文把玩過,她閑時塗鴉的畫作溫文欣賞過……如果不去想什麽永遠,這樣愛過也就夠了。
其實她應該離開,留在這裏,工作毫無進度,而溫文也守不住。
窗下的街道已不似年節時熱鬧,那時候商家恨不得把攤子擺到馬路中央招攬生意,現在攤子守秩序地站立遮陽棚下,店老板悠哉地出門遛鳥逗狗不知所蹤。現在的街道肯定不堵車,即使坦克來了也能順利通過。
葉南突然有一忽兒晃眼,眼前生出這樣一個情景,溫文從她家樓下經過,她在樓上看着他。
「溫文。」她喚一聲。
溫文擡起頭來,她甜甜地朝他笑,然後舉起一顆木瓜往他腦袋上砸。
「疼。」溫文說。
于是她「噔噔噔」跑下樓,對溫文說:「不怕,我給你擦藥,你做我男人吧!」
葉南是因為嗓子幹疼而清醒的,搖搖頭,不太确定剛剛是做夢,還是腦子胡思亂想。她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沒有。
葉南又咳了幾聲,抽屜裏一陣翻找,想找點兒板藍根、午時茶什麽的。葉南沒找着,媽媽的房間已經關燈,她不便打擾,便去廚房沖了一杯紅糖水。
紅糖水!幹嗎突然想喝這個?恩……感覺小腹有點兒脹呢!
葉南狐疑地走進廁所一探究竟,果然是大姨媽來訪。葉南欲哭無淚,她有極其強烈的痛經,這不是雪上加霜,傷口上撒鹽,火上加炭炙人肉嘛!禍不單行,就是這個意思吧!心靈的創傷,會在肉身上以具體形式呈現,大概就是這種情形吧!
葉南裹大被子,捂暖水袋,喝紅糖水,聽悲傷情歌,覺得自己可憐得像顆寒冬地裏莊稼伯伯嫌棄不割的小白菜。
金宓偏在這時候打電話過來,葉南惡聲惡氣道:「幹嗎,警告你哦,不準催稿,我這次真的來大姨媽,不是借口,痛死了,不準催稿,催稿絕交!」
「嗚嗚,不催稿,催你回來好不好?」金宓在電話另一頭哭訴,「新人不好帶哇,我得教他們怎麽穿衣服,怎麽跑新聞,怎麽混各種展會、宴會、發布會、私人聚會,完了我還得三更半夜幫他們改稿,我就是個全職奶媽啊!葉子你回來好不好?你好歹幫我帶出顆蘿蔔頭再歇好不好?」
葉南沉默着,這是一個很好的退場,就這樣吧,她回到原來的生活,還回到她原來快意生活的樣子。她不會當溫文從沒來過,她會記得他的正臉、側臉和背影,珍惜着……
「葉南,死沒良心你在聽嗎?」金宓在電話另一頭咆哮,「還有,你看中的二手小戶型買不買,房東催我好多遍,是朋友才留到現在,你再不來交款辦過戶,人家賣給別人啦!」
「金宓,我舍不得。」葉南說。
「啊,舍不得房子?」金宓道,「我也覺得很便宜,你有閑錢買了不住放着保值升值也好。我再跟他說說等你回來吧!」
「我舍不得溫文。」葉南說,「我知道我可以全身而退,我知道我回到原來的生活還可以過得很好,不對,過得更好。可是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就這樣跟溫文結束!我真想說髒話,我怎麽就這麽愛他!」
「卧槽!我幫你說。媽蛋!再送一句。哈哈哈!」金宓大笑三聲,道,「葉子,你也有今天。」
「我會認真考慮要不要回去。」葉南說,「現在我想先睡一覺,最好不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