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是個沒有記憶的女孩(1)
我洗了澡，上床睡覺。
一天的恍然讓我剛沾上床邊，就沉沉睡去。
我做了個長長的夢。
夢裏我牽着一只白色長毛狗，在雪地裏走着。
那只長毛狗的前爪上戴着鈴铛，走一步，響一步。
我走着，到了一個陌生的街道，周圍穿過各種各樣的人，然後，到了街道盡頭的拐角，我在那裏的一棟房子門前停下來。
我低頭問那只狗，“阿忱，這是你的家嗎？”
長毛狗叫了幾聲，搖着尾巴就進去了。我在後面跟着，剛踏進大門，就看見庭院裏大片大片的滿天星。
我捏着一朵跟着狗狗進去，客廳裏放着音樂，很好聽的音樂，我轉着看見對面的旋轉樓梯下來兩個人。
是沈忱和央央。
沈忱穿着黑色西服，而央央是婚紗裹身，他們看見我似乎笑了。
然後他們開始跳舞，浪漫的華爾茲。
他們的身後是一副巨大的照片，是沈忱與央央的婚紗照。
慢慢地場景變了，我抱着生日蛋糕，又走在那條街上，街上的人變少了，我覺得有些冷。
我無意間向街道旁的小店的透明玻璃門看去，上面映着的人，很老很老。
手一顫，蛋糕掉地上了，蛋糕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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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提着蛋糕空盒子，走到那棟房子後面。
一條彎彎的小徑。
路上處處是白色的滿天星，我捏了一朵拿在手心裏。腳下的石子路有些硌腳，我踉踉跄跄走着。
走到小徑盡頭，立着一塊墓碑，我将那多滿天星放在墓前，看着墓碑上的人，是沈忱。
他變得很老，很老。
然後……
然後我就醒了。是被凍醒了，被子幾乎都被我揉搓到床角。
我将被子移過來，揉揉眉心，夢中模糊的片段讓我一陣冷汗，迷迷糊糊看着鐘表，才淩晨四點的時候。
我想了想睡與不睡的後果，果斷選擇了閉眼。
再沒有那個奇怪的夢，我睡得很香甜，除了那個要命的電話。
我閉着眼憑感覺在床頭櫃上摸索，觸碰到正在響鈴的手機，拿過來眯着眼睛接通。
“誰啊？”還沒有睡醒，聲音格外的沙啞。
那頭似乎頓了一下，然後我聽見熟悉而清晰的聲音響起。
“小星，是我。”
沈忱的聲音。我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唔……是沈忱。
“怎麽了？”
“你沒睡醒嗎？”
“沒有……”我回了一句，又縮回被窩裏，只露出頭頂來。
他似乎是笑了一下，道，“小星，昨晚下雪了，起來看看吧。”
我聽到下雪兩個字，有片刻的清醒，推開被子坐起來，趿拉着拖鞋走到窗邊，拉開窗簾便看見滿世界的白色。
樓下的庭院，小路，對面房頂上一層一層的積雪，還有幾處傳來小孩子的嬉鬧聲。
如玉的白色，鋪天蓋地，冬日暖陽襲來，透過厚厚的積雪，熠熠生輝。
這一瞧，我頓時就清醒了。
“唔，看見了，很漂亮。”
話音剛落，我便看見不遠處袁子聰的身影一路奔跑過來，徑直跑到門前。
似乎感應到我的視線，他準确地向這邊看過來，然後隔着厚厚的玻璃笑了，揮着手沖我大喊些什麽。
我開了窗戶，感受到冷冷的風時，聽見他喊，“小星，下來玩！”
也許是受到他紅通通的臉頰影響，我腦袋一熱，也喊回去。“就來！”
然後關了窗戶。
“小星？在和誰說話？”
我看了一眼正在通話的屏幕，答道，“是袁子聰。”
“袁子聰？”
“是啊，我在普水，他來找我下去玩雪。”
他頓時沒有說話，我也沒有回答。
久久他問了一句，“你在幹什麽？”
我手上的動作一頓，“換衣服。”
說罷将最後一粒紐扣扣好，挂了電話。
簡單洗漱好，我一路奔着下樓。
廚房裏奶奶在做飯，看見我的身影出來問了一句，“小星，去幹嘛？”
我低身換着雪地靴，“去玩，袁子聰在等着我。”
“那小心點，一會回來吃飯。”
“知道了，奶奶，我走了。”我說着拿過玄關處的紅色圍巾，跑出了門。
袁子聰已經在□□院選了處空曠的地方玩着，我跑了幾步過去，剛站定迎面就被他扔的雪球砸到了肩膀。
然後是他誇大的笑聲。
我揉了團雪球，也向他砸過去，袁子聰一個閃身，就躲了過去。
“袁子聰，你讓我砸回來！”
“我傻啊，才不要！”
“袁子聰！”
“那我站着不動，你砸！”
我又搓了個雪球扔過去，他沒動，雪球果真砸到了他身上。
我激動地差點蹦起來，“袁子聰，我砸到你了。”
“你這麽大人了，這麽玩幼不幼稚？”
“你才幼稚！”
“好，我幼稚！”他話音剛落，腿上又被砸了一下。
“袁子聰！”事實證明，對于這種游戲，我顯然沒有他玩的順溜。
袁子聰的鞋沾了些路上的泥濘，将他周圍踩得髒髒的，所以往往我的雪球是幹淨的，而他的卻總有些髒。
袁子聰似乎也發現了這件事，于是在我一臉驚訝下他脫了自己的靴子，赤着腳往前邁了幾步，然後直直地躺了下來。
我不禁笑起來，跑過去幾步，在他面前坐下，看着他成“大”字躺着，笑得更歡。
袁子聰看了我一眼，樂呵呵地抓着我的肩膀，我用力，我也倒了下來。
身下一陣軟蠕。
我便躺着不動了。
身邊的袁子聰擡手揮了揮，問我，“感覺如何。”
我略微思考一會，答道，“很硬。”
袁子聰似是愣了一下，然後笑個不停。
我也跟着笑着，良久，都沒有人說話。
“袁子聰。”
“什麽？”
“你腳不冷嗎？”
“冷。”
“那為什麽不去穿鞋子。”
“髒的。”
“可以去換一雙。”
“穿你的行不行？”
“不行。”
“唉，那你還說什麽啊。”
“可以做一雙。”
“你做？”
“不會。”
“你純心氣我的啊！”
我低低笑了一聲，“沒有的事。”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嗯，我故意的。”
“你要是會做，我都要娶你回家了。”
“不會做就不能娶了？”
“小星，你很想我娶你回家？”
我抓起一把雪就往他腦門上一拍。
“你喜歡什麽樣的女生？”
“嗯……沒多大要求，合我的胃口，我姐的胃口就行。”
“你爸媽的胃口不用在意嗎？”
“不用，我家裏就我姐最有發言權，我爸媽在這種事上，全交給我姐的。”
“子涵姐的标準很高啊。”
“是啊，但是你合她的胃口啊，所以你不用顧忌什麽，來吧姑娘，我帶你回家。”
我站起來，踩了他一腳，就轉身離開。
身後傳來殺豬般的叫聲，“奶奶，救命啊！”
我腳步一頓，選擇無視。
我走進客廳，揉了揉發紅的耳垂，窩進沙發裏。
“小星，袁子聰怎麽了？”
我擡頭，看見袁子涵從廚房裏走出來，一臉好奇。
我“嘿嘿”笑着，“我欺負他來着。”
她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姐……”袁子聰的聲音又開始回蕩，我捂了捂簡單，看着袁子涵走過去，十分傲嬌地問他，“你欺負小星幹什麽？”
我聽了頓時樂了，看着袁子涵一臉的言之鑿鑿，理兒全在我這邊。
袁子聰愣了片刻，向我投來怨恨的眼神，又扭頭可憐兮兮地對着袁子涵，“姐，她欺負我的。”
袁子涵轉身，在沙發上坐下來，揚着眉角睨了他一眼，淡淡開口，“我知道。”
袁子聰頓時被堵的啞口無言，只能一臉悲憤地坐在一旁。
我不由得笑出了聲，見他看過來，做了個鬼臉，然後起身走向廚房，嘴裏還喊着，“奶奶，袁子聰又欺負我！”
第 37 章
早飯過後，我跟袁子聰在外面玩雪。
玩的正歡，輕易看見許多小孩子跟我們一樣玩着，我有些微窘，拉着袁子聰硬是在家裏待了一上午，于是他剛剛熄滅的因為我踩他而生的怄氣又重新上來，午飯時候，還是怒氣沖沖。
我知道他愛玩，畢竟大多數男生都喜歡在外面玩不是？不過這袁子聰也是小孩子心性，跟袁子涵一點也不同。
午飯過後我在廚房裏幫奶奶洗碗，袁子涵和袁子聰正窩在沙發裏看電視，而爺爺，不見了蹤影。
我在樓下巡視了一會，沒發現人。
“爺爺呢？”
正在看電視的袁子聰看了我一眼，仍然是怨恨的語氣，“去藏酒了吧。”
“藏酒？”我疑惑着坐下來，一旁的袁子涵将臉上貼着的報紙放下，看向這邊。
“普水有家酒窖，那個大叔釀酒很好，每次過年前，爺爺都會去他那裏打酒悶藏，除夕那天喝正好。不過今年去早了點，往年都是二十號左右才去的。”
我點點頭。
電視上放着球賽，袁子聰正一臉興奮地觀望，我看着他時不時地握緊拳頭，全身緊繃，球進了歡呼，輸了唉聲嘆氣。
我感到有些頭疼。
“袁子聰。”
“我看球賽呢！”他揮了揮抓着遙控器的手，很是敷衍。
旁邊的袁子涵又重新拿着報紙貼上去，明顯一副“生人勿近”事不關己習以為常。
我看着他手上的遙控器，輕咳幾聲，“袁子聰，你把手舉起來。”
“我神經病啊還舉起手！”
“讓你舉就舉，哪來那麽多的廢話。”
這次袁子聰沒有說話，臉色有些緊繃繃的，我向電視上看去，時間到，平局。
袁子聰低低罵了一句，然後怒氣沖沖地看着我。
“你要幹什麽？！”
我摸了摸鼻子，覺得喜歡球賽的人都有些怪癖。
“袁子聰，不就是踩了你一腳，男子漢大丈夫至于這麽斤斤計較嗎？”
袁子聰猛的沖我翻了翻白眼，“誰斤斤計較了？我才沒生你的氣。”
我輕輕捏着下巴，了然地笑笑，“那你幹嘛對我這副表情？”
他的臉龐浮上一絲錯愕，然後不自然地轉移視線，嘴裏嘟哝着，“又不是因為這個。”
我好奇地往前湊了湊，問，“那是因為什麽？我打擾你看球賽了？”
“沒……沒有。”他說話都有些結巴。
我嬉笑一聲，左手擡起，輕而易舉地将他手中的遙控器奪過來，換了新聞頻道。
然後鎮定自若地将他晾在一邊，整了整袖口。
不出意料地，袁子聰剛想炸毛，很快氣勢又鎖了下去。我暗自愉悅，看新聞也津津有味。
良久身邊沒了動靜，我側頭才發現袁子聰已經貼着沙發睡着了，一旁的袁子涵也沒了動靜。
奶奶在樓上我不知道幹什麽，我揉了揉眉心，頭有些昏沉。
我上樓随意拿了兩條毯子給他們蓋好，掩了掩嘴唇，揉着眼睛上樓。
原來這困意也是可以傳染的，我鑽進被窩裏，享受難得的午休時光。
迷迷糊糊的夢裏，有濃濃的酒香，林木南提着一罐酒，問我喝不喝。
我說不喝，但是還是喝了。
詭異而又神秘的東西。
我醒過來時，已經下午三點了，我揉着發酸的眼睛下樓，袁子涵還在，另外的那個人不知道去哪裏了。
還有奶奶……
我環顧了一會，只奇怪地問她，“人都跑哪裏去了？”
“袁子聰和爺爺在掃雪，奶奶在後院。”
“掃雪幹什麽？”
“普水的習俗，家門前要有人掃雪，才有個好兆頭。”
我點點頭，又咕哝一句，“為什麽上午不掃。”
袁子涵笑了，“哪有那麽多為什麽，祖宗還說掃雪的必須是男人呢！也不是什麽規定，不過奶奶這一輩的比較信罷了。袁子聰完全是被拉去作伴的。”
我了然地笑着，幾步過去在她身邊坐下。
剛剛起來我還有點困意，我扯了扯衣領，歪在她肩膀上慢慢驅逐睡蟲。
“小星……”
“嗯……”我輕輕應了聲，沒有睜眼。
“林木南還好嗎？”
我聽着她故意壓低的聲音，心中一下抽痛，我不知道，原來她所謂的堅強平靜，不過是為了此刻這般低聲下氣地詢問。
我抓住她的雙手，安撫似的動了動腦袋，才開口，“都好，他們都好，所以子涵姐也要很好。”
感受到身旁人的身體的僵硬，我握緊了她的手。
“小星，我知道……”
知道？知道了什麽？怎麽傷害自己？
我移開頭，看着她低斂的眉角，頓了頓，開口，“子涵姐，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但是請不要傷害自己好嗎？”
她擡起頭，我看着她脆弱的眼眸中有深深的波光微微閃動。
她看着我，說，“小星，你忘不了沈忱。”
陳述句，另我窒息的陳述句。
我知道，自己忘不了。
入夜，我站在窗前，看着袁子涵和袁子聰徒步回家。
他們的身影消失，我才揉揉發酸的雙眼，視線放遠，望着天空發呆。
沈忱，這個時候，你在哪，在幹什麽，有沒有記得我？
思索間，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陳奕迅低沉的嗓音在房間裏回蕩，我抓了抓頭頂的頭發，翻出手機，來電顯示是沈忱。
呆了一會，那邊已經挂掉，我愣了愣，快速回撥過去。
“沈忱？”
那頭安靜了一下，“是我。”
我笑笑，“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
我愣住，被他有些親密的話語弄得不知所措。
“沒有。”
“今天玩雪了嗎？”
“嗯，跟袁子聰一起。”
“為什麽總是和袁子聰。”
“不和他一起玩難道和你一起嗎？”
那頭的沈忱低低笑起來，我又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月牙正好。
“沈忱。”
“什麽？”
“你看得見月亮嗎？”
“看得見。”
“我也看得見。”我笑着，對于兩人共享明月，心情很是愉悅。
“這裏的月亮比你那裏的暗。”
“為什麽？”
“因為這裏的城市太亮了。”
我聽着，他話裏透出的孤寂，我忽而想起那日小樹林，我跟在他身後，看着夕陽餘晖，在他身上一圈一圈漾開，像是窮盡一生的勇氣，走在落日孤霞間，而身後無數的僞裝堅強就如同現在的袁子涵。
“我可以把這裏的‘黑暗’分給你一些。”
沈忱在那頭笑起來，“黑暗也可以分的？”
“可以，我說可以就可以。”
他似乎依舊笑着，沒有再說話，我也沉默着。
久久，感覺到電流傳來的感情慢慢變涼，他不說話，我不舍得。
“小星，我看見你了。”
我心頭一顫，局促地問他，“什麽？”
“在夜空，我看見了，有顆小星星。”
我松了口氣，卻又驀然失落起來。
我甩甩頭，扯出一個他根本看不見的笑容，“嗯。”
“小星，你真的……”
“什麽？”
沈忱笑着，說，“沒什麽。”
“哦。”我輕輕應了聲，再去看那月亮，突然感覺十分刺眼。
忍住眼中翻滾的淚水，我輕易啞了聲音，“沈忱，天晚了。”
“嗯，那晚安。”
“晚……安。”
月光如水，普水淺淺的雪地，在面前蔓延，宛如如絲如玉的思緒，缱绻，連綿……
第 38 章
暖陽出籠。
這幾日的天氣突然回暖，袁子涵得了空帶我去安臨的公園轉轉，剛好把袁凱接回去。
這個時候，公園裏的人并不是很多，但也有人就躺在長木椅上，享受冬日的陽光。
溫暖包裹人的心房，是很好的感覺。
我狠狠吸了一口這裏的空氣，想着雲城的公園比這裏大得多，卻沒有這裏的自然讓我心情好的多。
我随意買了兩份熱奶茶，回來時只看見袁子聰一人坐在長椅上假寐。
手肘戳了戳他的肩膀，見他睜眼，低過去一杯奶茶，問，“子涵姐去哪兒了？”
他将吸管□□去，狠狠吸了一口，不冷不淡地看了我一眼，“情敵來了，能不先撤退？”
我有些愣怔，旋即明白了他指的是誰，“木南哥回來了？”
他輕輕嗤笑，“是啊，偏偏趕到我們出來才回去，還帶着別人，這是生怕我姐來搗亂呢？”
我點點頭，而後若有所思，“我怎麽總感覺木南哥這樣是要托付終身的樣子？”
“托付終身？你這詞用的好，他是知道叔叔阿姨不可能輕易認了這兒媳婦兒，所以現在知道讨爺爺奶奶歡心了不是？可惜……”
他頓住，我順口接過來，“可惜爺爺奶奶根本沒意見，不支持，不反對。”
“還不笨。”
我白了他一眼，“爺爺奶奶這是采取懷柔政策，生怕子涵姐一個不高興找人嫁了，這麽好的孫媳婦兒沒了，指不定要怎麽對李瑤。”
他點點頭，“所以木南哥這次是失算了。”
“不過子涵姐這時候回去是什麽意思？”
“能有什麽意思，拉着我哥過去，至少爺爺奶奶這不能松懈了，她表面說着放手放手，哪能一點也不介意，我姐好歹有我爸媽的經商細胞，她要是想贏，很簡單，不過，就是贏不到木南哥的這顆心。”
我沉默，不知道該如何說，木南哥這次帶着李瑤回來，擺明了是要跟子涵姐一刀兩斷，我不認為她是要贏回來什麽，她這麽驕傲的人，屈服一次是忠貞，兩次就是愚蠢，木南哥若真的有一起過一生的想法，她肯定是徹底斷了這份念想。
不過……她這時候回去，是為了什麽呢？
沒有袁子涵在，我們也沒有太大的興致，随意轉了轉，就打車回去了。
家門前沒有袁子涵的車，該是回家了。
“我姐不會都沒過來吧？”他語氣裏有八分的肯定，我微微思索一會，點了點頭。
他得到回應，罵了一句，視線停在另一輛車上。
我看着門前停着的黑色轎車，嘴角抽了抽，袁子聰也是意外的不爽，狠狠踢了兩腳才轉身回了自己家。
我嘆了一口氣，轉身進家。
剛進來，脫了大衣，鞋還沒換，就聽見奶奶一句“呼喚”。
我換鞋的動作狠狠頓了一下，看着客廳裏各種人的各種表情，壓住心中糟糕的預料，磕磕巴巴換好鞋過去。
“小星啊，不冷吧？”奶奶笑眯眯地遞過來一杯熱茶，我看着對面沙發上坐着的兩人，勾唇笑了笑。
“不冷，奶奶。”我笑着應了一句，仰頭喝了一口，才去看對面的兩個人。
“木南哥回來怎麽也不說一聲？”
我話音剛落，他們還沒有回答，爺爺在旁邊輕嗤了一聲，起身就上了樓。
我看着林木南伸手将李瑤攬進懷裏，還緊緊握住她腿上兩只揪扯在一起的手。
我頓了頓，心下了然，我說袁子涵怎麽這麽安心回家，爺爺這性子，他們還能玩出什麽花樣？
不過……我看着奶奶在一旁有些無奈的眼神，低眸笑了笑，對着她說，“奶奶，你先上樓和爺爺說說話吧，我都好久沒跟木南哥見過了。”
她點點頭，老人家的身板支撐着她有些踉跄地跑上樓。
我皺了皺眉，将茶杯放下，看見林木南已經将攬着她的手放下。
“木南哥這次知道自己做主了，不用讓人操心了。”
林木南臉色有些陰沉，我估摸着爺爺該是說了什麽重的話，不然他該笑面如花才是，就算裝也得裝出些态度。
“不用你管。”
我從他言語中聽出隐忍的怒氣，還有無奈？
皺了皺眉，我心裏并不同意他這次的做法。
“我們單獨談談。”
林木南眉頭緊蹙，我看着一邊低頭沉默的李瑤，作罷。
“我知道自己管不了，過幾天叔叔阿姨就要回來，你該明白你既然帶她回來會有什麽樣的待遇。爺爺奶奶本就是無所謂的态度，你這樣不打招呼就回來……”
“小星。”他打斷我，似是嘆了口氣，“無論他們怎樣，我不能讓瑤瑤受傷害。”
敏感地看見李瑤的身體有些僵硬。
她現在心裏不知道有多麽苦，本來開朗的女孩。
“李瑤。”
她擡頭看我，眼眸有些紅，因為強忍的眼淚而有些可憐。
我輕輕嘆了口氣，“爺爺的性子就那樣，木南哥該是跟你說過了，其實他們二老都沒什麽特別大的意見，無論怎麽樣……”我頓了頓，又說，“換了誰都會難受，我只能說我會支持木南哥，不對人，不對事。”
她看着我良久，直到我以為她不想說話時，她開口，“謝謝……小星。”
我聽着她低啞的聲音，無奈。
“木南哥，你好好安慰她，我先去打個電話。”
言罷未等他說話，便起身去了陽臺。
可以看見後院未落的花草。
我撥通電話，安靜地等着。
“小星？”
“你躲回家了？”
那頭沉默了會，才傳來她低低的笑聲，“我覺得爺爺奶奶可以應付。”
“可以不行，爺爺好像被氣得不輕，原是李瑤在這，他們本不該如此。子涵姐，李瑤也是無辜。”
她沉默着，然後小小的聲音傳過來，“我知道，李瑤是個好女孩，以前一起工作的時候我就知道，我那天離職，她在護士長那為我說了很多好話，她以為我是被開除的。”她說到這輕輕嗤笑，像是嘲諷，諷得自己。
“木南會選擇結婚，我并不意外，這中間，我推波助瀾的效果還是很明顯的。我自以為聰明，結果反到促成他人姻緣。”
我低頭磨了磨腳底，問她，“子涵姐，你想怎麽處理？”
她笑了下，“你很聰明，我什麽态度，你怎麽做，你原本都知道。”
“子涵姐……”我緊緊咬着下唇，有些無力。
“小星，你為我做的夠多了，我知道你在中間也很為難，不用顧忌我，他要怎樣，就怎樣吧。反正……我的店面都已經買好了……”
她聲音微涼，透過電流一圈一圈麻着我的心房。
“你這次真的決定了？”
“是的，決定了。”
我沉默着，想要忽略她口中的堅定，子涵姐，連你都放棄了，要我怎麽辦？
“小星，你還是想想怎麽應付他們吧。”她故作歡快的轉移話題，我一愣，轉而笑了。
“我覺着以妹妹的角度出現比較好，嫂子是誰不重要，這個哥還在就成。”
她笑出聲，我配合得笑着，心裏卻涼得要命。
第 39 章
挂掉電話，歪回屋，林木南和李瑤都不在，我頓住腳步，看着樓上緊閉的房門，心頭有些堵。
客廳裏的老式挂鐘不緊不慢地響了幾下，我擡頭看去，已經五點了。
心裏挂念着後院的常青樹，我披上外衣，裹着圍巾，蹬上一雙白色雪地靴，出了門。
常青樹還是常青樹，這幾天爺爺忙着藏酒，枝葉有些淩亂。
我拿着剪刀一點一點修着，心裏覺得這常青樹的生命力也是很旺盛的，比起那些嬌弱不堪的花朵，是好的多。
我手上動作一頓，驀然想起我的滿天星，還有那日沈忱的話。
宛如烙印弄得我的身體又疼又熱。
不知道為什麽，家裏沒有種梅花，我心裏想着爺爺喜歡侍弄花草，對于冬天裏一枝獨秀的梅花該是情有獨鐘，只是光禿禿的後院，他寧願讓它毫無生氣，也不願給梅花立足之地。
我将剪刀收好，俯身撫了撫枝葉，輕輕彎起嘴角。
忽而耳邊傳來腳步聲，我身形一頓，扭頭看去，隔着牆籬笆看見了袁凱。
他也看見了我，沖着我笑。
我離開後院，順着小徑過去給他開門。
看着他呼哧呼哧的，手裏還提着東西，我不禁覺得好笑。
“來串門還是打探敵情？”
他側眸瞪我一眼，然後配合着說，“當然是打探敵情了，将軍害怕你這先鋒做的不好，要我前來支援。順便，慰勞慰勞士兵。”他擡手晃了晃手裏的東西，我好奇地想看個仔細，他卻一垂手，大步走到了門口。
我不情不願地開了門，然後扯着嗓子喊樓上的人。
爺爺奶奶相扶下樓，看見身旁的人笑眯眯的。
“小凱是今天回來的？”
旁邊袁凱換了鞋，應了聲，“我來看看你們。”
他說着朝餐桌走過去，目光卻直直盯着下樓的林木南和李瑤。
李瑤的臉色相比之前已經好了許多，雖然還是沉默，臉上卻難得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林木南，我回來你就不知道來看看老朋友？有沒有良心？”
林木南只牽着李瑤，笑着，并不理會他的揶揄。
袁凱自讨沒趣，目光轉向他身旁的人，我看着林木南不動聲色地将李瑤護在身後，袁凱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臉色陰了陰，到底還是扯着嘴角笑着。
“不介紹一下？”
“你嫂子，李瑤。”林木南牽着人坐下，面目含笑，聲音卻平淡。
“什麽嫂子？不過幾個月的差距，怎麽能是嫂子？”袁凱句裏帶刺，我皺皺眉，覺得不妥，剛想出口，他卻已經打着馬哈繞過了這話題。
“奶奶，這些都是小家店的廚師讓我給你的，順勢他老家那邊的好食材，讓你琢磨着看看。”
他話音一落，奶奶就笑起來，“我可是跟他提了好多次了，終于知道拿回來了。”
袁凱乖乖應着，将東西幫奶奶放進廚房，回來就在爺爺旁邊坐下。
“爺爺，叔叔阿姨還有我爸我媽這兩天應該就回來了。剛才我去釀酒坊了，十爺爺說了，酒已經差不多了，知道家裏人都回來了，除了那兩壇老酒，還有些雜糧酒，說是讓人嘗嘗鮮。”
聽了這話，爺爺猛拍大腿，“這個十老頭，我說了好久他都不肯送點，現在你去就肯給了，我就說這人偏你們幾個，就知道欺負木南一個人。”
袁凱讨好地笑着，“哪能啊，是子涵去了，說是木南帶女朋友回來了，要點好喝的，不是為了木南才妥協的嘛，不過這十爺爺腦子糊塗了，把那雜糧酒和我們家的混一塊了，他說回頭讓木南和子涵過去，再各拿各家的就是。”
我看着爺爺的目光放在李瑤身上，輕嗤一聲，沒有說話。
李瑤的臉色白了幾分。
“爺爺，明天我去拿就成，兩家的壇子不一樣，十爺爺是記錯了，我認得。”
沙發上林木南李瑤與袁凱各攬一角，誰也不讓誰。
我在心裏輕輕嘆氣，木南哥厲害啊，本來人袁凱說十爺爺認為他跟子涵姐是一對，硬是連壇子都沒分，這下林木南一句記錯，把這看似莫須有的關系撇得幹幹淨淨。
不出意料，爺爺果然氣着了。
“木南……”李瑤小小的聲音響起，我無奈地揉揉眉心，看着爺爺的臉色又差了幾分。
氣氛正尴尬，袁凱還一旁樂呵着，奶奶過來尋了由頭就把老爺子拉走了。
袁凱輕哼一聲，也上了樓。
客廳就剩我們三個人。
我有些頭疼，“得，這下子徹底得罪了。”
林木南扭頭看我，眼底有些疲憊，“小星，別說了，是我的錯，不該這麽魯莽地就把她帶家裏來。”
我沒說話，看着李瑤帶着些蒼白的笑容扯着他的袖口。
“我還是那句話，爺爺奶奶立場不定，我知道你不想讓她受委屈，只是也得掌握方法不是，過幾天叔叔阿姨回來，他們的态度你能不知道？”
“小星，你別怪他，是我……我惹爺爺生氣的……”李瑤狠狠低着頭，我看着她眼底似有似無的晶瑩，有些無奈。
林木南擁着她，站起來，沒有看我，“我先帶她上去。”
說罷轉身欲走。
我站起來叫住他，“木南哥。”
他腳步頓住，回答“什麽？”
我過去付在他耳邊壓低聲音，說，“我們都看得出來爺爺是對事不對人，他不過在意你對子涵姐過于冷漠，你要是想，不要跟他對着幹，也不必遷就，不然受委屈的只能是李瑤。”
他沉默了會，緊緊擁着李瑤，點點頭。
我退開一步，看着他上樓，捏捏眉角。
正欲走開，身邊傳來聲音，“你跟他說了什麽？”
是袁凱。
我有些頭疼，“袁凱哥，你怎麽還不如袁子聰懂分寸？”
他輕哼，“我是為子涵不值，她不下手，我也得為她打算，總不能讓別人搶了威風。”
“子涵姐都沒說什麽，你還較個什麽勁兒？”
他到沙發上坐下，撐着二郎腿，不屑道，“她是她，我是我。”
“當初你勸子涵姐放棄，現在人家願意了，你又不願意了。”
“那我不是為了她不難受嗎，現在林木南交了新女朋友，她還是難受，我能怎麽辦？”
“袁凱哥……”我有些無奈。
他胡亂擺擺手，不耐煩，“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她說你能處理好你就處理，我才懶得管這檔子事！”他起身，直直向玄關走去。
我叫住他，“你不留下吃飯了？”
袁凱不屑地笑着，“哥哥懶得看那些人。”
說罷換了鞋就出去了。
我在原地頓了頓，又上樓走到書房。
果然裏面傳來說話聲，我敲了敲了門。
裏面的聲音戛然而止，然後門從裏面開了。
我笑着，“奶奶，爺爺在？”
她扭頭朝裏歪了歪，“你去看看吧，我是治不了，先下去做飯。”
我笑着側身進去，“袁凱哥走了，不用做他的飯。”
“孩子走了幹什麽？”奶奶輕聲嘟囔着。
“贖罪呗！”我笑着頓了頓，又說，“奶奶，等會再收拾個房間吧，給李瑤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