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屋檐下的少年

蒼穹頂下,群山環抱,松柳低垂,薄霧缭繞,連綿的山脈下有一座小鎮,城鎮的規模不大,但是非常繁華。

小鎮正西方向有一座閣樓,可以說是城鎮中非常醒目的建築,或許也只有鎮中最大的家族楚家敢跟它比較一二,閣樓正門外挂着一塊牌匾,刻有白羽閣三個大字,閣中不時傳來少年嬉鬧和修煉的聲音。

此刻陽光揮灑而下,照拂在人的身上感覺極為舒坦,屋檐下,正坐着一位少年,托腮望着天空。

與其他弟子的錦衣不同,他所穿的是一身灰色麻布衣,但卻絲毫遮掩不住因其俊美剛毅的側顏和結實勻稱的身材所散發出來的氣勢,而他那雙微微眯起的眼中,更是透露着同齡少年并不具備的堅韌和不屈。

少年所坐的正對面叫作功勳堂,是白羽閣彰顯功勳的地方,他每天都要過去打理一番,不只是因為這本來就是閣主指派給他的任務,還因為功勳堂內上方那塊最赫赫矚目的石牌。

他緩緩站起身子,拿起放在地上水桶中的綢布,将水擰幹,向功勳堂走去,他每一步都走的非常沉重,每一次擦拭又非常謹慎細心,擦拭過後,那十數塊木牌上面不見一絲塵埃。

等他出了功勳堂,正好遇到三位少年從閣宇左側正門的方向進來,他們當然也看到了少年。

“呦呵,又去功勳堂擦拭石牌啦?”一位身穿錦衣的少年上前一步:“這裏面供奉的可都是咱們閣中最德高望重的人物,古逸軒,你得小心仔細點,否則哪天要是出了差錯,可不是我們求情管用的。”

古逸軒當然沒有把這種話放在心上,先不說他本來就是懷着極為尊敬的心态來做這件事情,倘若真是出現了差錯,他可不會抱有幻想奢求眼前的三位替他求情。

“恩,我知道了。”他語氣平淡,不卑不亢:“申平,謝謝你的提醒。”

“唉,時間可真是好東西。”

此刻,另外一位少年開口,他面帶譏笑,話中也是充滿了嘲諷:“它可是能毫無痕跡地将一個人的棱角磨平,你們看看,我們的古逸軒師弟現在就圓滑了很多嘛,比起三年前那個不可一世的天才弟子,可更是容易讓人親近了。”

他這話一出口,不只是跟随他過來的後面兩人,就連周圍正在訓練的弟子聞聲都哈哈大笑起來。

“孟凡師兄說的沒錯。”申平又站了出來:“還是這樣的師弟可愛,讓做什麽就做什麽,從來沒有怨言,哪裏還有三年前震驚三閣的天才弟子的半點風頭?”

“算了,就別取笑我們的小師弟了。”孟凡瞥了古逸軒一眼:“雖然師弟現在玄脈堵塞,費勁力氣也才恢複打通了兩條玄脈,但畢竟師弟的身份還是在的,好歹也是堂堂副閣主的孩子。”

“說好聽點是副閣主,說不好聽點也不過是個死人罷了。”申平嗤笑一聲:“那次做任務僥幸逃回來的人說副閣主是被三階玄獸所殺,你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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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平看着周圍好事的,逐漸湊過來的白羽閣弟子,悠悠然道:“你們什麽時候在試煉山脈見過三階玄獸,若當真有三階玄獸,恐怕我們也早就死了。”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所以我猜,他肯定是得罪了什麽人,要不然執行任務的其他人怎麽能回來,而偏偏副閣主死在了那裏,你們可都知道副閣主的實力比起閣主都是不成惶恐的。”

“聽你這麽說,還真有可能。”人群中又是有人開口:“副閣主本就來歷不明,雖然此後盡心盡力為白羽閣做事,但他的身份終究也沒有查探清楚。”

“唉,算了算了。”申平擺了擺手:“人都死這麽多年了,還管他怎麽死的不成,還管他什麽身份呢?”

周圍又是一片笑聲,副閣主的事情總是他們近段時間以來的談資之一,倒不是他們有心嘲笑副閣主,更多的還是因為眼前這位曾經不可一世的少年。

所謂鋒芒畢露必早夭,你曾經爬的有多高,就一定摔得有多狠;同樣的,人們當時有多懼怕你,之後便會加倍的嘲笑你。

這種人之常情的事情,古逸軒早就已經習慣了,可是對于自己心中敬畏的父親,卻是他的逆鱗,任何人都不得觸碰!

他的雙拳因為緊握而變得有些泛白,剛才還古井無波的臉上已經青筋凸起,看樣子也是隐忍到了極限。

眼下是在功勳堂門外,古逸軒側過腦袋向裏面看了看,最上方那塊黑色的石牌,剛剛被自己擦拭的不染絲毫塵埃的石牌,一塊象征着無限榮耀的石牌,一塊始終鎮壓着三閣的石牌,一塊曾經散發奪目光芒的石牌。

在如今,在此刻,在它的主人去世後,卻成了人們的談資笑料!

他的雙拳慢慢松開,臉上的青筋也隐了下去,而眼中的冰冷寒意驟然顯現,喜怒形于色至少還可制止,當若真的怒從心生,怕是也不就不會善了了。

“住口!”

一道淩厲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聲音不大,卻充滿威嚴,周圍的弟子聞言連忙止住了嘲笑。

迎面走來的是一位身穿鵝黃色衣裙的少女,面容嬌美,身材有致,看樣子要比此處的弟子稍大一些。

“夢謹師姐。”

孟凡也收起了剛才輕浮的态度,顯得更加恭敬了幾分。

夢謹看着周遭的師弟,蛾眉緊蹙:“我希望你們知道剛剛說了什麽,也希望你們知道以後不該說什麽。”

“是誰曾經在建閣之初力抗楚家?是誰在水雲閣和破元閣想要吞噬白羽閣的時候,傲立如槍?尤其是你”她指着孟凡:“你曾在三閣試煉中險些喪命在金莽虎王口中,是誰把你救了下來?”

她看着眼前這群低下腦袋的師弟:“你們剛才就是在嘲笑這樣的副閣主,古豐大人嗎?你們還沒有沒點良心!”

“咳咳。”

身後一陣輕咳聲傳來,夢謹沒有回頭,但聞聲還是把氣勢收斂起來,而周圍的弟子看到這副面孔,恭敬地喊了聲‘閣主’也就都散了。

“誰惹你生了這麽大的氣?”

“爹。”夢謹轉過身,面露撒嬌之色:“你平時也不管管他們。”

姜門天寵愛地看着夢謹,又瞥了一眼身旁的古逸軒,心中五味雜陳。

剛剛發生的事情他又怎麽可能不知道,卻又讓他該怎麽開口,倘若他真的有解決的辦法,也就不會有今天的事情了。

夢謹口中所說的全部都是事實,古豐在白羽閣中的地位是沒有人可以撼動的,甚至他這位閣主都不能。

所謂功高蓋主,姜門天在乎古豐的同時又何嘗不在忌憚他?這麽多年過去了,古豐的存在反而讓弟子忽視了他這位閣主的地位!

可因為古豐為白羽閣所做的一切,他又不好說什麽,所以只能将已經近乎廢人的古逸軒留在閣中照顧着,也算是對得起古豐了。

他沒有回答夢謹的話,而是将話語引到其它事情上,古逸軒默默地看着這一切,心中就像明鏡一般透亮。

“今年的三閣試煉就要開始了,你準備的怎麽樣?”

“爹不用擔心我,我肯定是沒問題的,只是”她悄悄瞥了瞥古逸軒。

姜門天看在心裏,卻說道:“只是又有不少弟子踏入凝脈五重,看來今年的名額争奪賽會比往年更加激烈。”

“我也找水雲閣和破元閣商量過,會将比賽名額由原來的每閣三名增加至五名,給其他弟子更多的機會。”

夢謹沒有再說話,只是哦了一聲,就目送着姜門天出了閣門,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逸軒。”夢謹看着眼前單薄的少年。

古逸軒早已從剛剛的憤怒中平靜下來,他含笑看着眼前這位對他還算不錯的師姐。

“夢謹師姐,你就好好準備吧,三閣試煉可是難得的盛事,對于我們來說也算得上一次絕佳的證明自己的機會,水雲閣和破元閣中的兩位天才”說到這裏,他故意将‘天才’兩個字加重了語氣:“他們可都一直盯着你呢,千萬不能折了我們白羽閣的威風,孟凡雖然也很強,卻鎮不住他們。”

夢謹聽到這裏心中一緊,不知是什麽表情,也不知心中什麽滋味。

“我知道了。”她長吸一口氣:“往年這些事都是你扛了下來,今年你不能參加,我當然知道應該怎麽做。”

她的話說完,兩人沉默了片刻。

“我正在讓朋友幫忙打聽可以疏通玄脈的奇丹異草的下落,應該不難找的。”

古逸軒苦笑一聲,雖然他知道根本就不會有結果,可還是說了聲謝謝,畢竟現在在閣中能如此對待他的人,也就僅此一位了。

等到夢謹離開後,古逸軒回了自己的房間,他躺在床上無所事事地把玩着父親所留下的唯一的遺物,一塊玉墜。

陽光灑下,透過窗戶打在古逸軒的身上,他眯着眼睛看向外面,手中的玉墜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出幽綠的光澤。

少年摩挲着,輕輕開口,似在自言自語。

“師姐,你也覺今年的三閣試煉我一定參加不了嗎?”他嘴角挂着一抹自信的微笑:“畢竟我也可以像父親曾經一樣,獨自就把水雲閣和破元閣兩位所謂的天才鎮壓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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