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好的。”老羅點了下頭, 随後便按照趙徐歸的要求做了。

坐在車內,手緊緊地握着镯子, 趙徐歸此刻心情無比複雜。

仔細回想,江夜霖确實和霖霖很相似。其實不光是名字, 就連長相, 也是相似的。只是,如果江夜霖就是霖霖, 為什麽她會對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啊, 也是, 那個年紀的小孩子, 能記住什麽呢。忘掉好像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盡管霖霖平時擁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但是随着時間推移,會忘掉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情吧。

車窗外的城市在迷離燈光中,帶着種不真實的感覺如浪潮般一波波往後移動。一路上, 趙徐歸都處于一種恍惚狀态中, 只不過, 那握着镯子的手指卻是越收越緊。

江夜霖的模樣和霖霖小時候的模樣在腦中來回切換着, 根本無法控制。

良久, 趙徐歸驟然舒出一口氣, 凝視着前方路況, 又緊抿雙唇, 內心五味雜陳。

回到江家大門口, 沒有等老羅來拉車門, 趙徐歸就搶先自行打開車門,然後握着手機帶着包下了車去。

搓了下手,按下在風中飛揚的發絲,将其撩回耳後,趙徐歸一邊給江媽媽打電話,一邊雙目空洞地擡腳往前走着。

明明腳下踩着的是實地,但腦子裏頭卻有些飄忽。

“媽,我有個事情想要問問你。”電話接通後,趙徐歸握着手機望着眼前的大門。

“嗯?好的,那你稍等一下,我來開門。”

“好。”放下手機,趙徐歸在那兒愣了一會兒,随後伸手拉開了包。

不多時,江媽媽就出現在了面前,手扶着大門,望向趙徐歸時,臉上寫滿疑惑:“徐歸,這麽急匆匆地又趕回來,是發生什麽事了?”

聞言,趙徐歸原本迷蒙不清的腦子就像是突然被人敲醒般,一下子就回到了現實中來。

注視着江媽媽,片刻,趙徐歸搖頭,随後又急忙從包中取出一個錢夾子翻開看着。

“嗯?”江媽媽覺得她看起來有點奇怪。

盯着錢夾子中的那張照片看了許久,最後,趙徐歸将其抽出,手指微顫地亮到了江媽媽面前:“這個人,你認識麽?”

江媽媽看了下她,而後将照片接到手中,定睛一看,随後驟然擡頭,望向趙徐歸,眼中滿是詫異。

“認識,對麽?”趙徐歸雙目瞪大,直直望入江媽眼中。

“孩子,進來再說。”這時,江媽伸出手握住趙徐歸的手腕,便領着她往裏頭走去。

整個過程中,趙徐歸的腦子都是空曠的。

機械地望着地面,跟随江媽步子往前邁着,自己都有點分不清自己現在究竟是在做什麽,甚至有點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真實存在的。此時的一切,究竟是發生在夢裏的還是現實之中。

“徐歸,你先說說,你這張照片,是怎麽回事?”回到客廳中後,江媽媽将趙徐歸領到沙發旁邊,詢問。

“她,是我曾經的一個鄰居,對 ,鄰居家的妹妹。”趙徐歸擡起頭。

江媽媽聽完後,緩緩舒出了一口氣:“你是不是想問什麽?”

“夜霖,她是你們收養的麽?”醞釀許久,趙徐歸終于問出口。

聽完之後,江媽媽嘆了口氣。

“稍等一下。”之後,江媽媽就起身往樓上走去了。

趙徐歸坐在沙發上,雙手搭在膝蓋上輕揉着,只覺得自己的心跳變得越來越快。就算是參加聲勢再浩大的活動,她也從來都沒有像這樣緊張過。

不多時,江媽媽的腳步聲由遠到近傳過來,趙徐歸望過去時,發現她的手上拿着一本什麽東西。

“這是?”趙徐歸看見時,反射性地站起身來。

“坐,坐。”江媽媽說完,就将相冊給遞到了趙徐歸面前,“給。”

“謝謝。”急忙将相冊接過來後,趙徐歸才又緩緩坐了下去。

手指撫摸着相冊黑色的封面,沒有過多猶豫,趙徐歸就翻開了第一頁。

照片中,一個長着張肉呼呼臉蛋的小姑娘站在年輕的江媽媽面前,微微歪着頭,笑容燦爛無比。

仔細看會發現,她的手臂上還纏着一些紗布。

在看見那張臉的瞬間,趙徐歸伸手摸到剛剛取出來放在茶幾上那張自己和霖霖的合照,一會兒看看那合照,一會兒又看看江夜霖同江媽媽的合照,瞬間無數過往記憶湧入腦海中,趙徐歸幾乎快要不能呼吸。

之後,趙徐歸又拿着那張合照,并馬不停蹄繼續往後翻着。

每一張,每一張都是那熟悉的臉。

天真無邪,單純可愛,肉呼呼的,陽光燦爛。

“媽,我……她……”翻到其中一頁停下後,趙徐歸拿着照片轉頭望向江媽媽,但是喉嚨卻哽咽得吐不出來一個字。

“事實上,她是我們收養的孩子。”江媽媽說完後,望着相冊舒出了一口氣。

趙徐歸聽完,拿手捂住唇,盡力不讓自己發出抽泣聲,然而,卻還是控制不住。

完完全全控制不住。

“所以,你們是很久以前,就認識了?”江媽媽拍了拍趙徐歸的肩頭,“別哭了,孩子。”

“那時候……那時候我和她……天天黏在一起。後來有一天,她和她父母出去旅行了,據說是出了意外遇難了……”趙徐歸說話間,又望向江媽媽,“只是那時候我也還只是個孩子,所以沒有辦法去查更多的事情,就一直以為他們一家都離開了人世。可是……霖霖還在是不是?江夜霖就是霖霖,是不是?”

江媽媽聽完,沉默半晌後,望向趙徐歸:“是的。她父母确實是遇難了。”

趙徐歸聽完,咬住下唇望着江媽媽,靜待後文。

“她媽媽顧雲是我高中時代最為要好的朋友。”江媽媽放下照片,嘆出口氣,“後來,跟了一個混賬東西。那混賬東西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鬼混,好吃懶做,她找我借過幾次錢。”

“但是後來有一天,她突然還了我所有的錢,并說不想再麻煩我,就和我切斷了聯系。但是再後來,她好像遇見了麻煩事兒,就又再度聯系上我,問我是否可以幫她個忙。那時我還沒有住在這邊,她說她來找我,可在她趕來的途中,我們卻失去了聯系。”

趙徐歸安靜地聽着,并沒有去打斷她的話。

“霖霖她親生父親邱長奇,就是個魔鬼。按照警方還原的事情真相來看,大概是就是他們過來找我,其實就是為了錢。然後在來的路途中,他們起了争執,于是,顧雲就說不來找我了,不借錢了。然後,邱長奇就用刀挾持霖霖威脅顧雲,并用煙頭在她手臂上燙。結果後來兩個人扭打在了一塊兒,然後車子從懸崖沖了下去。”

可能是因為看過現場照,知道那個現場有多可怕,所以說到這兒的時候,江媽媽眉頭蹙了起來。

聽到此處,趙徐歸幾乎完全屏住了呼吸。

是的,霖霖家确實經常都爆發出各種各樣的争吵聲,她也總是發現霖霖身上有許多淤傷,所以後來才總是帶着霖霖溜出來。

而且,霖霖的手臂上,确實到處都是傷。尤其是手腕上,那個沒有愈合好,就留下了疤。

“因為在那過程中,顧雲一直緊緊抱着霖霖,所以最終,顧雲和邱長奇兩人都摔死了,但是霖霖經過搶救,僥幸活了過來。在醫院的那幾天裏,她一直都在尖叫,哭泣。身體的疼痛加上心靈上的傷害,幾乎逼瘋了她。畢竟是個小孩子啊,見到的第一個魔鬼居然就是自己的親生父親。”說到這兒,江媽媽嘆了口氣,“後來,完全清醒康複後,她就記不得以前發生的那些事了。”

聽完,趙徐歸反射性地捏了下自己的手腕。

如果那時候某些意識能夠再強一些就好了。可是,那時候的自己,卻什麽都沒有做。知道她父母對她不怎麽好,甚至經常不回來,也不管她吃飯問題,知道鄰居家那兩個大人很陰森恐怖,卻沒有去深入了解。

那些煙疤,在燙下去的時候,在火星接觸皮膚,一點點燙傷皮膚屏障的時候,該是多麽痛啊。

被親生父親挾持着在親生母親面前恐吓,是種多麽無助又可怕的場景。

“後來我們聯系了當時我們所能聯系到的最好的醫生,幫她做了疤痕修複手術,同時也收養了她。因為她不記得那些事了,我們覺得,那樣也好,所以就一直以她親生父母自稱,陪她成長到了現在。”江媽媽說完,頓了下,“所以,我其實并不希望她想起過往的那些事。怕她承受不來。”

趙徐歸聽完後,大腦已經有種缺氧的感覺。

“那時候拍片子,就發現她身上其實還有不少傷。能做出那種事的父親,可想而知,平時不知道也對她做了多少歹毒的事情。因為考慮到她的童年可能不圓滿,會影響到心态,所以我們就一直都是瞞着的。”

然而,趙徐歸看着那些照片,卻再也忍不住了,就又捂住嘴巴哭了起來。

但是,在淚水滴落到照片上的時候,趙徐歸又急忙抽出紙巾,抽噎着将淚水給擦掉了。

明明在家裏受了那麽多苦,卻還總是面帶微笑地站在自己面前,好像什麽事兒都沒有一樣。

身上的那些東西明明是被家人虐出來的,卻總告訴自己是她不小心在哪兒磕傷的。她就說呢,怎麽三天兩頭的不是磕着這兒就是摔到那兒,明明看起來不是什麽淘氣鬼來着。

是自己大意了,是自己太大意了。

之後,江媽媽又伸手搭上趙徐歸的肩,“所以,我有一個請求。”

趙徐歸轉過頭,望進她眸中,半晌,抽出紙巾捭了把鼻子:“我知道,我……我不會在她面前提這些的。”

“哎,謝謝了。”江媽媽聽完後,點了下頭。

可是,下一秒,趙徐歸就拿手搭在有些發疼的額頭上,淚水卻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滾落着。

沒過多久,趙徐歸突然站起身:“阿姨……不是,媽,我要先走了。”

“這麽晚了……你要不要就在這邊住下來?”江媽媽問。

“不了。我現在,想去見見她。”趙徐歸搖頭。

“現在啊?”

“嗯。”趙徐歸點了下頭,随後告辭,并火速訂了一張機票。

她看過了,從這裏到江夜霖那邊,乘飛機就只需要一個半小時。雖然這樣一來,時間方面可能會比較匆忙,但是,她還是想去。

想要好好看看江夜霖。

此時,江夜霖正在酒店裏換衣裳。

由于今天還沒有開工,所以,江夜霖就準備晚上和劇組裏的大家夥們一塊兒出去玩啊鬧啊什麽的。

具體目的,大概就是與新環境磨合磨合,同大夥兒增進增進感情什麽的。

一群人從“香得很串串店”出來時,一個個都被紮啤和串串弄得面紅耳熱的,乍一看就像是群小流.氓似的。

“我發誓,十年後,我一定要成為影帝!”有人走着走着,就指着夜空說。

“我只希望黃土埋到我脖頸之前,我能賺足錢買個房。”一個小胖子說完後,撫着胸脯打了個嗝兒。

雖然外頭還很冷,但是那溫度也仍舊澆不滅大夥兒那追尋夢想的炙熱之心。

都是一群有夢想的人,面對人生面對未來時那充滿幹勁的活力模樣,看起來也實在是很可愛了。

“你呢?“聊着聊着,有人望向了江夜霖,“你的目标是什麽呀?”

“我啊……”江夜霖雙手揣在兜裏。“想要得到某個人的認可。”

“誰啊?哇,我還以為你是要說什麽視後影後國際巨星之類的呢……”

聽完大家的話後,江夜霖只是搖了下頭,沒有多說什麽。

到晚上十點多之後,大家就陸續散了。

同大家說完再見後,江夜霖又獨自去了趟藥店。最近的腦子很調皮,偶爾會頭痛一下。像這樣時不時來一陣什麽的……不太好。

明天就要正式開機拍攝了,可不能夠出什麽幺蛾子。

進入藥店,買了些醫藥品之後,江夜霖才拎着那些東西往酒店方向走去。

而這時,趙徐歸剛剛下飛機。

離開機場後,她打了個車就直奔江夜霖的下榻酒店了。

一路上,趙徐歸的心髒都跳得有些劇烈。将手放在胸口,想要用力按住那顆不停跳動的心髒,可在手放上去之後,卻感覺跳動的鼓點變得越發厲害了。

與此同時,她的腦子也有些懵。

原來,那個自己一直記挂着,尋找着的人,早就來到了自己身邊。這到底是該說自己太蠢還是……太蠢。

一路上,趙徐歸幾乎都是盯着時間過去的。以前怎麽從來都沒發現呢,原來一秒鐘也是挺長的。那種迫切想要見到她,想要好好看看她的心情,實在是難以終止。

江夜霖回到酒店的時候,差不多十點半多一點。

站在電梯裏,江夜霖感覺身體有點兒疲憊,精神也有點兒乏。

大概是因為現在就獨自一人,所以她也沒有硬逼自己強行打起精神來什麽的。

就做什麽都懶懶的。可能,此刻的她表情看起來也是死氣沉沉的吧。

其實她一點都不喜歡和那麽一大堆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其實她一點都不喜歡和人勾心鬥角來回試探,其實她一點都不喜歡太複雜的東西。大概是因為,自己太複雜了吧。所以有時候,她也挺嫌棄自己的。

然後,還有些時候,她也會想,自己最真實的模樣到底是什麽樣子的。

電梯打開,從裏頭步出後,江夜霖一邊走,一邊來回翻看着藥盒,一邊又掏出門禁卡,準備将門刷開。

頭上一陣一陣的暈眩感襲來,感覺不是很舒服,所以她一直蹙着眉頭。

“霖霖!”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從旁邊響了起來。

那聲音,那稱呼,在空曠的走廊中顯得格外熟悉。

但同時,那聲音又好像距離自己十分遙遠、陌生。

緩緩放下了準備用卡刷門的手,江夜霖頓住一會兒後,終于轉過頭,望向了聲源處:“啊?”

“徐歸,你怎麽在這兒?”

“你剛剛,叫我什麽?”

“哎……你……怎麽,怎麽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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