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家庭教師13

“你想不想去我的家鄉看看？”

沢田家光說出這句話的那個時候，歲狡妙正在喝一碗熬煮得鮮美鹹香的奶油蘑菇湯。

“小日本？”她拿着一把質地細膩的湯勺，默默無言地把剩下的湯汁全部搬運到肚子裏，掂起餐巾布的角擦幹淨嘴巴，才慢條斯理地開口：“可以啊，随便你安排。”然後一臉微笑地看着坐在餐桌對面的沢田家光。

沢田家光看着她打着石膏挂在胸口的左手臂，目光閃爍，蛋疼地低下了頭避開她的視線。

巴吉爾的支線任務開啓時，沒有一點點的征兆。

那時候，他們兩個湊在一起，一個饒有興致地解一把密碼鎖，一個在一邊乖巧地坐着看。

【叮——攻略任務開啓，目标人物——巴吉爾】

【叮——現在公布目标人物巴吉爾的攻略支線任務及獎勵：

1你我初遇之時（和目标任務相處至少66天，要求每天都見面）→完成可獲得20積分。

2陪伴是那個啥來着（和目标任務相處至少266天，要求見面，時間可累計可間斷）→完成可獲得50積分。

3愛情與友情只有一線之隔（表白or被表白）→完成可獲得50積分。

4 青澀純淨之戀（在一起！在一起！）→完成可獲得100積分。

5再相見恍然如夢（天涯海角不能抹去我的思念）→完成可獲得150積分。

6只是這顆心不能完全屬于你（分手or被分手）→完成可獲得200積分。】

【完成任意一個目标的攻略支線即算成功，全部失敗扣除脫離世界前所有積分的20%。】

【叮——系統提示，玩家在每個世界都有機會獲得五個攻略目标。任務人物“巴吉爾”是玩家在該世界的第三個攻略目标，前兩個均已失敗，請玩家繼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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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說髒話嗎？

【叮——不能哦。】

……刺—奧！

好吧看在你是個還蠻可愛的小正太的份上，小爺就不客氣了。

巴吉爾也不知道為什麽，拿着自己帶來的密碼鎖玩的高高興興的歲狡妙突然擡起頭對他看了幾秒，然後露出雪白的牙齒，展現了一個不可描述的笑容。

從那之後，誰也沒辦法把歲狡妙和巴吉爾分開了。他們就像一對連體嬰兒，一個走到哪裏，另外一個就必然會跟到哪裏。

準确地說，是歲狡妙單方面地貼着巴吉爾。

巴吉爾也很無奈啊，他可是早就在黑手黨學校報過名挂過號，要像普通小孩一樣老老實實去上學的人。雖然歲狡妙已經得到了彭格列九代目的特赦，但是那種地方她根本進不去好麽？

沢田家光只好做那個負責把她攔下來的人。

好吧，其實系統任務只是要求每天都見面，又沒說必須一整天都黏在一起。

于是她千叮咛萬囑咐“每天一定要抽出時間過來看我哦”，一直到巴吉爾左舉拳右發誓，恨不得寫下保證書，詛咒自己不來看她就會和沢田家光斷絕師徒情分，這才換來她依依不舍的松手。

無辜被牽連的沢田家光：EXM？

他有時候會戲弄無所事事地躺在自己辦公室沙發上的小姑娘：“你要是和巴吉爾真成了，是不是也要跟着他喊我一聲‘師父’啊？”

歲狡妙從松軟的抱枕後面擡起頭，白了他一眼。

師父你個大頭鬼！

他呵呵地笑了。

話雖然這麽說，但是沢田家光也不過是開開玩笑，根本沒怎麽當真。歲狡妙是怎麽長大的，他比誰都清楚。他家的傻徒弟在她面前……天真，啧，真是太天真了。

就算早早地接觸了這個社會的黑暗，也不過是個喜歡占着玩伴不放的小孩子啊——他是這麽想的。

所以當他看到這一幕時，才會覺得心情分外沉重。

——巴吉爾癱坐在斷壁殘垣之間，神情木讷；而他身前的不遠處，歲狡妙低着頭握着原本屬于巴吉爾的回旋镖，批散着的淩亂長發遮住了她的表情。

在他們的周圍，是十數名卧倒在血泊中的屍體，其中的兩三個還在痛苦地□□，其餘的，大概都沒有了氣息。

沢田家光帶來的屬下紛紛上前去，查看他們的狀況；而他本人則快速地跑到兩個小孩身邊。

巴吉爾見到他，擠出一個放松的笑容：“師父。”

沢田家光點點頭。歲狡妙似乎也因為他的聲音有了反應，慢吞吞地擡起了低着的頭，露出了一張蒼白的，面無表情的臉。

巴吉爾明顯地瑟縮了一下。

他不知道，因為他的動作，身前的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僵硬了。

歲狡妙對着他，努力地想給出一個笑容。但是巴吉爾稍微瞄了她一眼，尤其在她手上還滴着血的回旋镖上一轉，很快地轉移了視線。

小姑娘的肩一下子垮了下來。

唉。

沢田家光彎腰順着她的手臂拿住回旋镖，溫和地勸慰道：“已經沒危險了，把它給我吧。”

歲狡妙順從地松開手，嗯了一下，然後平淡地說：“我留了幾個人給你們審訊。”随後她再也不看一眼，轉身走向被沢田家光帶過來的Oregano：“姐姐，我的手臂受傷了，麻煩你幫我處理一下。”

這一次的襲擊事件沢田家光沒有給她透漏什麽後續，她也不在意為什麽會有人在他們外出的時候搞襲擊。第二天歲狡妙一個人窩在自己的住處，不出去，也不阻攔別人進來。

只是除了沢田家光和給她換藥的醫生，歲狡妙沒有等到另外的人。

一直到晚上十點，她坐不住了，給沢田家光打了電話：“巴吉爾呢？”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沢田家光用他一向爽朗的聲音說：“他今天學校裏有任務，留宿學校了，托我和你說聲抱歉。”

騙子。

歲狡妙想。

她不知道黑手黨的學校在哪裏，也不知道怎麽去那裏，更不能擅自行動給收留她的彭格列找麻煩。

所以她只能坐在床上，看着正對着床的牆上，圓形鐘表細長的秒針不緊不慢地從1爬到11，幾秒之後落在12上，長短不一的三針在那一剎那重合。

【叮——巴吉爾支線一中斷，判定任務失敗，即将重新計數，請玩家繼續努力。】

歲狡妙揮手屏蔽了巴吉爾的支線任務提示，掀開被子鑽了進去。

有點冷。

或許是絲綢被子的緣故吧。

她蜷縮成一團，打了個哈欠，想着。

從那之後，像是默契一樣，巴吉爾再也沒有出現在她的周圍。原本沢田家光還擔心她追問，頭疼地想着各種各樣的理由準備着。可是歲狡妙也像忘記了這個人一樣，閉口不提，要不在屋子裏自娛自樂，要不被沢田家光拉出來曬曬陽光，偶爾跟着Oregano到街上逛逛。

西西裏島民風淳樸，歲狡妙作為一個面皮子還不錯的蘿莉，很受大叔大嬸們的喜愛。

她臉上明明很可愛的笑容讓沢田家光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點心塞。

再加上那次襲擊事件的調查結果……

于是出現了開頭的那一幕。

他頂着莫名的壓力說：“那次事件，是阿提裘樂家族殘留的欲孽造成的。我想，你也不一定非得待在彭格列，出去了反而更安全，就當散散心。”

“我也是阿提裘樂的餘孽。”

沢田家光聞言皺眉，有些嚴肅：“你不是。”

他的語氣很是認真，歲狡妙也收起了輕佻的笑容，沉默地用手捏着勺柄，在湯碗裏轉來轉去。

“你不是。”沢田家光再一次重複道，“以後不要這樣形容自己了。”

歲狡妙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九代首領知道你的想法嗎？”話音剛落，她松開勺子，任由它咣當掉落，與同為瓷器的湯碗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音。“他同意了嗎？讓我離開彭格列的視線。”

沢田家光點點頭：“九代目說讓我自行安排。”

“哦。”歲狡妙有些失神，随即又打起精神來，“所以說，你準備好讓我見你的寶貝們了？”

……沢田家光抽了抽嘴角，“我的妻子奈奈，美麗大方，很會照顧人；兒子阿綱，活潑可愛。你一定會喜歡他們的。”

那是歲狡妙第一次從他嘴裏聽到他們的名字。

他們走的那天，天氣一如既往的晴朗。沢田家光帶着她去見了Timoteo，那位老人笑吟吟地說：“奈奈和阿綱都是好孩子，你會過得很開心。”然後叮囑了幾句，就放他們走了。

歲狡妙坐上車子之前，下意識地往身後彭格列的大門看了一眼。

“怎麽了？”正準備坐進駕駛座的沢田家光疑惑地問。

她搖搖頭，鑽進了車廂。

到底沒有在臨走前見到他最後一面。

沢田家光坐在她身邊，睡得香甜；歲狡妙撐着下巴看着機艙窗外起伏的的雲海，将心底浮動的小情緒一點點遮蓋下去。

關于日本，歲狡妙除了東京，就只知道京都和大阪了。

沢田家光的老家位于距離東京不遠的并盛町，是個她一點也不熟悉的地方。

不過，好像略微有點耳熟啊……

他一邊往出租車上放行李，一邊給神色郁郁的歲狡妙解說着：“我保證，你一定會喜歡他們的。”提到自己許久不見的妻兒時，沢田家光笑眯了眼睛，整個人都洋溢着歡樂的氣氛。

歲狡妙看着出租車司機身前計價器上飛快增加的數字，挑眉瞥了一眼神游天際頗有些激動的沢田家光。

呵呵，早就聽說你國的出租車車費昂貴了，名不虛傳啊。

說實話，相比于他的興奮，她是有點厭煩的。

沢田家光，Timoteo，都毫不遮掩他們對于那一對母子的喜愛，并斷言她的感受，讓她內心深處生出一種煩躁的感覺。

你們憑什麽認為，你們喜歡的人，我就一定會喜歡？

就像……巴吉爾。

擅自把他帶到我面前，擅自讓我習慣他的存在，又擅自把他帶離我的世界。

真是夠了。

歲狡妙和後視鏡中司機的眼睛對視而上，那個中年男人楞了一下，然後飛快地轉移開驚慌的視線，

哼。

出租車停在一個安靜的鎮子裏的一座普通的兩層小樓前。出租車離開後，門前就只剩下他們兩人和一堆行李。此時正是黃昏，沢田家光一眼就看到了二樓陽臺正在收被子的女人，高興地大叫：“奈奈！”

短發的女人一愣，然後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家光！你回來了！”

沢田家光抛下歲狡妙和行李，飛快地跑進院子進了屋；歲狡妙看了一眼樓上陽臺，那也沒了身影，只剩下一團被丢下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