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拒絕表白的技巧
葉浮看向窗戶,從窗簾的縫隙中可以看到外面天已經黑了。她又拿起手機, 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是21:16。
也就是說她睡了十幾個小時。
她定住神, 長長地緩了口氣,刷了會兒微博, 毫不意外地看到大家都在談論某影院出現“超級反派”和“超級英雄”的事, 又非常意外地沒有看到一張圖都沒看到。
最初發微博的某網紅說:“我明明拍了照的,回家就沒了!”
另外官方也表示現場的監控設備都出了問題,“超級反派”被捉拿歸案了,于是放了幾張打了馬賽克的圖, 但沒有“超級英雄”的任何照片。
可想而知, 這是蘇斯幹的。
葉浮自顧自地笑笑, 噩夢帶來的恐懼緩解了幾分。她于是伸着下了床, 拉開門往客廳走。
蘇斯正坐在沙發上想事,聽到門響轉過頭:“睡醒了?”
“嗯。”葉浮點頭,“你見過衆神了?他們怎麽說?”
“跟我說的一樣, 你夢到的不可能是未來的事情, 我們安心把杖杆找到就好。”
他說完, 見她猶疑不定地睇着他。
“真的。”他笑笑,“智慧女神也這樣說。”
如他所料, “智慧”兩個字像一顆定心丸, 令葉浮籲了口氣:“好吧。”她坐到旁邊,“我又做了個夢, 跟之前不太一樣, 畫面更清晰一些。”
蘇斯心頭一緊:“看到我了?”
她搖搖頭:“沒你。”接着凝神倚向了靠背, “嗯……血變多了,我眼看着它慢慢升高,一直升到了到我膝蓋的位置。但我并不害怕……”說着又一哂,“不對,也不是不害怕,就是醒了之後發覺自己沒有特別害怕。”
在先前的夢裏,她聽到蘇斯的聲音、看到血時是異常害怕的,不止害怕,還有憤怒和傷心的情緒。
但這一回,她似乎只是慌亂,覺得驚慌失措。可事實上如果論畫面的吓人程度,這個夢明明比先前的吓人多了。
蘇斯淺鎖着眉,沉吟了會兒,又問:“還有呢?”
“還有……”她回思着道,“我看到杖杆懸在半空中,尖的那部分朝下,另一端我看不着。”
——此時這麽一想,她突然覺得奇怪。
因為在夢境裏,她周圍空空蕩蕩什麽也沒有,沒道理看不見杖杆的另一端。然而她好像就是遇到了一個視覺盲區,讓她看不見那邊是什麽樣子。
蘇斯也說:“有點怪。”
“還有呢?”他又再度問,“有沒有聽到什麽,或者有什麽別的感覺?”
“我感覺……”她抿了抿唇,“很潮,很冷。在鮮血往上升的時候,我聽到水滴的聲音,特別空洞的那種。”
蘇斯:“空洞?”
葉浮點頭:“就像是……在山洞之類的地方會聽到的水聲。周圍很安靜,水滴濺下去會聽到一點回聲的那種空洞。”
那權杖可能就在一個山洞裏。
蘇斯想了想又還是搖了頭,嘆息說:“還是太寬泛了。”
很潮、很冷、有水聲的山洞太多了,除非是極端幹燥的地方,否則任何一個山洞都可能滿足這個條件。
“我知道。”葉浮一臉頹喪地倚着靠背,“感知石搞毛啊,為什麽不能直接給我看它到底在哪兒?這麽大的事,打什麽啞謎!”
“它展現的東西多,釋放的能量就多,你的身體可能受不了。”蘇斯頓了頓,又說,“而且其他因素也有可能對它透露的信息造成幹擾。”
比如她的記憶。
或許感知石想呈現的東西并不是這樣,但是與她潛意識裏的記憶結合之後就不同了。
“那現在咋辦啊!”葉浮咂嘴,“要不把這些信息告訴方達,咱集思廣益一下?不然地球這麽大上哪兒找去,真實演繹大海撈針啊!”
“可以試試看。”蘇斯笑笑,“也不用太着急,感知石應該還會給你別的線索。”
葉浮沒精打采:“那要是克洛諾斯在我們找到之前先弄死我了怎麽辦,時空就全完犢子了。”
“?”他打量着她,“你不是說,‘我死後去他媽的洪水滔天’?”
“那是在我擔心你搭上命的前提下。”葉浮說着別開臉,自己無聲地清了下嗓子,壯起膽子說了句撩他的話,“自己在意的人不會出危險的話,誰不想拯救世界啊?”
說沒說完,她就已經心亂如麻了。她的腦子裏好像突然形成了無數個平行時空,同時在設想無數種他的反應。她因此而屏住呼吸、面紅耳赤,可等了好一會兒,他竟然并沒有給她什麽反應。
周圍安靜到葉浮拿不準他是不是還在旁邊,又撐了一會兒之後,她小心翼翼地扭頭看了看他。
“……蘇斯?”她喚了他一聲,他盯着眼前的茶幾一動不動。
“蘇斯?”她又叫了一聲,他沒回頭,輕聲道:“我去聯系一下方達,看他能不能幫忙。”
說完他就起身從沙發另一側繞了出去,回到房間,并且關上了房門。
葉浮兀自怔了會兒,悲痛地捂住了臉:啊啊啊啊啊好丢人啊!
而且還失敗了!
卧室裏,蘇斯站在窗邊盯着窗外的車水馬龍木了半晌,心緒依舊亂成一團。
他活了近十萬紀,她作為簡單人類的一句不明不暗的表白他當然聽得懂,但他毫無心理準備。
15000紀改變的很多事情。她作為人類再度出現在他面前令他心情複雜,她的種種變化令他覺得新奇有趣,但他潛意識裏已不敢在對她有任何可以稱之為“心動”的感覺。
……對,他曾經有過類似的心動。起初他自己沒有意識到,是被別人作為捅刀手段揭出來的。
他為她寫了一首詩,在他的主觀想法裏,那就是一首普通的贊美詩。他也并沒有打算拿給她看,寫完就夾在了書裏,很多下級神祇都會做類似的事情歌頌主神。
但有同僚從中讀出了不一樣的情愫,并在三位主神會晤時當着時間之神和生命之神的面,把它呈給了葉浮。
其樂融融的宴會現場霎時安寂了下來,找到那首詩的侍衛繪聲繪色地做着分析,二十四位高級神祇面面相觑,三位主神也都放下了手裏的酒杯。
蘇斯在血液凝固中聽到有人竊竊私語:“天啊,低賤的異神也敢肖想主神了?”
“陛下。”他竭力地定住心神,“我不是那個意思。”
“也就是說,這确實是你寫的,對嗎?”她看看手裏那頁薄薄的紙,又看向他。
他一時很想打死片刻前不打自招的自己,然後只能低頭承認:“是。”
她輕松地笑了聲,又看了看那頁紙,用一種很認真地語氣說:“那就多謝你的欣賞和贊美了。”
冷凝的氣氛随着她的話一松,她接着笑問克洛諾斯:“哎,你近一千紀收到過多少封下級神祇的情書?”
“……”克洛諾斯微噎,答說,“六百多封吧。”
“我這裏有七百多了。”她邊說邊優雅地把手頭這封遞給侍女收了起來,意思分明卻又不失禮貌地讓在場的衆神都明白了,這件事沒什麽。
作為主神,她不視一個異神的感情流露為冒犯,也并不因此而尴尬不安。她接受得大大方方,或許有那麽一點兒因為淡看一切而生的居高臨下的感,但确實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同時她也巧妙地讓他知道了,這樣的書信她已經收到過很多,她可以平和面對,他不必為此緊張,但也不必妄想結果。
這是身為統治者對待世界的溫柔智慧。
在宴席散後,她也體現了她嚴厲的一面。把這件事當衆揭出的侍衛連夜被趕出了神宮,陰暗的算計顯然沒能逃過主神的眼睛。
而後她把他傳到了跟前。在她寝殿外的寬大露臺上,她悠然問他:“你有興趣當侍衛長麽?”
“?”他一愣,有些忐忑,“因為那首詩……?”
“你對自己的文采評價這麽高嗎?”主神俏皮了一下,又狀似嚴肅道,“不如說是因為克洛諾斯和奧斯特洛夫斯基都想把你要走好了。尤其是奧斯特洛夫斯基,一天三次地贊嘆生命的奇妙與多樣,我再不給你升職可能就要失去競争力了。”
“不會的。”他莫名地迫切解釋,“我沒打算去他們的神宮,陛下不用……”
“蘇斯,我開玩笑的。”她看着他失笑,他這才後知後覺地從她的神色中意識到她當然是開玩笑的,“我嗯……”蘇斯尴尬到後頸僵硬,木然扭頭看向露臺下的花園,她和善地又笑了笑:“恭喜升職,以後就辛苦你了。”
然後她就轉身回了寝殿,方便他一個人在露臺上緩解尴尬。
這是她最初得知他的想法時的事情,她用一種并不令人難過的方式截斷了不現實的感情。
現在,幾萬紀之後,局面反過來了,他卻做不到像她那麽從容。
客廳裏,葉浮癱在沙發上恹恹地自己消化了會兒情緒,越消化越覺得別扭。
整個屋子都充斥着別扭!!!
她于是回屋換了件衣服,拿上手機打算去樓下的便利店買點吃的回來。
拉開防盜門的一瞬間,聲控燈尚未亮起的樓道閃現了一片奇詭的畫面。
熟悉的樓梯和過道變得像一個石窟,頂上有嶙峋的石柱猶如怪獸的爪牙邊延伸下來。她惶惑地扶住牆,白色的牆壁變成了石壁,冷涔涔的滲出水珠,她的手感受到一股觸感真實的陰涼。
同時,她的餘光隐約從嶙峋的石柱中尋到一縷微光。那是一小截金屬,上面有奇特的字符和圖畫。
葉浮下意識裏知道那截金屬就是她正要找的東西,便想要上前細看。
但轉瞬間,一切幻象化為烏有,樓道恢複正常。外面響起了些動靜,聲控燈便亮了起來,旁邊只有熟悉的白牆。
她仔仔細細地端詳了一遍自己的手,沒有沾過水的痕跡,甚至有些偏于幹燥。
她滞在那裏再細想想,又覺得方才那奇詭的畫面似乎有什麽地方很眼熟。
她去過那兒。
這不是幻覺之後造成的記憶偏差。
她十分确信,自己一定以人類的身份,真真切切地去過那兒。
可是她又真的想不起來那究竟是什麽地方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也随機送30個紅包,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