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諾曼帝國(15)
軍用突擊艦落在了不遠處的地上,掀起一片塵土。季文淵用冰盾擋了一下,尤利爾就沒那個力氣了,這位活了六百多年的老祖宗已經是有兩百多年九級異能者經驗的巅峰強者了,壓制尤利爾就像普通人壓制住一只小雞崽一樣輕松。
艦門打開,一位滿頭華發的老太太拄着拐杖走了出來。她的眼睛蒙着一層白翳,但還是能隐約看見那雙眼睛曾經是美麗的冰藍色。她慢吞吞走到季文淵身前,慈祥地笑了笑:“哦,你就是季文淵,對嗎?我看見你強大的異能波動和旺盛的生命力了。真是個年輕的孩子。”
“沙曼閣下,您過獎了。非常感謝您能來支援。”季文淵低下頭恭敬道。
老太太笑了起來,一頭打理得非常整齊的白發讓她看上去十分端莊,全身上下的裝扮十分耐看,流露着一種由歲月沉澱而來的魅力。
“不,不,我親愛的孩子,這當然不是過獎。”她微微側頭看向了尤利爾的方向,遺憾的說道:“尤利爾?我記得我見過你,哦,是的,就在290年前。那時候的你還是一個可愛的少年,雖然有一點點憤世嫉俗,但我真沒想到你會變成這樣。”
尤利爾被壓趴的地上,側過臉看着她,臉上露出一個扭曲的笑:“變成這樣?老太婆,我從來就是這樣的,虛僞的惋惜,惡心!”
沙曼閣下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慢慢向他靠近,走到了洛丘白邊上的時候被他的手臂絆了一下。她有點驚訝地低下頭看了一眼,眯着眼睛道:“這裏是——啊,這個孩子已經失去生命氣息了……”
尤利爾眯起眼睛狂笑:“哈哈,哈,老太婆,原來你已經瞎了嗎,該死的,到了這個年紀就該老老實實等死,幹什麽還要到處亂跑!”異能者是可以用精神力感知周圍的生命體的,反而是死物,不仔細“看”就看不到。
沙曼閣下繞過了洛丘白,沒有因為尤利爾的話生氣。她蒼老的臉上寫滿了惋惜,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任何一個違背了法律的人就應該接受應有的懲罰,你要知道,按照帝國的法律包庇一個犯人是要受到和犯人相等的懲罰的。”
“為什麽要這麽做?哈哈哈,我、他、媽怎麽知道!”尤利爾的眼睛裏都是血絲,聲音就像絕望的野獸在悲鳴:“我怎麽知道為什麽,嗚,哈哈,我怎麽知道……”在洛丘白死亡的那一瞬間,他居然沒有感覺到心愛的人死去的用悲傷和憤怒。尤利爾不傻,他幾乎立刻相信了季文淵的說辭。
但是一切都晚了。
沙曼閣下憐憫地看着他,輕聲說道:“不要這樣,孩子。”
薩琳娜從軍用突擊艦上下來,走到了季文淵身邊,看着洛丘白的屍體小聲問道:“你殺的?”
季文淵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作為回答。
薩琳娜皺着眉頭道:“你在想什麽?洛丘白如果走正常審判流程一樣會死,洛家保不住他。你這麽做會有點小麻煩的。”
季文淵平靜分析道:“洛丘白這個人很奇怪,似乎很弱小,但是卻能夠悄無聲息地影響別人的思維。尤利爾這次能夠帶着他潛逃,下次做了什麽事我都不意外。這樣的危險因素我必須确保它已經被消除,不能夠再發生一次東26區事件了,諾曼帝國承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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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理由……國會的人不會相信的。”薩琳娜搖頭道。
季文淵輕笑一聲,道:“沒事,有什麽懲罰我都接受。”
“可是……”
“我親愛的姑娘,等會兒再和小文淵說話好嗎?”沙曼閣下插話進來道:“我已經封住了尤利爾的精神力,你可以過來把他綁起來了。”
異能者施展異能靠的就是精神力,沒了精神力他們也只是體質很好的普通人罷了。尤利爾現在已經被沙曼閣下弄暈過去了。
薩琳娜拿出了用來捆綁高級異獸的合金繩子幹脆利落地把尤利爾捆了個結實。
沙曼閣下說道:“我覺得你可以多捆幾圈。”剛剛在薩琳娜和季文淵說話的時候,她又和尤利爾說了幾句,但是尤利爾還是暴躁地一直破口大罵。沙曼閣下也有點生氣了。
薩琳娜順從地又綁了幾圈,拎起尤利爾。季文淵自覺地上前護在沙曼閣下的身後,看着她自己拄着拐杖慢慢走。沙曼雖然已經很難看清路了,但是一直不願意做人造眼球替換手術,也不讓別人幫她。季文淵能做的只是在她忽視掉什麽障礙物的時候提醒一聲。
“嗡嗡。”季文淵的通訊器震動了兩下,他一看,發現是前去東26區搜查的隊伍那邊有了消息,發現了另外的亂黨據點,現在正在審問戰俘。
“這批亂黨的總部是在一艘民用飛船上,這估計是一個分部。”薩琳娜也收到了消息。
季文淵蹙起了眉頭:“必須盡快追回芯片。”芯片的核心內容使用了特殊的加密技術,幾乎無法複制。所以他們追回芯片基本上就能保證亂黨餘孽不可能制作出五級以上的原能爆彈,對諾曼帝國威脅就很小了。
……
尤利爾接受了審判,他強調說自己是被洛丘白精神暗示了,但是接受審查,他并沒有被精神暗示的痕跡。
最終他被判處終身□□。
羅振濤被革職,議員與執行部部長的位置就空了出來。這次薩琳娜如願獲選為議員,而執行部部長的職位卻沒有落到兩位執行部副部長的身上,異能者議會總部決定把季文淵調過去,再一次空降成了部長。
執行部的兩位副部長都是老熟人,就是在異獸潮那時候和季文淵一起開了機甲前去援助的加裏和奧萊。他們兩個早就見識過了季文淵強悍的武力值,現在雖然有點不甘心,但還是接受了這位空降來的新部長。
這場追捕所有人預測的一樣,是場持久戰。足足到了13年後,芯片才被追回。而此時,季文淵已經89歲,并在去年成為了八級異能者。這是個非常恐怖的晉級速度,消息傳出時帝國剩下一片嘩然。在此之前,帝國記錄在冊的最早突破八級的人是帝國異姓親王聶濤,在120歲時成為了八級異能者。季文淵突破到七級的時間比聶濤還晚,可是現在成為八級異能者的歲數卻足足提前了32年。
十三年以來,諾曼帝國步步緊逼,沒有給亂黨任何制作高級原能爆彈的機會,直到現在才真正能放心。
就在芯片被追回的第二天,一位步入暮年的議員宣布退休。這次,季文淵以壓倒性的票數成為了議員。
照例舉辦的晚宴上,季文淵看見了抱着兒子的原能爆彈制造資料芯片保管人——那個将芯片托付給羅振濤的紅發男人。
羅振濤雖然丢失了芯片,但紅發男人——也就是岚科,是和帝國高層報備過的,帝國高層批準了,現在也不可能怪到他身上。
而羅振濤,因為帝國正在用人的時候,只關了十年就放了出來,現在正在執行部當隊長。
那邊,岚科正拎着自己紅發小崽子的領子罵道:“小混蛋,是不是你把甜點放到三皇子殿下的杯子裏的?”
小男孩一臉無辜:“不是我啊,爸爸。”
岚科:“別給我狡辯,把吃的放到別人酒杯裏這事我小時候也幹過,我還能不了解你?”
小男孩:“……”噫,有個基因一樣的老爸真麻煩。
三皇子在旁邊好脾氣的笑道:“岚科,別說他了,我換個杯子就行。男孩子還是要皮一點更可愛。”
這邊加隆大帝又湊了上來:“季文淵閣下,您真的不考慮下海登嗎?”
季文淵:“……不,謝謝。我現在不考慮結婚。”
沒了洛丘白的歲月,似乎連時間都變得寧靜安然。時不時的異獸暴動,生活中的瑣事與規律單調的生活節奏組成了季文淵這些年的時光。
看着日益強盛的帝國,季文淵心情非常愉悅。
終于,在季文淵136歲這一年,諾曼帝國迎來了史上最年輕的九級異能者。
沙曼閣下和另一位九級異能者都親自前來恭賀。
幾十年過去,沙曼閣下越發蒼老了,她的笑容依然慈祥,行動卻顯得力不從心。她“看”着季文淵,緩緩道:“季文淵,你會像我一樣守護帝國嗎?”
季文淵看着她,深藍色的眼睛深邃而冷靜,“當然。”
“那就好。”
第二年,帝國隐藏在暗處的守護者沙曼去世,異能者議會議長卡奇納宣布退休。季文淵接任議長職務。
自此,他成為了帝國最頂端的人物。
所有未婚的人都夢想着能夠和季文淵來一段浪漫的愛情。然而可能真的是因為洛丘白留下的陰影,季文淵一直保持着單身。
幾百年過去了年輕時的熟人和長輩一位位地故去,新生的後輩也慢慢替換了老面孔們。季文淵也從帝國所有人的夢中情人變成了遙不可及的男神。
尹涵後來成功突破到了七級,又多陪了季文淵一百年,然後也離去了。臨終前,他帶給季文淵一個孩子。
“這是你的兒子。”尹涵笑得開心,“我這輩子僅次于你的傑作。”
深藍色瞳孔的男孩仰着巴掌大的精致小臉,懵懂地看着季文淵。
季文淵成為九級異能者後有了很多特殊能力,也能夠像控制系異能者一樣使用精神力了。他看見,這個男孩精神海裏活躍的異能波動——那是二級寒系異能。
季文淵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眼神卻變得十分柔和。他揉了揉男孩的頭,看見男孩露出一個可愛的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柔聲問:“幾歲了?”
小男孩認真答道:“三歲零19天,您就是我的父親?”
季文淵輕輕“嗯”了一聲。
尹涵道:“我試了幾千次,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你的基因非常難複制。其他的不是在胚胎階段就基因崩潰就是出生沒多久就夭折,最後就這麽一個小家夥成功長大。”
“您別在小孩子面前說這個。”季文淵無奈道。
“你小時候我不是一樣說了類似的東西,也沒見你怎麽樣。”尹涵不以為然。
季文淵啞然失笑,過了一會兒問道:“叫什麽名字?”
小男孩道:“我叫季海耀。”
……
時間從來不會為了某一個人停下腳步。600歲時,季文淵選擇了退休。他像沙曼閣下一樣去了皇宮鎮守,在在暗中守護着帝國。
季海耀已經長大,雖然比不上季文淵,但是他現在已經是八級巅峰異能者了。他接替了季文淵的責任,成為了異能者議會這一任的議長。
一天,季海耀來看望季文淵時問他道:“您為什麽不找個伴?”
季文淵已經有了皺紋,深藍色的眼睛卻比起年輕時更加深邃迷人。他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看着季海耀的目光卻很柔和,思索了一會兒,淡然道:“大概是沒有遇到喜歡的吧。你是不是聽他們又胡扯什麽‘洛丘白’陰影了?”
季海耀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682歲的那一年,季文淵隐隐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力不從心。此時季海耀已經成為了九級異能者,諾曼帝國在他和其他高層的帶領下一天天變得更加繁榮。
“你會守護好帝國的,對嗎?”季文淵躺在搖椅上問季海耀。
季海耀笑起來,眼神卻很認真:“當然會啊,您就放心吧。”
晚上,季文淵靠在窗臺邊,晚風帶來了皇宮花園裏的一縷花香,吹起了季文淵花白的頭發。
諾曼帝國的夜晚,天是深藍色的。有人說過,季文淵的眼睛就像這夜空一樣美麗。皇宮建造得很高,季文淵就住在頂層。在這裏可以看見幾乎整個帝都。
季文淵感到了疲憊,精神卻異常的活躍。
他笑了笑,閉上了眼睛。
新的一天再次到來,季文淵睜開了眼睛,意外地發現自己竟然渾身充滿了力量。自從他步入暮年,這種生命的活力就離他而去了。季文淵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修長白皙,皮膚光滑,是他年輕時的狀态。只是他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有點透明。
環顧了一圈,就看見了身後的“自己”。
“……”感覺有點微妙。
這時已經到了他平時起床的時間,季文淵聽見了侍從官的腳步聲。
“閣下,請問需要把早點送進來嗎?”侍從官停在了門外,恭敬地問。
季文淵下意識地回答道:“進來。”
然而侍從官似乎什麽也沒有聽到,等了幾分鐘又問了一遍。季文淵想要走過去開門,一眨眼卻發現自己已經在門外了。他站在侍從官的面前,侍從官卻沒有看見他。在門的金屬雕飾上,他也看不見自己的倒影。
原來我已經死了。
季文淵清楚地意識到了這一點。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但是在研究院的理論裏,只要一個人的靈魂和意志足夠強大,是可以以精神狀态存在一段時間的。在帝國異姓親王聶濤剛剛去世的那段時間裏,還有人聲稱看見了聶濤的靈魂在荒野裏游蕩,但是沒有多少人相信,都以為那人是太崇拜聶濤了,出現了幻覺。
曾經,季文淵也是不信的,但是現在他卻有點信了。
他看見侍從官慢慢變得不安,最終告罪一聲推門進去,沒多久就崩潰地跑了出來,哭得特別悲痛,蹲在角落裏給高層們群發信息。
季文淵:“……”原來這個特別有禮貌的男侍從官居然是他的迷弟嗎竟然哭成這樣。
沒幾分鐘,皇帝和其他高層都陸陸續續趕到。季海耀眼眶發紅,跪在他的“身體”旁邊,把嘴唇都咬出了血。
季文淵的心情很複雜,不忍心看下去,一轉眼人就來到了大街上。
“……”猝不及防。
季文淵漫無目的地走着,難得的像個普通人一樣慢慢欣賞着繁華的帝都街道。
突然,一種輕微但連續不斷的碎裂聲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五公裏外的一棟将要拆遷的建築上傳來的——而此時,一個只有五六歲的男孩已經偷偷鑽過圍欄在建築腳下撿他滾遠的皮球!
季文淵來不及思考為什麽自己居然能夠知道這麽遠的地方正在發生什麽,直接一個瞬移到了男孩身邊。
“轟隆——”
樓塌了。
男孩心大的父母這才慌了,瘋狂的跑向廢墟,救援機器人也第一時間沖出,開始清理碎石。
廢墟下,男孩正懵懂地看着面前的人影。
一縷陽光順着縫隙照在了季文淵臉上,他單手撐着一塊被他的異能凍得十分堅固的牆壁,順便殺死了十幾只從地下鑽出的罪魁禍首——紫砂蟲——一種只有人拇指大小,隐蔽性極高,能夠輕易在建築上打洞的四級異獸蟲。因為是即将拆遷的建築,所以沒有做防蟲處理,這才差點導致了悲劇。
季文淵回過頭來,小男孩正看着他,眼神裏居然沒有因為差點被活埋的害怕。季文淵能夠“看見”,他的精神海裏活躍着二級火系異能的波動。
男孩好像能看見他,看着他眼睛的方向,驚訝中帶着崇拜。
季文淵忍不住柔和了表情,伸出手想觸碰他的臉頰。
就在這時,救援機器人掀開了建築碎塊。
小男孩被強光刺得閉了一下眼睛,等再睜開時已經看不見那個英雄般降臨的藍眼睛叔叔了。他的父母抱着他後怕地痛哭,他卻一直忍不住回頭望向之前的方向。
“媽媽,是議長大人救了我。”
“傻孩子,議長閣下不在這裏,是機器人叔叔救了你。”
“不是的,我看見了。”
“別說這個了。媽媽帶你回家。”
……
季文淵默默目送着一家人走遠,唇邊出現了一抹笑意。
“被人認成自己兒子的……哎,別打啊!”
季文淵冷冷看着突然出現在身後的半透明人影,手中凝聚出十幾個冰刺,面無表情問道:“你是誰?”
那人穿着随意複古,長得有種邪肆風流的感覺。他摸着自己眼角的淚痣,笑道:“哦,美人,你怎麽可以不記得我呢,真是太傷我的心了~你還記得600年前你插在我心髒上的那一把冰劍嗎?”
季文淵不為所動,漠然道:“不記得。”
那家夥捂住胸口,浮誇地哀怨道:“你真是太殘忍了……哎,別動手,我和你開玩笑呢。”
他理了理淩亂的酒紅色卷發,微笑道:“你好,新生的覺醒者,我叫加納皮卡。當然,你也可以叫我——洛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