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熟悉又陌生的溶洞
“啊——”蘇斯在房間裏, 突然聽到一聲慘叫。
他奪門而出, 旋即注意到房門大開着,葉浮不在屋裏。
他沖出房門,首先看到樓梯間裏聲控燈亮着, 又往前走了兩步,看見葉浮跌坐在樓梯拐角處。
“葉浮?”他趕忙往下沖去, 方才正巧下樓于是守在了葉浮身邊的鄰居大媽熱心地告知了情況:“我眼看着她從還有四五層臺階的地方一腳踏空滾下來了!”
接着大媽又問:“是不是叫救護車來?”
“不用不用不用不用……”葉浮呲牙咧嘴地吸着冷氣擺手,“就是崴了一下,我是護士,我心裏有數,謝謝您。”
“得, 那我買菜去了。”大媽說着朝蘇斯笑笑,邊接着下樓邊又誇了句, “哎這小夥子長得真好看。”
“……”蘇斯朝大媽颔首說了聲謝謝,蹲身去扶葉浮。葉浮撐着他的胳膊站起身, 新奇地看到了他面色通紅的樣子。
“……你怎麽啦?”她疼得心跳加快都沒忍住好奇, 蘇斯強作冷淡地咳了一聲:“怎麽突然摔了?是不是因為我剛才……”
“不不不不不, 跟你沒關系!”葉浮立刻否認, 是實話,也是生怕他把話題扯到她剛才失敗的表白上。
而後她也咳了聲:“我剛才……想下樓買點東西, 結果又看見了一些幻象, 一走神就踏空了。”說着她嘗試着邁步往上走,蘇斯抿着薄唇遲疑了一下,還是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葉浮懵神的工夫, 他已幾步竄上了樓,直接把她送回了卧房的床上。
然後他出去關門,她在安靜中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走神走得多厲害——簡直像夢游一樣!
她着魔似的專注思索自己在幻境中看見的畫面,連防盜門都忘了關。幻境裏的畫面也确實在她腦海裏印得很深刻,她這樣一回憶就又重新出現在了眼前,她便一邊在畫面中走着一邊思考是什麽地方。
後來就一腳踏空了。
蘇斯關好防盜門後折回她屋裏,幫她脫了鞋,看到她左腳全腫了。
“真的只是崴了?沒骨折?”他邊問邊要按,葉浮立刻躲閃:“真的,絕對沒骨折!”
他點點頭,拿起她手邊的手機:“給你請個假。”
她騰坐起身要把手機搶回來:“別別別,剛休完年假又病假,楊護士長怕不是要撕了我!”
但他已經把電話撥了出去:“喂,楊護士長麽?葉浮腳崴了,我給她請個病假。”
葉浮在此時拽住了他的手腕,他微微一躲,繼續跟那邊說:“我?我是……她的那個守護神,您見過的。”
葉浮:“……”
然後蘇斯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好,多謝。”說完挂了電話。
“……”她神情複雜地躺回了枕頭上,望着天花板嘆息,“你夠了,你別把她吓出個好歹。”
蘇斯笑笑,坐到床邊:“你又看見什麽了?”
“我知道那是什麽地方了。”葉浮怔怔道,“是個溶洞,上面是鐘乳石,下面是水。那個杖柄好像就在鐘乳石裏,我看到了一小截。”
蘇斯眉宇間微微一跳,沉了沉,又問:“知道是什麽地方的溶洞嗎?”
“不知道。”葉浮搖頭,“我只覺得我去過……又記不太清,可能是年紀很小的時候。”
然後她沉默了一會兒,又說:“我聯系一下我小時候的幫扶家庭。”
她是在福利院長大的,但是拜北京的社會福利體系所賜,童年也算不上多凄涼。
福利院裏的志願者很多,其中不少跟孤兒結成了幫扶家庭。葉浮遇到的幫扶家庭很不錯,夫妻兩個都是大學教授,是那一代人裏少見的丁克一族,為她花費了不少心力。
不過也同樣是因為受教育程度,這夫妻二人的思想前衛且灑脫。在葉浮開始工作之後,他們就十分堅定地不願意再跟葉浮多聯系了,說“自己的責任到此為止”,“你有你自己的路要走”,還說“我們做慈善是我們願意,你不用覺得你對我們有回報的義務”。
葉浮一度對此很苦惱,她和很多在社會幫助下長大的孩子一樣,對幫助過她的人有一顆感恩的心。奈何他們态度實在太堅決,她想逢年過節去走動他們就出門旅游,買禮物寄過去也如數退回。
後來葉浮終于從中找到了一個讓雙方都舒服的平衡點——逢年過節發一條祝福短信,春節額外搭配一個五百到兩千之間的紅包表達一下心意,直接轉賬。
現下掐指一算,她已經有兩年沒給他們打過電話了。
是以再撥電話的時候葉浮有點忐忑,好在電話接通得倒很快,那邊傳來的聲音也很熱情:“喂,小浮啊——”
“郭阿姨。”葉浮笑笑,沒急着問溶洞的事,溫和地聊起了家常。
她躺在那裏,眼底浸滿笑意的樣子看起來十分甜美。蘇斯起初緊盯着她,想盡快聽到關于溶洞的線索,但不知不覺就出了神。
反應過來後,他又迅速別開了目光,深吸着氣望向窗外。
她溫柔而耐心的樣子,是他所熟悉、所癡迷的,雖然他對她最後的印象并不是這樣。
又等了一會兒,葉浮終于說起了正事:“對阿姨,我是有點事想問問您……”
電話那頭道:“你說。”
“我記得……我小時候有一年暑假,您和叔叔把我接出福利院去了趟外地,對吧?當時咱是不是去了個溶洞?”她頓了頓聲,“您還記得具體是什麽地方嗎?我這和朋友計劃出去旅游,想去看看,但完全不記得名字了。”
“溶洞?”郭阿姨一愣,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哦,是西陵峽那邊的溶洞,咱們從宜昌過去的……具體叫什麽我也忘了,你可以上網查查那邊的景點。”說着她笑起來,“怎麽想起去溶洞了?當時你一看要坐船就吓得哭,根本不肯進去。”
葉浮不由一怔。
她忽然對那次的事有點印象了。
那個溶洞據說裏面是幹的,可以步行觀景,但入口處有幾十米要坐船進去。
溶洞裏漆黑陰冷,再往裏看,人工布置的彩燈色澤詭異,浮在水上的小船看起來又晃晃悠悠一點也不穩。她溺水造成的心理陰影在當時被激發得十分透徹,雖然最初一聲不吭完全不願顯出害怕,但在踏上小船的剎那,她還是哇地一聲哭了,心态全崩。
所以那回……
她汗毛倒立地想起來了,她根本沒進過溶洞,那些在溶洞深處的鐘乳石她根本沒親眼見過。
但剛才,她卻無比确信地覺得自己一定親自去過,并不是幻境帶來的記憶偏差!
葉浮強定着心神用還算正常的語氣結束了電話溝通,看向蘇斯時禁不住面色慘白:“我可能……被什麽異次元的東西附體過。”
蘇斯鎖眉:“?”
“我……沒進過溶洞,但我又覺得我進過。”葉浮深呼吸,“郭阿姨說是西陵峽那邊的溶洞,我壓根沒進去……”
“西陵峽?”蘇斯的神色稍稍一滞。
靜了一會兒,他說:“我知道在哪兒了。”
……你是時空活地圖嗎?!
葉浮訝然,想到可能會走冤枉路,又強調了一遍:“我沒進去過,可能壓根不是西陵峽。”
“先去看看就是了。”他說。
然後他“貼心”地就用她的手機直接聯系方達訂了從北京到宜昌的票,還大致描述了一下那個溶洞在什麽位置,方便方達就近訂酒店。
——葉浮聽着他打電話稍稍無語了一下。
她還是無法心安理得地花方達的錢,即便他們解釋說這會讓方達神力增長,她仍舊覺得怪別扭的,但蘇斯讓方達花錢就毫無心理壓力,方達自己也很樂意。
另外,還有關于放逐異神的事情。她從三觀上覺得不論當年那個侍衛長犯了什麽罄竹難書的滔天大罪,主神牽連全族的做法都不對——哪怕是有他往主神碗裏下毒這種狗血劇情,她都不認為這需要一個種族來一起贖罪。
但神界似乎……都很平靜地接受了?
凡此種種無疑都在簡單粗暴地提醒她,她的思維模式和神有着巨大詫異。
葉浮不禁有點忐忑,覺得自己回到神界後會不會也無法和他們統一想法,然後大家就都會覺得主神很奇怪?
于是三天後候機時,葉浮趁着蘇斯四處巡視,拉着方達交流了一下自己的苦惱。
“嗯……”方達想了想,“錢的問題你想開就好。我本來也只是來人間玩玩,玩夠了就回去了,所以錢對我真是‘身外之物’,再說你看我缺錢嗎?”
“……”葉浮努力接受了一下他真·游戲人間的灑脫,又追問,“那異神侍衛長的事兒呢?”
她只是迫切地想找認同,但方達被她問得神色僵了一下:“這個嘛……”
“你說實話!”葉浮拽住他的胳膊,“你怎麽看你說!”
“我覺得……”方達尴尬而笑,“我也覺得放逐全族有點過。我不太清楚當年到底怎麽回事啊,不過異神被放逐之後real慘,基礎生活都沒有保障,估計是神界死亡率最高的種族了——神界的所有物種都很難死的你知道吧?而且關鍵是,歷史書上說你已經嚴懲那個侍衛長了,放逐全族基本是在消解餘怒……”
葉浮無語望蒼天,心裏虛構着自己當神的樣子,然後沖着那個神版的自己罵了一聲:“f**k。”
“哈哈哈哈哈你罵自己真狠……”方達心虛地撓頭。葉浮頹然搖頭:“真的槽多無口。你說我當年到底是怎麽想的呢?我要是那麽生氣,我拿那個侍衛長撒氣不好嗎?讓仇人生不如死不比折騰不相幹的人痛快嗎?”
“……”方達啞了啞,“我想是因為你讓侍衛長生不如死之後依舊覺得不解恨吧……”
“?”葉浮緊張臉,“我幹了啥?”
方達聳肩:“這我就不太清楚了,你可以問問蘇斯?”
她要是能問蘇斯……那她早就問了!這不是覺得不合适嗎!
葉浮嘆着氣終結了這個話題,看向幾步外“巡邏”回來的蘇斯:“怎麽樣,沒事吧?”
“沒事。”蘇斯一哂,“放心。”
三個小時後,飛機降落在了宜昌機場。從宜昌到西陵峽還得先坐車再坐船,到酒店時天就已經黑了。
黑燈瞎火的上山顯然不安全——主要是對葉浮這個肉體凡胎的主神不安全,于是去探索溶洞只能第二天再說,當晚就踏踏實實休息了。
山裏的酒店基本都是當地人自己開的,一樓是餐廳,樓上供住宿。這樣的酒店大多設施一般,亮點在于倚靠三峽,吃魚很方便。葉浮本着“來都來了,拯救世界也得好好吃飯啊”的心态叫了條紅燒江鲢,結果被鮮嫩肥美的肉質驚呆。
她邊吃魚邊看了看樓上:“要不要再叫蘇斯一下?”
“他說他不吃。”方達悠哉哉地享受着美食,繼而一嘆,“他們異神啊,準是受虐太久了,所以總不太有心情享受生活。”說着撕了塊魚皮來搭米飯,“要不然的話,就算在神界什麽都見過,來了人間肯定也想好好玩。”
二樓的房間裏,蘇斯鎖上房門,背對着穿衣鏡撕了肩後防止血跡滲出來的膠布。
“啊——”他一聲輕呼,膠質撕扯出的疼痛令他心悸到連呼吸都在戰栗。
他按住太陽穴緩解了一會兒,又看看傷口,明顯比平常更猙獰淋漓一些。
山裏太陰了,水邊又潮,就和神界的谷底禁地一樣。
他閉上眼睛長緩了口氣:
現在比待在禁地時強多了。
至少不用眼看着手腕被枷鎖磨到血肉模糊、又在詛咒中愈合,循環往複。
“蘇斯?”房門随着一個熟悉的聲音被敲了兩下,蘇斯平靜地披上襯衫,然後打開了門。
葉浮托着兩個打包盒站在外面,看見他,一笑:“這個紅燒江鲢真的特別好吃,你嘗嘗吧!”
她說着把一盒魚一盒米飯一起遞給了他,他接過來颔了颔首:“謝謝。”
葉浮頓時發覺他嗓音有點啞。
“病了嗎?”她問。
他搖搖頭:“沒有。”說完便直接關上了門。
過了幾秒,他才發覺自己的舉動好像有點不禮貌。但莫名遲鈍的思緒又讓他反應不過來,便也沒有再度打開門。
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大對勁。
蘇斯扶着牆壁沉吟了會兒,忽而眼底一顫。
他看向窗外的蒼茫夜色,怔訟須臾,拉開窗戶跳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也随機送30個紅包,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