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顧惜驚嘆于少年的敏銳感覺，卻不會為此感到害怕。因為以她很清楚，他的本質就是一個缺乏常識的土鼈，估計再送他一個腦袋，他也不可能會聯想到是身為智腦的她在透過監控設施窺視他的一舉一動。

不過，窺視這個詞用在這裏貌似有哪裏不對？

不過很快她就顧不上思考這個問題了，因為少年馬上就要遇上事了，在他即将到達的道路轉角處的陰暗角落裏，一個身影魁梧的中年人貼牆而立，手中緊握長刀，等待着少年走過去的時候，猛然發難。

顧惜從來都不是戰鬥人員，她擅長的領域僅限于網絡，在虛拟的世界裏，她就是絕對的王者，但是對于別的事，卻是兩眼一抹黑，甚至有可能還比不上普通人。

于是，在看到隐藏在暗處的人出手偷襲少年的時候，她難得生出了緊張的情緒。

顧惜猶豫了那麽一下，最終決定幫少年一把。反正她已經取得了這座城市控制系統的最高權限，只要不被人即時追蹤抓捕，一旦事情結束掃尾幹淨之後，根本沒人能追查到她的所在。而以她的本事，如果有追蹤者，必然能在第一時間發現。

當然，世事無絕對，她雖然對自己的本事很有信心，奈何這裏已經不是地球了，她能得到的信息十分有限，誰也說不準會不會出現什麽意外，雖然發生這種情況的幾率理論上來說小得可以忽略。而相比起發生這種情況的幾率，她再找到一個缺乏常且心寬單蠢的主人的幾率，也沒高到哪兒去。

所以她決定日行一善，當一回雷鋒。

——

克萊澤爾看似步伐随意，實則始終保持着警惕，他的聽力較之常人要敏銳上幾分，只要他有心，再加上特定的環境，他甚至可以聽見附近人的呼吸以及心跳等細微的聲音，從而判斷敵人的位置，化被動為主動。這也是他的成功将獵物帶到交易區的概率很高的主要原因之一。

在殺了第一個潛伏者之後，他更是保持最高的警惕性。還未走近，他就已經發現了藏在轉角處的敵人了。盡管對方呼吸心跳平穩呼吸頻率也控制得很好，一看就是個中老手。

克萊澤爾握緊了手中的短刀，準備先下手為強，然而突然出現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計劃。

“左前方轉角處，男，身高184公分，體形健壯，手握長刀。”顧惜利用街邊的播音設備向克萊澤爾通報敵人的位置，不過并不是她自己的聲音，而是特意合成的假音，不辨男女。

當然，因為使用的是公共設備，所以并非只有克萊澤爾能聽到這個聲音，對方也能聽到。這在顧惜看來，是讓雙方站在了同一起跑線，不管克萊澤爾的實力如何，正大光明的打鬥，至少要比被暗算來得強。并且，有了她的存在，無疑是在告訴對方，我是有幫手的人。

克萊澤爾不知道顧惜的想法，不僅沒有驚喜，反而被吓了一跳。

罪惡之城是沒有法律的混亂之地，路見不平這個詞從來都不存在，所有人做事都是為了一個共同的目的——利益。克萊澤爾沒有朋友，也不相信任何人，所以在聽到這個的時候，他的第一想法是防備，他覺得是有人在挑撥他跟那個潛伏者，等他們鬥得兩敗俱傷，最終漁翁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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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同一個地方的人，很多東西都是相似的。所以，在克萊澤爾這麽想的同時，對方的想法亦是如此。而在遇上這樣的事的時候，罪惡之城的人大多都會作出相同的選擇，在無法保證自己能夠成為最終的勝利者時，他們大多會選擇放棄。因為在這裏，受傷，生病，都是不被允許的。

生存如此之艱難，即便是身體健全的人也不一定能保證什麽，更何況受傷了的。

兩個原本敵對的人在一瞬間達成共識，克萊澤爾收起了短刀，而藏在陰暗角落的大漢也走了出來，兩人的視線短暫接觸之後便錯開了，大漢将手中的長刀背到背上，徑直穿過狹長的道路，消失在巷道中。

确定對方是真的離開之後，克萊澤爾才算松了一口氣，然而懸着的心卻始終不敢放下，因為相比剛才的大漢，他更忌憚這個隐藏在暗中的對手。

戰五渣顧惜不明其中真相，以為事情如她所預想的一樣，對方是害怕隐藏在背後的幫手，于是選擇撤退。她沉浸在做了好人好事的喜悅之中，一時沒注意少年的表情。

于是接下來事情發展變得格外的神奇。

每當克萊澤爾準備對暗處的潛伏者來個先下手為強時，那個不辨男女的聲音總是會及時的響起，戳破對方的所在，緊接着原本将要交手的兩人因為相同的考慮，默契的選擇罷手，各走各路。

克萊澤爾一路上不停的重複遇到這樣的情況，最後竟然毫發無損的走到了交易區，當踏進交易區的大門時，克萊澤爾還覺得有些不現實。排除心理因素，從城門到交易區的路程，這次完全可以算進最輕松的排行裏，并且還是名列前茅。

他一路上都在思考，對方圖的到底是什麽，然而直到現在也沒弄清楚，不過在踏進交易區之後，這一切就暫時被他抛到腦後了，反正無論對方是什麽人有什麽目的，都不可能在交易區動手。

是的，跟城門五十米範圍一樣，整個交易區內，也是安全區域。無論懷着什麽心思的人，除非不想在這顆星球上混了，又或者自信能夠瞞過360度無死角的監視不被發現，不然不會有人蠢到在這裏動手。

交易區共劃分為兩個區域，一個是有城市掌控者設置的交易大廳，這裏的東西都是明碼标價，收購價格雖然偏低，但是可以用獵物兌換到特殊的物資，另一個則是公共交易區，就像是地球上的集市一樣，上千平米的區域內，密密麻麻擺滿了攤位，各種物資應有盡有，價格也是參差不齊的，相比起官方的交易區，在這個買賣東西，眼力口才臉皮砍價功夫缺一不可。

要是換了以前，克萊澤爾肯定會選擇擺攤售賣獵物，因為他總能憑着那張能說會道的嘴把東西賣出超過交易大廳的價格。不過今天不一樣，他新撿到了一個很厲害的高級智腦，他有些迫切的想要回到自己的地盤上好好研究一下新的智腦，自然沒耐心擺攤售賣跟人讨價還價什麽的。

因為快到月底了，大多數物資都已經被兌換完了，所以交易大廳處生意十分的冷清。克萊澤爾抱上裝着夢幻草的口袋走近去的時候，恰好碰上一個人兌換了東西離開，此外，偌大的交易大廳裏，再沒有一個人。

“我要出售貨物。”克萊澤爾将編織袋放到交易臺前，對着負責的姑娘說道。

罪惡之城從來都不信奉“顧客就是上帝”這樣的言論，也不提倡什麽微笑服務，交易大廳裏負責收對貨物的姑娘長年冷着一張臉，心情好的時候會将東西遞給你，心情不好的時候就随便扔。

很顯然，克萊澤爾面前這一位，目前正處于心情不好的狀态。她聽到克萊澤爾的話，只是擡眼掃了他一樣，動作十分粗魯的将編織袋拖到自己面前，動作利索的扯開困住袋子的繩索，兩手牽着袋子底部的兩只角用力一提，就将東西全倒了出來。她原本漫不經心的态度在看到倒出來的東西之後瞬間收了起來，這才給了克萊澤爾一個正眼，她問，“這是夢幻草？”

克萊澤爾翻了個白眼，“自己沒長眼睛嗎？”

店員服務态度不好，也別指望顧客能有什麽好脾氣。

姑娘對此習以為常，也不生氣，顧自低下頭去檢查臺上的夢幻草，确定根系完整植株只有輕微折損之後，将所有夢幻草清點完整齊的擺放好，然而對克萊澤爾說，“一共十一株夢幻草，質量上等，收購價格800星點一株，總共8800星點，要錢還是物資？”

即便早已知道十一株夢幻草的價格，但是還需要算上路途中的折損，克萊澤爾原本預計能夠保下二分之一左右的夢幻草就不錯了，折合星點也差不多有4000左右，卻沒想到中間出了點意外，讓他撿了便宜獨占了所有的夢幻草。

8800星點，這可是他之前一個月的收獲，并且還得是很順利的那個月，才能有這樣的收獲。

高級智腦果然不一般。

克萊澤爾這麽想着，右手下意識的去撫摸戴在左手手腕上的智腦，最終還是忍下了，收回手改伸到腰間，從特制的腰包裏掏出一張卡片來，“星點，”他對收對貨物的姑娘說道，順便将卡遞了過去。

姑娘接過卡片，在機器上一番操作後又連刷了幾次之後，将卡片遞還給他，“8800星點已經打到你的賬上了，請查收。”

克萊澤爾接過卡片，手指在正面虛點幾下，查看了一下餘額，确定數目沒問題之後，他便收起了卡片，轉身離開。才走了兩步，他忽然想起什麽，又折返回來，伸手将交易臺上的編織袋撈在手上，這才真的走出了交易大廳。

出了交易大廳，右轉直走經過幾棟大樓之後，來到一條狹窄的小道前。克萊澤爾正準備往裏走，便聽到角落裏傳來熟悉的聲音，“克萊澤爾，這趟出去收獲了不少好東西吧？”

克萊澤爾身體一僵。

這座城市的監控設施雖然完備，但還是有死角。從這個路口開始，再往裏就沒有攝像頭了，顧惜探查到情況之後，便放棄了操縱監控系統，回到智腦之中，因此，她雖然沒能看到外面發生了什麽事，卻能聽到說話的聲音。

聽到克萊澤爾這個名字，顧惜整個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