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即便隔着一塊虛拟的屏幕，那座矗立在平原之上的鋼鐵之城，還是給了顧惜很大的震撼。不同于在地球上見過的鋼筋混泥土鑄建的大城市，她所看到的，是一座完全由鋼鐵建造的城市，高達二十米的鋼鐵城牆将所有的建築嚴嚴實實的圍在正中央，只留了一道高達十二米的城門，門上布滿了尖銳的突出物，閃爍着讓人膽寒的暗芒。

克萊澤爾不曾發現顧惜的失神，又接着說道，“對不起，我需要先将虛拟屏收起來，不能讓別人發現你的存在。”他不知道顧惜是正常的人類，卻下意識的覺得她應該不習慣被關起來，但是這會兒他卻不得不把她收起來。他帶着歉意按下智腦的控制鍵，收回虛拟屏，為了保險起見，更是直接關閉了智腦，長吸了一口氣之後，邁着堅定的步伐朝城門方向走去。

顧惜聽到少年的話其實并不怎麽擔心。之前在沙海的時候之所以會設法滿足少年的需求，擔心的不是他關機，而是擔心他失望之後直接把電源給取了。作為頂尖黑客，使用網絡喚醒電腦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雖然如今已經不在地球上了，但是在回來的途中，她搜索過自身的資料庫，确定自己可以利用系統編碼自行啓動智腦，但是必須建立在有電源支持的前提下。

在遇到少年之前，顧惜一是因為沒想到自己會以數據的方式存在，二則是智腦根本沒有安裝電源，所以她就這麽被困在了那個封閉的空間裏。

在少年關閉智腦大約過了兩分鐘之後，顧惜嘗試着自啓，果然如預料的一樣成功了，不過她沒敢投射虛拟屏，只是保持着待機的狀态。在這種狀态下，她什麽雖然都看不到，卻能夠聽到來自外界的聲音。

不過顧惜的目的并不是這個，只要智腦啓動之後，她就能鏈接上本地局域網，之前黑進衛星取得了最高權限，如今她可以直接調動這個城市的監控系統，想看什麽就看什麽，根本不必局限于一塊小小的虛拟屏幕。

想到做到，顧惜直接鏈接網絡，找到監控系統，随便選了幾個區域就開始浪起來。不過只是粗略的掃了幾眼之後，她就能理解為什麽少年要在進城之前把她藏起來了。她不過随便選了幾個地方逛，透過攝像頭，發現這座城市實在太過混亂，沒有足夠的實力，根本保不住自己的東西。

顧惜又随機挑選了幾個地方看了一下，發現沒什麽好玩的了，她便調出了這座城市的資料開始看起來。

這座鋼鐵之城名為罪惡之城，城中住着的人大多的都是從聯邦潛逃出來罪犯，掌控者更是臭名昭著的星際海盜，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這座城市所在的星球因為地理位置特殊，又被稱為流亡之地，而作為星球上唯一的聚集地，這座城市又被稱為犯罪者的天堂。

這裏沒有法律，遵循弱肉強食的原始規則，強者為尊。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撿到她的少年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在這座混亂的城市裏，想要自保都是問題，更別說保住一件珍貴的東西。

不是顧惜主觀的擡高自己的價值，而是事實如此。這座城市裏根本就沒有完整的生産體系，各種物資極度缺乏，除了能從森林中尋找的現成物資以外，任何東西都需要從聯邦購買之後運送過來。這中間不僅要算上昂貴的運費，這群身份見不得光的人想要購買到大量物資，還不能正大光明的去購買，只能高價向黑市商人購買。

種種因素疊加在一起，使得這座城市裏所有東西的價格都昂貴得可怕，而作為奢侈品的高級智腦，價格更是讓大部分人望而卻步。

顧惜将這座城市的資料大致了解了一遍之後，莫名的覺得有些熟悉，不過她也沒多想，只以為是身體處于特殊狀态帶來的副作用，畢竟她是一個土生土長的地球人，在穿越以前根本不曾與這個地方有過任何接觸，何來熟悉可言。

知道這是一個罪惡之地之後，顧惜就完全沒有什麽興趣了，用衛星定位了自己所在的地方後，控制了附近監控設施，想看看那個土鼈在做什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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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萊澤爾按照規定上交了本次狩獵十分之一的收獲，又跟守衛讨價還價要了一個編織袋将剩餘的夢幻草裝起來之後，才邁進了城門。因為夢幻草是好東西，他不得不謹慎一些。

每次出去狩獵時随身攜帶一個編織袋，這是作為獵人的基本常識，以便在找到好東西的時候裝起來不讓別人看到。即便沒有好東西，獵人們也會随便撿一些東西裝進去，以混淆視聽。

這些克萊澤爾都清楚，并且向來嚴格執行，但是這次狩獵運氣不好遇上了風暴，他的編織袋在風暴中遺失了。

在這顆星球上，獵到了獵物只是第一步，想要成功的将獵物帶回來，也是有難度的，因為回城的路就那麽幾條，每條路上都藏着很多個想撿便宜的人，他們藏在暗處，等待這時機出手。城門周圍五十米是是安全區域，沒人敢在這裏動手，因為一旦動手之後，等待他們的将是被驅逐的命運。

進了城門也不代表絕對安全，因為從城門到交易區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同樣有很多想撿便宜的人藏身于城市的陰暗角落，篩選着獵物，看準時機發難。

即便是成功的走到了交易區，用獵物換到了想要的物資，能不能完整的帶回居住的地方，同樣也是未知數。并且将東西帶回居住地還不算完，沒有将之使用消耗掉之前，都必須要保持着警惕，随時做好被人搶的準備。

生存有多難，在這顆星球上得到完美的诠釋。

因為顧惜指出的捷徑，他得以避開路上的潛伏者，安全的到達城門口，但是幸運女神并沒有一直眷顧着他，從城門口到交易區的路上，潛伏者終于對他出手了。

克萊澤爾對這樣的事早就習慣了，從踏出安全區域以後就開始防備着，潛伏者出手的時候，他一點都不慌張，躲開對方的襲擊之後，抽出腰間的短刀反手就是一刀。出乎意料的，對方竟然真的被他砍中了。

據此，克萊澤爾就能肯定對方是個新手，因為經驗老道的潛伏者不會輕易出手，也不會輕易就被傷到。他進城的時候并沒有人尾随在後，這就代表沒人看見他手中的夢幻草，進城後他将東西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從外面根本看不出是什麽東西。在這種情況下，無法确定袋子裏有什麽東西的時候，經驗老道的潛伏者根本就不會出手。

克萊澤爾能在這樣的地方安全的活到現在，靠的可不只是運氣。

對方大概沒想到克萊澤爾會這麽厲害，明明搶了先手偷襲卻被反傷，不過他不僅沒有退意，出手反而更加的狠辣，眼中滿是瘋狂。

克萊澤爾看出了對方的意圖，更加小心的應對着。

這件事沒有對錯，不管是誰先出手的，即便克萊澤爾只是出于自保而還手，可一旦見了血，就會變成不死不休的局面。若不趁着敵人弱小且受傷的時候解決問題，等将來他強大起來，等待自己的就将會是死亡。

這不僅是他的處事之道，也是罪惡之城的生存之道。

于是，顧惜從攝像頭中看到克萊澤爾的身影時，對方正将那個偷襲他的潛伏者打到在地，順勢用手中的短刀結束了對方的生命。确定對方停止呼吸真正的死亡之後，他才長舒了一口氣，身體順着牆壁滑下，靠坐在陰暗的角落裏，順手割下對方衣服的一角拿在手裏，仔細的擦拭着手中的短刀，刀刃反射出幽幽寒光。

鮮血從潛伏着的身下蔓延開來，流到克萊澤爾腳邊，他只是掃了一眼之後便移開了視線，始終保持着一臉淡然的表情，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一般，只是眼底的神色有些冷然。

此時此刻，即便是一樣的容貌與打扮，顧惜也無法将眼前的人與沙海之中那個笑得燦爛的少年聯系到一起。

顧惜的情緒一時有些複雜。

克萊澤爾将短刀擦拭幹淨之後插回了腰間，站起身來拿過一旁的編織袋，繼續往交易行的方向走。然而才走了幾步，他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一樣，猛地擡頭看向牆角。

那裏，正是攝像頭所在的位置。

仔細看了幾眼，确定那個地方真的無法藏下一個人之後，克萊澤爾這才松了一口氣，扭頭繼續朝前走。

這一路上必然不止一個潛伏者，他們藏在各個陰暗的角落裏，他們之中極個別的人擁有着異于常人的敏銳嗅覺，能夠分辨得出他剛才解決那個新手的時候，刀身上沾染了新鮮的血液的氣息，而這就像是一個信號，在告訴那些潛伏者，他身上有好東西，已經有人先動手了，但是沒能得手。

接下來的路只會更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