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柳林小鎮
這場雨一共下了三天, 雨勢時大時小,如同一首哀調敲在人心上。
悲恻恸人, 極不舒服。
天空終于放晴,應長樓也養好了傷, 終于能化為人形。如今他們兩人都成了流離之人,無家可歸。
下一步該如何走,這是一個問題。
而這個問題, 應長樓自己懶得思考, 于是問向一旁靜默的少年,“堯哥,我們接下來該去哪裏?”
“千靈宗。”堯白閉上眼,腦海中浮現一條墨蛇受傷的畫面。以及, 心急如焚的自己。
他懷裏的噗叽似乎感應到他壓抑的怒氣, 乖巧的蹭蹭他的臉頰,軟軟的叫了幾聲。
“好。”應長樓深了個懶腰,面向陽光展開一個舒适的笑容。
陰暗潮濕的地方待久了, 他還有些不習慣。雖然是蛇妖,應長樓還是比較喜歡陽光。
那種溫暖足以讓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活躍起來, 就連心情,也能愉悅幾分。
決定好了下一個目标點,兩人四處打聽,終于來到了千靈宗管轄範圍內的一個鎮子。
名曰,柳林鎮。
整個小鎮環繞在一片柳樹之中,處處可見窈窕的枝條垂在路邊, 似乎在等待有緣之人。微風拂過,搖動的姿态好似女子在掩面輕笑。
莺歌燕語,花紅柳綠,到處充滿了春天的氣息。
應長樓只覺得一股蓬勃的生命氣息萦繞在胸膛,整個人都豁然開朗,忍不住笑起來。他望着街上此起彼伏的叫賣聲,以及各種鱗次栉比的店鋪,難得的來了興趣。
物玩小件,胭脂水粉,這些小孩和女人的東西自是簡單的一瞟而過。他要找的是男人感興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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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停停,終于找到一家合适的酒館。隔着老遠,就聞到了這裏一股特殊的清香,勾的他心癢難耐,想要喝上幾杯。
應長樓舔了舔嘴,拉了拉自己的衣領。他的一身衣服是幻化出來,雖然不是大富大貴的扮相,倒也不窮酸。
一襲絲緞的墨色長衫整整齊齊的套在身上,腰間是一根黑色的綢緞,靈巧的一個結勾出勁瘦的身段。
這個季節,已經讓人感到微熱。特別是正中午的太陽,超過了溫暖的範圍,長時間曬着太陽還會出一身細汗。
所以應長樓穿衣喜歡松松垮垮那種風格,但是堯白不同意,強硬的要求他正規正距的穿,還不許露出鎖骨以下的肌膚。
這種思想封建腐朽,落後。
但是,礙于少年的威嚴,他也只能乖乖聽從。
“老板,來一壺酒,再加幾盤上好的菜。”應長樓潇灑的一個旋身坐下,準備跷二郎腿。随即感到一股冷冷的視線,他急忙端正身子,讨好的擦了擦凳子,“堯哥,坐。”
堯白嫌棄的撇了人一眼,然後撩開衣擺,挺直了脊背坐下。
正襟危坐,單薄的身軀透出幾分松竹傲骨。
這般姿态,應長樓學不來。他雖做的直,但是一只胳膊撐在桌上,不時的拿指尖敲打桌子,發出‘噠噠’的聲音。
令人生煩。
“阿樓,站要如松,坐要如鐘。莫要抖腿敲桌,不成規矩。”堯白一把抓住那只亂動的手,板着臉訓斥。
這時,小二送菜上桌,看見兩人緊握的手和少年眉間露出的擔憂,了然一笑,“二位,請慢用。我們這裏啊,沒有那麽多規矩。”
說完還擠眉弄眼了一番才離去。
弄得應長樓莫名其妙。
見到酒菜都來了,他先是吞了吞口水,等堯白拿了筷子才開吃。這幾天,風餐露宿,加之堯白心情陰郁。他既沒有吃好,也沒有睡好。
這會見到美酒佳肴,心中的郁悶好了一大半,幾乎是狼吞虎咽的在用食。
一旁的堯白,自然是細嚼慢咽,姿态優雅。
“阿樓,慢點吃。”見人粗魯又兇殘的吃相,堯白也未多說什麽,只是把自己的手帕遞過去供人擦嘴。
應長樓席卷了大半的菜,才覺得腹中有了飽食的感覺。他正準備打個嗝,眼角瞥見少年低頭咀嚼的側顏,硬生生的把氣咽了回去。
“咳咳咳......”
“怎麽了,阿樓?”堯白聽到聲響,擡起頭放下筷子。然後斟了杯茶,為人拍背。
“沒、沒事。”應長樓擺擺手,喝完最後一口酒,抹了把嘴。拿着空了的酒瓶,走到櫃臺去打酒。
櫃臺的小二正忙着招呼兩位客人。
站在前面的男子個子較為矮小,一身深藍色的長袍,腰間別着一個酒葫蘆。那葫蘆口套了一個玉佩,質地算不上很好,手工也一般。
不過有趣的是,玉佩竟然做成一只兔子的形狀,兩只翹起的大耳朵尤為顯眼。
應長樓忍不住輕聲笑起來,這聲音引的兩人回頭,他連忙尴尬的別過頭去,然後對上了一雙清澈中略帶嫌棄的眼眸。
原本抱着手臂斜着身子站着的某人立馬乖乖站直。
“小二,我要三兩酒,你怎麽只給我一兩。”前面的男子苦惱的皺着眉頭,鮮紅的嘴唇微微鼓起。這聲音也和他人一般,文文弱弱,沒有說服力。
那小二頓時笑起來,打趣的看着人,“徐道長,您不如問問您身後的人?”
一聽這話,本來氣勢就不強的徐道長頓時像只被人欺負的兔子,垂着腦袋出了門。
他身後的男子高大魁梧,足足比他高出一個半腦袋。當然,橫着看也寬出一倍。
剛才應長樓是斜對着兩人,才能看清站在最前頭的男子。若是站在兩人身後,他恐怕只能看見魁梧男人的背影。
兩人離開之後,就輪到應長樓了,他識相的只打了半瓶酒。雖然堯白沒有限制他喝酒的多少,但是克制點總歸是好的。
等他上樓之後,原本安安靜靜吃飯的人卻望着窗外,一臉神情凜然。
應長樓順着人的視線看過去,焦點正好落在一藍衣男子身上,正是他剛剛打酒遇見的人。
那兩人這會站在胭脂鋪前,認真的挑着各種顏色的胭脂水粉。
“堯哥,你看他幹嘛?”應長樓頓時起了一胳膊的雞皮疙瘩,連忙喝了口酒,“莫非你也想要女人用的東西?”
調笑的語氣換來堯白一個冷笑,“我倒覺得更是适合你,加上一襲藍色紗裙,更是合适不過。”
自覺理虧的應長樓當做沒有聽到,摸摸鼻子繼續飲酒。
他當初就是臨時起意換上女裝,哪裏知道還是被人認出來了。
而且,這種黑歷史,不提也罷。
吃飽喝足之後,兩人繼續逛街。雖然還是在游玩,但是應長樓敏銳的覺得和剛才的悠閑不一樣。
他們似乎在追趕某人的腳步。
“堯哥,我們為什麽要跟着他們?”跟了一條街,應長樓再也忍不住問出聲。他側頭望着少年俊秀的側臉,然後移到對方修長的手上。
頓時,驚訝的叫出聲,“堯哥,那個柔柔弱弱的男人腰間的玉佩怎麽在你手裏?”
“我撿的。”堯白簡單明了的回答,然後換上溫和的笑容,追上那兩人。
“道長,請問這是您的玉佩嗎?”少年不過十五六雖的年紀,還略顯青澀的臉上帶着紅暈,似乎一路奔跑所致。
“正是在下的,多謝少俠。”徐潤之先是一愣,然後摸向腰間。沒有摸到熟悉之物,表情一窒,這才接過玉佩。
他身後的男人一直沉默不語。看背影已是令人生畏的魁梧,這正面更是兇狠。
方正硬朗的臉龐帶着天然的威嚴,兩道濃黑的眉毛倒着插入鬓角,顯出幾分兇神惡煞來。這模樣,絕對能吓哭小孩子。
應長樓拖着步子緩緩而來,和男人對視了一眼,然後自覺地站在堯白身後充當背景牆。
“請問道長,可是千靈門的人?我們兄弟二人慕名而來,想拜入千靈門。”堯白話一出口,立刻發覺自己問的唐突。他抿着嘴唇,清澈的眸子染上了幾分局促和擔心,惴惴不安的等着對方的回複。
“少俠不必如此緊張,在下确實是千靈門的人。”徐潤之小心的收好玉佩,巴掌大的臉上露出一個腼腆的笑容,“少俠想入門,可于明日到千靈山參加試選。”
“我看少俠風骨綽約,眉清目秀,定能有一番成就。少俠的靈寵雖然有些呆傻,若是好好培養,将來必定也會有所作為。”
若不是這人說話的表情太過純良和認真,應長樓真想一尾巴掃過去。
居然敢說他呆傻!
“多謝道長提點。”堯白陳懇又感激的對人拱手,低頭的那瞬間掩去眼裏的不滿。
雖然他也覺得應長樓有些傻,但這話從別人嘴裏說出來仍舊令他十分不爽。
眼下這種情況,必須要忍耐。對方一眼就能看出他們的實力,修為必然在他們之上。
也許,比那個蛇雕的主人還要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