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二類接觸
是夜,熄燈後的避難站陷入了寂靜,但這寂靜和廢土的靜是不一樣的,廢土的寂靜帶着令人心安的白噪音——穿過曠野的風,和塵埃落定的土,而這裏卻只有蟲鼠在一牆之隔悉悉作響。
安息于黑暗中仰趟在桌子上,盯着綠熒熒的夜燈發呆,忽然說:“我和廢土在這個桌子上做過。”
二十九猝不及防,大聲咳嗽起來,七十二默默從桌邊挪開,嫌棄道:“你每次的回憶殺能不能做個高能預警。”
安息支起脖子,還來不及說話,二號忽然說:“有人來了。”
幾人瞬間坐直身體,二號說:“是小朋友。”
果然,十秒之後瓶蓋推門進來,身後竟然還跟着炎王。
安息從桌上跳下來,小聲尖叫:“哦哦哦炎王!”
炎王面無表情地配合他:“哦哦哦安息。”
炎王環視了一圈,毫不掩飾地皺了皺眉,說:“怎麽把它們帶下來了。”
安息愣了一下,有些不滿地問:“怎麽了。”
炎王随手帶上門,從兜裏掏出一個透明的圓球搖了搖擱在桌上——那裏面不知道什麽物質,一頓晃動之後幽幽亮了起來,在炎王臉上投下一些陰影。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傻,”他說,“雖然理智在線,但是把它們丢到人類聚集區,還是這種密不透風的環境下,到處都是高濃度的鮮血氣味,還要一直克制着本性的召喚,你這不是在折磨人嗎。”
安息吃驚得眉毛都揚起來,他轉過頭去看了看二號,又看了看二十九——為什麽沒人告訴他。
安息結巴道:“對,對不起。”
二十九聳了聳肩,七十二說:“等等,我可是聽說可以殺人才跟着來的。”
“既然說到殺人,”炎王沉下表情:“我現在時間不多,要是有誰半夜睡醒,發現我不在床上就麻煩了,我說兩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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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息“嗯嗯”地嚴肅臉湊到他面前。
炎王清了清嗓子:“第一個,我見到米奧了。”
屋裏靜得能聽見千裏外的蟲鳴。
炎王繼續道:“說實話吧,他狀況不太好,也不知道前段時間他們對他做了什麽,看着挺……挺虛的。不過就目前來說應該沒給他注射麻醉藥品,估計是怕影響取樣的血液成分,但是他被抽了很多血,之前和我們交手時受的傷也還沒好全。”
“還沒好?”安息叫道:“這都多久了!”要知道,之前被變異巨蜥抓傷的痕跡和胫骨骨折也只花了一周時間就痊愈。
“可能因為都沒攝入什麽食物和營養吧,我也不知道,”炎王攤了攤手,“而且,槍傷不把子彈取出來的話,傷口很難愈合,就算日後長好了,子彈也會一直殘在身體裏,保不齊會移動到致命的地方。”
安息坐不住了:“什麽意思,難道連子彈都沒取嗎?”
“他只要不死就行了,誰會費心關心一個血袋的狀況,你別老打斷我,”炎王手掌向下壓了壓,示意他稍安勿躁,“我的意思是,要營救的米奧的話事不宜遲,按照這個實驗強度,再抽幾袋子血怕是危險了。”
安息又靠坐回桌邊,沉思道:“不是,這不是那麽簡單的事,咱們本來的計劃只是為了救出米奧就行,現在……”他看了一眼瓶蓋,對方也看着他,“不能把避難站留在火弗爾手裏。”
意外地是,炎王點了點頭說:“同意,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二點。”
“我簡單打聽了一下,關于為什麽監禁米奧這一點直到現在火弗爾也沒跟隊裏說實話,他只模糊解釋成一個基因突變的實驗計劃,但隊裏認識米奧的老成員很多,雖然談不上感情多好,畢竟也是曾經的隊員。火弗爾昨天能夠毫不留情地抛下我們,今天能夠毫無人道地拿昔日隊友做實驗,保不齊明天又會怎樣,隊裏意見已經挺大。”
“他雖然盡力把這些情緒給壓下去了,但實驗進展得也不太順利,”炎王說,“勉強提煉出來的血清十分難以保存,根本來不及測試其效用就迅速變質了,今天白天,我聽人說他想用活人做實驗。”
瓶蓋聞言忍不住叫道:“什麽!”
安息也震驚地看着瓶蓋:“活人?難不成他關了那麽多人,是為了……”
瓶蓋搖了搖頭,不知道是在否認還是不可置信:“鈿安紅茶她們都被軟禁了,是要作為生育資源賣掉……”
安息泛起一陣惡心:“你怎麽知道?”
瓶蓋微微低頭:“上周的時候,好像有兩個雅威利的人渣想要……想要……鈿安。”
他糾結再三,也說不出“強暴”兩個字。
瓶蓋飛快說:“但幸好沒出事,被那個團長制止了,他發了一通火,說什麽不能壞了貨物的質量,萬一懷孕就糟了。”
炎王冷笑了一聲,說:“是他的風格。”
他接着道:“活人實驗這事我也是聽其他隊員說的,這消息能傳到我這裏,代表更多隊員也知道了,大家都挺反感的。”
七十二忽然呻吟了一聲:“能不能講重點,到底什麽時候能殺人。”
炎王看了他一眼,沒有上火,幽幽道:“重點就是,我覺得跟咱們目的一致的,不止這屋裏的幾個人。”
良久沒有說話的馮伊安忽然開口問:“咱們的目的是什麽?”
炎王立馬說:“殺掉火弗爾,重選一個能勝任的新隊長,把雅威利的榮譽拿回來。”
安息補充道:“救出米奧和站裏其他被關起來的人。”
瓶蓋想了想,也說:“讓所有雅威利的人都永遠離開避難站,”他看了炎王一眼,低聲改口道:“你除外。”
二號搖了搖手指說:“這是三個目的。”
馮伊安說:“不過,卻有着同一個目标。”
安息說:“火弗爾。”
馮伊安點點頭:“不錯,沒有他,本來就被蒙在鼓裏一頭霧水的團員也肯定對什麽基因改造計劃不感興趣,他怕別人觊觎這份生財工具而獨守秘密,反而将自己孤立起來。但另一方面來說,對基因改造不感興趣的,不一定對別的不感興趣。”
炎王又皺了皺眉:“什麽意思?”
馮伊安手指了指頭頂:“這個避難站,這裏硬性軟性資源都挺豐富,就趁火打劫将整個避難站據為己有利用這點來說,不見得其他人就不支持。如果我們單純殺掉火弗爾,再把雅威利交到另外一個獨裁者手裏,那麽三個目的也只達到了一個。”
炎王手托着下巴,沉聲道:“你的意思是,在動手之前就得把陣營給劃分出來。”
馮伊安說:“找出敵人真正的黨羽,而敵人的敵人都是朋友。”
炎王搖了搖頭:“時間太短了,冒然試探的風險很大,就算短時間達成了陣營,也太不牢固了。”
馮伊安食指點了點他胸口,說:“不論如何,這件事也只能靠你,具體能不能成,也只有一個方法才知道。”
炎王看着他的眼睛,明白過來,不自覺地挺了挺胸膛,說:“我試試看。”
馮伊安點頭:“只能試試看。”
炎王帶來的照明小工具漸漸黯淡了下去,安息脆生生的聲音忽然響起:“我有個計劃。”
衆人一齊看過去。
安息又搖了搖那個玻璃球,就着重新亮起的暖光說:“炎王明天一早開始試探莉莉團各位的傾向,如果有把握是幫助我們的,就提醒他們晚飯後不要喝水。”
二號納悶道:“喝水?”
安息點點頭,看着馮伊安問:“醫生,你會調配那種,效力很強的安眠藥嗎?”
馮伊安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說:“有原材料就行,那個不難,你想……”
“這裏不是廢土,每個人都随身帶着很多淨水存貨,進了站後就會習慣按需領取。而在這裏,每個人的淨水來源都是一樣的,”安息指着瓶蓋:“就是四樓的淨水處理站。”
“每天早上早餐時會進行第一次供水,晚飯後熄燈前是第二次,趁着晚飯這個夾縫時間,瓶蓋在水源處投放安眠藥,藥效會在将近熄燈的時候陸續起效。就算因為個體差異,有人身體對藥物反應更快而先睡了,也應該不會引起太大的警覺。”安息說,“這樣給我們留的時間會更充分一點,屆時兵分三路,二號和二十九先去控制住火弗爾和他的走狗,醫生幫忙給米奧手術摘除彈片,我和瓶蓋去營救站裏的大家。”
安息說完後,大家都一時沒了反應,他後知後覺地緊張起來,手指搓了搓衣角。
馮伊安問:“安息,這是你什麽時候想到的計劃?”
安息指了指身後的桌子,莫名道:“剛才啊。”
大家沉默片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二十九率先開口:“我覺得挺好。”
瓶蓋說:“我也贊成。”
七十二說:“我不贊成,聽起來根本沒我什麽事。”
二號懶得理他,問:“藥的原料從哪來?”
安息早想好了,說:“七層,我去偷,瓶蓋不能離開大家視線範圍太久,除了他就屬我對這裏最了解,而且我以前就在醫療站工作,原料的包裝和擺放我都熟悉。雅威利的人還不太認識我,我只要換上站裏的衣服,洗個臉,就算被撞見了也不會被立馬拆穿。”
馮伊安似乎不太贊成,說:“除非你遇到火弗爾本人。”
安息無言以對,炎王說:“現目前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只能希望你不要遇到他,因為,我想親手殺了他。”
剛剛成型的計劃來不及更多推敲,衆人已必須立馬行動起來,風暴的前夕是沒有時間留給睡眠的。天亮在即,二號等變異人的模樣太過顯眼,不适合在外走動,直接被送到了開挖到一半就作廢了的最底層。炎王回到休息站,馮伊安和安息都換上了瓶蓋帶下來的避難站便服。
“啊……”安息套上連身褲,正要拉起上衣拉鏈時卻發現有些緊繃。
瓶蓋走過來翻過領子看了看:“是你的號啊。”
“胖了?”安息低頭盯自己平坦的腹部納悶道。
“是結實了,也長高了。”馮伊安捏捏他的肩膀。
安息看了一眼瓶蓋,兩人默契地背對背靠了一下,馮伊安把手掌卡在瓶蓋後腦勺,安息轉過來看,馮伊安比劃道:“差這麽多。”
安息癟了癟嘴,瓶蓋咧嘴笑了笑。
兩人對視一會兒,瓶蓋忽然張開雙臂抱了抱安息,說:“大家知道你沒事,肯定很開心的。”
安息鼻子發酸:“你們沒事,我也挺開心的。”他抿了抿嘴,說:“但是,這次結束之後,我……我可能……”
瓶蓋截過話頭:“你可能還是要離開是吧。”
安息低下頭,把下巴擱在自己胸口。
瓶蓋說:“你從小就想到廢土上去,咱們去地表層偷偷看了那麽多次,但最終只有你有勇氣走了出去。你走了之後,我想了很久,才意識到自己不是不能離開,而是不敢離開。自由看着誘人,其實也挺吓人的。”
安息抽了抽鼻子,點點頭:“可我,我還是很想你們的。”
瓶蓋也抽氣道:“我,我們也想你。”
眼看着兩名故作成熟的少年就要原形畢露,眼眶裏盈滿水汽,馮伊安連忙上前打岔道:“時間不早了,瓶蓋你再不回去小心被發現。安息來,藥品的單子開好了。”
此時是淩晨四點五十分,除了地表層有守衛輪崗之外,還有一個多小時避難站才會醒來。安息以前也思考過,為什麽明明已經生活在不見天日的地底了,卻還要遵從日出日落的作息。後來他親眼看見了太陽,親身體會了它的力量和永恒,才似乎明白了一些——第一批進入輻射避難站的居民,一定以為這只是一次什麽短暫的退讓,空氣、水源和土壤中的毒素一定會被迅速淨化,就想地球在過去千萬年來無數次經歷的那樣。
畢竟天地無情,畢竟烈日亘古。
未成想,人類終究被逼到了這種境地,然而就在這種境地下,還不忘彼此殘殺。
安息洗幹淨臉和手,将頭發重新紮好,背上熟悉的工具帶,緩緩呼出一口氣,筆直走向垂直井梯。
他的步子邁得那樣輕,好像一只靈巧的野貓,然而又那樣重,好像每一步都留下了一個腳印。
避難站還沒有醒來,巨大而空曠的地底靜悄悄的,牆角磚縫都殘留着經年的血跡,透着駭人的陰森,他獨自來到負七層。
走廊盡頭的醫療站門口坐着一個打瞌睡的雅威利團員,聽見井梯拉門的聲音而不自覺動了動,安息屏息等待了一會——對方沒有睜眼,又歪過腦袋靠着牆繼續睡了。
安息蹑手蹑腳地走上去,手心裏捏着馮伊安給他的手術用麻醉針。
針尖準确而快速地紮在守衛的脖子上,對方迅速睜大雙眼,雙腿亂蹬,安息連忙捂住他的嘴巴,把剩下的半管針劑推進他血管裏。
守衛屁股下的椅子腿和地板刮擦出難聽的聲音,安息緊張地左右四望,生怕驚動他人。
然而很快,那人的掙動便變得無力虛軟,安息連忙伸手扶住他,再把他擺回成靠牆熟睡的姿勢。
他将針管收回兜裏,推開了近在咫尺的門。
病床上的廢土許是被外頭的動靜吵醒,正費力地盯着門口,以為又是什麽可怖的折磨,然而當他看清來人後,驚得連呼吸都忘記了。
短短的半秒時間裏,一直按壓着情緒起伏的安息,端槍掃怪也毫不手軟的安息,被變異人迎面撲倒又從死亡邊緣爬回來都沒有掉一滴眼淚的安息,終于忍不住哭了。
炎王沒有誇大其詞,一眼看去,廢土的境況可謂慘烈,他渾身髒污,滿身血氣,臉頰凹陷而憔悴,陷在亂糟糟又幹枯的胡子裏。
他的衣服和褲腿都變成深棕色——那是被鮮血反複侵染又幹了的顏色,胳膊上全是針眼,床頭丢着一個挂着幹癟葡萄糖袋子的輸液架,想必就是過去幾日裏維持他生命特征的全部養分。
廢土咧嘴笑了笑,嘴唇因為幹裂滲出血絲:“剛想到小羊,小羊就出現了。”
他呼吸又輕又淺,嗓音幹燥沙啞,眼神也朦朦胧胧,像是以為眼前所見只是一場夢。
直到安息的眼淚落到他胳膊上。
那好像什麽古代故事裏王子的吻,把畫面由黑白染成了彩色。
安息用水給他潤了潤嘴唇,又用嘴巴小口小口地度給他——廢土雙手被拷在床上,兩只手腕都被磨破了,鮮血淋漓滿是爛肉,但安息卻還不能放他下來。
廢土對這一切毫無所察,他五感遲鈍,似乎陷入了什麽遙遠的回憶,斷斷續續地說:“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也是在這,我躺在床上,你站在床前,你給我水喝,結果灑了一地,還被抓住罵了一頓。”
安息哭得嗚嗚咽咽:“你別,別說話了,你聲音好難聽。”
廢土不為所動,眼神放空,啞着嗓子繼續自言自語:“早知道是這樣,我之前,該對你好一點的,存那麽多錢幹什麽,還不如,給你買蛋白濃湯。”
安息邊哭邊搖頭,把他手背上的空針頭拔下來,小心翼翼地幫他清理手腕傷口:“我不要蛋白濃湯,你做的飯好吃,以後再不吃什麽蛋白濃湯了,你快好起來,給我做吃的。”
廢土閉上眼睛搖了搖頭:“我之前一直在想,最後跟你說的一句話,居然是說你挺讨厭的……”
安息心都碎了:“什麽最後一句話,我們這不是又見面了嗎,我們明天就離開這,一起去虛摩提,我不在什麽集市呆着了,我們一起去海上,看星星,做愛……”
廢土十分虛弱,漸漸沒有回應了。
安息着急壞了,又不敢搖晃他,只能小聲喊他的名字:“廢土,米奧,米奧你別睡。”
他慌張地四處張望,這才注意到廢土的腳腕為什麽沒有上鐐铐——醫用床單已被染成棕紅色,他的兩條腿無力地歪着,腳踝被兩根長釘定在了床板上。
安息渾身發冷,聲音顫抖:“米奧,你不要,你不要睡,我現在就帶你走。”
“他太虛弱了,現在聽不見你說話。”
陌生的男聲忽然響起,安息從頭皮到腳底的每一個毛孔全部炸開,他幾乎在沒有思考的情況下迅速掏出手槍拉開保險栓。
但對方更快,他還沒完全轉過身,黑洞洞的槍口已經對準他的臉。
來人開口露出鋸齒狀的尖牙,說:“失血過度的感覺,就像生命在逐漸流失,你渾身發冷,意識渙散,整個人生就像跑馬燈一樣在你眼前放。”
安息死死捏着槍托,擋在廢土臉前,盯着眼前的人——幾個小時之前,他才在井梯處和他打過照面。
安息說:“我,我只是順路過來……”
對方卻打斷他問:“你知道什麽是跑馬燈嗎?”
安息緩緩搖了搖頭:“不知道。”
“我知道哦,”對方卻擡起雙手做了一個投降的動作,收起槍,說:“我還知道你和炎王那小子是一夥的,白天看見你的時候就懷疑了,剛才炎王不在休息室,是和你見面去了吧。”
安息驚疑不定地看着他:“你是誰。”
對方說:“你好,我叫蛟鯊。”
安息依舊舉着槍,等着他繼續。
蛟鯊說:“我已經做完自我介紹了,該你了。”
安息飛快說:“我叫安息,你想要什麽?”
蛟鯊咧開嘴,露出一個殺氣騰騰的笑容:“我?我想加入你們。”
安息瞪着眼睛皺眉道:“加入……我們?加入我們幹什麽。”
蛟鯊說:“這就得你告訴我了,你們有什麽計劃?”他伸長脖子越過安息看了看他身後的廢土,說:“你們打算怎麽救他走?”
安息反問:“管你什麽事?”
蛟鯊笑起來:“不管我的事的話,白天就把你們和炎王一起抓起來送給火弗爾了,說句實話吧,火弗爾在盤算的那些事,我沒有興趣知道,也沒有興趣參與。”
安息看着他,想了想,問:“你到底想要什麽,火弗爾的命,還是雅威利這個名號?”
蛟鯊露出尖牙,滿意道:“這就對了嘛,終于快說到我感興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