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又見骸骨
張時心中一震, 急忙走進去。隔着簾幕他看不清裏面之人的面容,只感覺一陣咳嗽聲響起, 然後越來越劇烈。
“掌門師兄,你的傷勢可還好?”雖然他對其他弟子聲稱掌門傷勢不重, 其實事發之後,他也并未見過掌門。
當時的一切情況都是侍童告知的,就連那具骸骨也是侍童發現的。
“一點小傷而已, 無礙。”謝天極此時的容顏較之前幾日, 更是蒼老。虛白的頭發已經掩飾不住,身上的肌膚也顯露出衰老之态。
最近他體內力量流失的厲害,只是一兩個弟子根本無法填補空缺,他需要更多......更多的青春。
“啓禀掌門, 如今又有弟子死亡, 且死因不明。我擔心這麽下去,恐怕會擾亂門內安穩,還請掌門出關主持此事。”張時憂心忡忡, 目前的局面已經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可是聽掌門的聲音,不像輕傷, 他心裏不由得更加擔心。
“過幾日本掌門便會出關,追查兇手一事你不用管,只需要煉好你的丹藥即可。”謝天極話裏帶着不滿,惱怒的情緒隔着簾幕傳出來。
即便是沙啞的聲音,也震懾的張時一抖,連忙跪倒在地。想到整個門派的安穩, 他還是大着膽子繼續勸谏,“掌門師兄,煉丹事小,捉住兇手才是當務之急。否則......”
後面的話被人強硬的打斷。
“你只管依照本掌門的吩咐去做,其他的事情我自有安排。”謝天極不耐煩的阻止人繼續說下去,重重摔了桌椅。
咯吱的聲音尤為刺耳,張時不敢忤逆,恭敬的退下。
掌門交代他煉制的丹藥只是補充氣血的,并非神丹妙藥。他實在不理解,為何掌門如此心急的要這些藥,就連弟子性命也不顧。
為今之計,他也只能期望掌門盡快好轉,然後出關主持大局。
經過這幾日,古劍門內的弟子紛紛害怕夜晚的到來,因為夜晚預示着危險。即便他們再三小心,仍舊還是有弟子犧牲。
這一次,巡夜的三名弟子紛紛死在了神秘人手裏,死狀和前幾名弟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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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這個緊要關頭,張長老也閉關了,內門之中衆人皆是惶惶不可終日,活在未知的恐懼之中。
就連日常送飯的弟子也自稱生病,不願意再出門。
即使現在是大白天。
應長樓坐在門口等了許久,肚子已經叫喚了好幾次,也不見有人來送飯。他只好親自去廚房,問個究竟。
然而廚房裏面只有陳然一人在忙忙碌碌,見了他先是害怕的往後縮,然後才擠出一個笑容,言語間帶着畏懼。
“應師弟,你怎麽會來?”陳然正在準備飯菜,手一抖差點把盛好的菜給打翻。
應長樓見他這副模樣,想到堯白說的話,忽的一笑,陡然往前走了兩步。
突如其來的動作吓得陳然再次一抖,這次沒能保住手裏的菜,全灑在了地上。
“應師弟,這是給你們的飯菜。”陳然欲哭無淚的蹲下,望着一地的狼藉咬着嘴唇,面上流露出幾分氣憤。
可是他不敢責怪應長樓。
不僅是因為對方內門弟子的身份,還有那個秘密。
“重新再做一份。”應長樓感到自己玩的有點過火,摸摸鼻子,往後退開兩步,說完話就急忙離去。
而陳然,一個人跪在地上處理一地的碎片和殘渣。即使是被割傷了手,也只能忍着。
應長樓空手而歸,對上堯白疑問的眼神,又不好意思說自己欺負一個孩子,只能胡亂找了一個借口。
“廚房忙不過來,等會才會送飯,”
“去換身衣服。”堯白瞥了人一眼,又閉上眼睛打坐。他一定要趕在掌門出關前,達到辟谷期。
如今門內的形勢越來越嚴峻,看來謝天極的返老之術遇到了瓶頸,接下來這個人肯定會吸取更多弟子的功力。
他唯有變得更強,才能應付這次危機。
而應長樓,并沒有這種擔心,他還在糾結衣服上面的湯漬。其實也就一個米粒大小的痕跡,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但是堯白卻非要他換衣服。
應長樓縱使不情願,還是依言照做。
“我們要不要将此事告知張長老?”應長樓換好衣服,搬來一個板凳坐在堯白身旁,小聲的與人商量。
“不必。”堯白睜開眼睛,面上一派沉穩冷靜,“我們沒有證據,即便是說了,也無人相信。反而會打草驚蛇,引來殺身之禍。”
話雖這麽說,但是眼睜睜看着這些弟子死去,應長樓心裏還是有些不忍。雖然和那些人不熟,好歹也是活生生的性命,他總想做些什麽。
“那我們該怎麽辦?”
堯白嘴角一挑,露出輕蔑的笑容,“等。”
他閉上眼睛,掩去眼底的殘忍,“他們的生死與我們無關,你不必去可憐他們。”
“堯哥,這樣不好吧。”應長樓打着商量,征求少年的意見,“要不我去提醒提醒他們。”
“你提醒又能怎樣,他們會信你嗎?即使信了你,他們又有什麽能力與掌門對抗。”堯白字字見血,話雖說的無情,卻很現實。
應長樓敗下陣來。
他是想做這個好人,可惜,別人未必領情。
到了下午,才有人送午飯過來。而來的人,正是陳然。
應長樓接過飯菜,少有的道了謝,弄得陳然怔住,收回了望向堯白的眼神。
“應師弟客氣了,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陳然似乎嘆了口氣,說了幾句客套話便離開。
遠去的背影帶着一點落寞,讓人覺得這個少年成熟了些,不像初見面時那般輕狂。
“堯哥,過來吃飯。”應長樓搖搖頭笑起來,轉身去擦桌子,然後擺好飯菜,招呼着人過來。
堯白卻沒有這股輕松。因為剛才陳然看他的眼神,明顯帶着欲言又止。
“你先吃飯,我去去就來。”堯白拿起劍,如同風一般的追趕人而去。
應長樓眨眨眼,一臉茫然的放下筷子。
他實在搞不明白堯白這麽匆忙的樣子是要去做什麽。
居然還要拿劍。
該不會是要殺人吧。
想到這一點,應長樓心一慌,甩了筷子連忙跑出門。他往外門的方向走了一段路,沒有看見兩人的身影。又折回去,腦海裏浮現一個隐蔽的地方。
果然,在練劍的那片小樹林,他看到了兩人。
陳然嘴角流着鮮血,跪倒在地上。而堯白的劍,泛出危險的寒光,在要揮下去的那一瞬間,應長樓急忙出聲阻止。
“堯哥,別殺他。”
一道劍影閃過,堯白收劍入鞘,冷冷的說道,“若你說出這個秘密,我必要你性命。”
眼裏的那股沉着和認真和以往一般,這一次卻叫陳然感到心寒和害怕。
奇怪的是,卻沒有難過。
陳然捂着受傷的臉頰,他能感到那股劍氣已經劃破他的皮肉,直擊顴骨。溫熱的液體順着手指縫留下,他像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失神的坐在地上,呆呆的望着地面。
原本他是想告知人關于應長樓蛇妖身份一事,然而他只開口說了一句話,堯白就毫不留情的打傷了他,随即就拔劍。若不是應長樓來的及時,他也許已經死了。
這麽一算,他以前處處針對的人救了他三次。
陳然心中突然釋然。他早就明白,堯白于他所有的溫柔都是裝出來的。只是一直自我欺騙,覺得這個人有一天總能被自己感動。
現在,他真的認清了現實。
從堯白把他帶到這個隐秘的地方時,他就感覺到心中的最後一絲希望破裂了。所以對方出手的時候,他沒有任何反抗。
一心只想求個解脫。
然而,他還活着。
若非應長樓來的及時,堯白那一劍就能解除後顧之憂。所以,他十分不滿應長樓的仁慈。吃飯的時候冷着一張臉,也不答話。
“堯哥,我覺得陳然不會那麽白眼狼說出我的身份。”少年正在氣頭上,應長樓自覺地收拾桌子。
若是往常,這種事情都是堯白來幹的,他吃完直接坐着抖腿就行。
“他能告訴我你的身份,一定也能告訴別人。”堯白又拿起劍,眼底帶着怒氣和殺意。
應長樓正在擦桌子,急急的跑過去張開手臂攔住人。他匆忙的動作甩的抹布上面的污漬到處都是,然後就見人眼裏又浮現了熟悉的嫌棄。
“拿開。”堯白後退兩步,皺着眉頭。
“堯哥,別沖動。我相信陳然不會說出去的,畢竟我救了好幾次。再說,他要是想說,早就說了,何必要等到現在。”應長樓放回抹布,自覺地往後退開,放柔了聲音勸人。
這番話堯白并不覺得有道理,他認為只有死人才能做到真正的守口如瓶。可是這個人又如此堅持,他心中猶豫了一番,終是放下劍坐了回去。
應長樓頓時松了口氣,還好他說的話對人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