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異國他鄉，人生地不熟，正可以做點兒隐私的事情。

「你真的……你也會做這麽不理智的事情！」小格顯得很激動。

小格的情緒總是這樣容易被挑動，有她在一邊煩躁不安地走來走去，葉南反而冷靜着。她的不安，有小格幫她發洩了。

「葉子姐！」小格不滿地說道，「你一直是我的偶像，特別睿智，情商又高。你現在這樣讓我生氣你知道嗎？」

「結果還沒出來呢，也不一定就懷上呀！」

「可是你沒保護好自己！」

誰讓他是溫文呢，她在溫文面前是不設防的，丢盔棄甲，把一顆柔軟的紅心捧他面前，要疼愛要傷害全看他的心意。

「我想這對你應該是個好消息。」醫生看着病歷上未婚欄前的勾號，說道，「你沒有懷孕。」

葉南英文不太好，醫生廢話又多，她把這句話放腦子裏轉了一圈才消化，松了口氣。就是高興，沒有任何失望。

「可是，我的月經推遲了很多。」葉南提出疑問。

小格在身邊小聲念叨：「千萬別是韓劇，千萬別是韓劇的發展啊！」

「也許是水土不服，所以導致的生理紊亂。」醫生說，「你的身體沒有毛病。」

小格的念叨改為：「西醫果然靠不住，我們才來幾天，竟然拿水土不服做借口。」

「也許是你心理上希望自己懷孕，這種意念太強大，身體就被你自己給騙了。」醫生眨眨眼，莫測高深道，「人體很玄妙的。」

葉南忍不住輕輕翻白眼：「我很确定你在跟我開玩笑。」

「中國文化不是說‘玄之又玄，衆妙之門’嗎？我體貼地用你的文化跟你交流，你竟然不領情。」醫生搖頭嘆息，「好吧，換一個說法，你可能是壓力太大，太緊張。年輕人不要想太多，上帝會做出最好的安排，在最合适的時候賜予你孕育寶寶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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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格聽不下去，急忙拉着葉南離開：「再說下去，就該釋迦摩尼出場啦！」

葉南反而很認真思考醫生說的話，她是否在心中暗自期待能夠懷上。這個念頭藏得很深，她的思想不敢觸碰，但是身體聽到了，才表現出這樣一個假象。

溫文，溫文，怎麽辦呢！

「葉子姐，你哭啦？」小格手足無措，從葉南左邊走到右邊，又回到左邊，終于伸出手摟着她。她平常覺得葉南是上司，是前輩，不是朋友閨蜜，倆人從來沒有這麽親密的動作。

「葉子姐？沒有懷孕是好事啊！」小格說。

「可是我想懷。」葉南在她肩上抽泣，鄙視自己，「好沒出息啊！」明明知道懷孕并不能解決問題。

她和溫文的問題出在哪裏呢？

她對溫文有熱情，但她同時希望自己活得有價值。呆在小鎮她會失去很多機會，而對溫文來說，她只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那樣的犧牲不是愛的熱烈，而是傻得徹底，她的所學所思不允許自己犯傻。

「小格，你覺得我夠聰明嗎？」葉南問。

小格看着她哭紅的雙眼，認真思考答案：「聰明，發生這件事之前，你在我心裏一直特別聰明。」

「那我夠冷靜嗎？」

「超級冷靜，在今天之前，我一直覺得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你都能冷靜解決。」

「又聰明又冷靜的人，是不是就不适合談戀愛啊？」也許只有傻傻而專注地去愛的人才能最終獲得幸福。

「葉子姐？」小格小心翼翼地問，「你喜歡上有婦之夫了嗎？」

「噗！」葉南被逗笑了，「怎麽會有這麽荒唐的想法？」

「你談戀愛，連我都瞞着，你又想懷他的孩子。這種情況我想不到別的解釋。」小格攤手，「社會上有個流傳很廣的定律，女畫家特別容易做小三。」

「為什麽啊？」葉南好奇。

「因為女畫家清高又清冷啊，不喜歡給他做家事，也不喜歡跟他串親戚各種應酬，他要是有個老婆這些問題就都解決了，女畫家只要跟他談戀愛就行。」小格說得認真。

「這種情況同樣發生于女作家，女鋼琴家，女舞蹈家，一切女藝術家。」幹嗎單編排女畫家的不是。

「所以，你真的做小三啦？」小格驚訝，随即改口，「我是說，你真的愛上有婦之夫啦？」

「差不多吧！」他當時身邊有席棠。

小格說得對，自己身上确實有那些毛病，她想跟溫文談戀愛，但不想圍着他轉随着他走，不想為他定居小鎮，不想只做他的幫手，她有自己的追求。工作最忙的時候，她堅持開專欄，堅持寫童話。不差那點兒稿費，就是想做自己的事情。

葉南的畫反響很好。她半道出家，心裏有了很多想法才開始鑽研繪畫，她臨摹練習得少，一開始就自己創作，因此畫風別樹一格。當然，年輕漂亮師承名門來自中國的女畫家這個宣傳定位，也為她博得不少關注。

「長得漂亮贏一半！」小格看着畫展官網首頁上挂着葉南的巨幅全身照感慨道，「你這件禮服肯定賣得好，我應該早點兒找個工廠做仿品，這時候就可以标注‘木葉不離同款’挂網上賣，一定賺瘋了。」木葉不離是葉南在畫上的落款。

大師看到葉南的展出成績很滿意，鼓勵她：「用心畫畫，你的成就會在我之上。」

葉南不覺得高興，反而很忐忑，在她心裏一直覺得大師脾氣古怪，猜不透她說話的用意。

大師有50多歲了，不曾結婚，沒有公開被人熟知的戀愛史。葉南原來覺得沒什麽，追求藝術的人脾氣怪一些，不結婚，都很正常，可是經小格一說，她心裏便認定了大師一定跟某個有婦之夫關系匪淺。

原來不結婚，做小三，一把年紀以後會變得陰陽怪氣啊！葉南胡思亂想，她不想變成這樣。

「大師，我基本功還不紮實呢，你不會是想把我逐出師門了吧！」葉南扭捏着說，試着跟大師撒嬌。

「不會。」大師笑着說，「我是個俗人，你這個徒弟讓我驕傲，讓我有面子，我怎麽會把你趕走呢？」

「那大師怎麽不像個俗人一樣結婚生子呢？」葉南決定捋一捋虎須，大師的答案對她很重要。

「你怎麽知道我不想？」大師竟然沒生氣。

葉南靜靜看着她，希望大師多說一點兒，能給她的人生以啓發。

「年輕的時候脾氣不好，錯過了。」大師今天難得有興致說起自己的私事，「我以為世間的人、物總有重複，我以為放手了總還能找到一樣的，甚至更好。哪知道找到更好的才發現……不是我要的。」

「老師！」葉南哭着撲進大師懷裏，她心裏就是這樣想的，她覺得此刻她和大師無比親近。這一聲「老師」喚的，她們比以前親密了。

「老師，怎麽辦呀？」葉南替大師擔心，也為自己難過。

「我在等他離婚，或者他的老伴兒先去了。我們還做朋友，或者更親密，此生只能如此了。」大師挺平靜，她已經想很久，想得很清楚。

「我不想這樣！」葉南最近總是噩夢連連，每次都是大喊着這句話驚醒過來。

有時候她夢見溫文結婚了，有了小孩，小孩特別可愛，妻子又溫柔又乖巧。自己暗戳戳地跟在溫文妻子身邊，暗戳戳念咒語：「你快死啊，你倒是快死啊！」

她不想那麽變态那麽惡毒，然後就驚醒了。

有時候她夢見溫文結婚了，新娘就是自己，他們有了小孩，小孩特別可愛。與此同時，自己的形象也變了，短短的卷發，鼓起的肚子，粗胖的小腿，日常拿着小藤條打小孩，罵道：「讓你調皮搗蛋，讓你不寫作業！」晚上溫文回來，她又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溫文開罵：「每天忙到這麽晚才回來，孩子學壞了你管不管！」

葉南總被這樣的噩夢吓醒，醒來後哭笑不得。

金宓終于回來了，葉南熱烈歡迎。

「快！快！你想好怎麽做了嗎？我們馬上動手！」葉南想轉移注意力。

小格也很興奮，說道：「金總，宓總，我都閑得快發黴啦！」

「我以為大畫家很忙，忙得忘了我呢！」金宓又轉頭對小格說，「還有你，明知道我們還做媒體，你什麽人都敢得罪啊！」

「沒辦法，閑的蛋疼啊！」小格調皮。

金宓的做法不是很有新意，但絕對有誠意。她想要做一個社交媒體網站，用戶發表的內容分「心說」和「新語」兩種，心說必須是投稿審核通過後方才能夠顯示，新語就簡單多了，想怎麽發就怎麽發。心說和新語分雙欄在用戶主頁顯示，浏覽用戶可以自由選擇顯示比例和随意隐藏某一欄。

關于心說，會組建一個龐大的編輯團隊，對用戶投稿嚴格把關，文字類會進行編校，圖片類會進行修剪，視頻類會進行剪輯，語音類會進行調試，這些将構成網站的主要內容，并給付稿費。

「前期先不要鋪太大，先從我們熟悉的領域入手，新聞加評論，再開辟一些專欄。」金宓心裏想的很清楚，「至于視頻、圖片、語音、電臺，找到合适的人負責具體板塊再慢慢豐富起來。」

小格很開心，說道：「這是一個很好的切入點，上次有自媒體網站來找我，想讓我過去工作。他們網站現在不缺內容，就是缺專業的編輯，用戶自己發的內容要麽不做編校，要麽編校水平不夠。文章內容還好，就是編校錯誤太多，看着亂。」

葉南也覺得金宓的做法好，說道：「很多網友花很多精力在網上産出大量優質內容聚集大批粉絲，可是沒法兒把這些變成錢，最後都開始植入廣告，錢賺到，內容質量也下降了。」

「其實我的做法沒什麽新意。」金宓自己也知道，「我就是把報紙、雜志搬到網絡上來，采用社交媒體的形式，同時征稿內容更豐富，征稿通道更開放」

葉南給她打氣：「若真能做到我們的預想，就很不錯。內容不再是死的，讀者作者可以随時交流。網友們喜歡什麽會第一時間呈現，網站的态度可以通過編校修改和內容推薦實現，有才華的人有了方便展示的平臺。」

「恩，葉子懂我。」金宓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