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
? 幾天來，藍依左思右想，總覺得方明的變化不是無緣由的。憑直覺，她估計媽媽可能已經找到了他，并且和他談了話，所以他才會有之前的種種表現。而媽媽除了知道他是她暑期家教的主人家外，對他再無更多了解。要獲得他家的具體信息，藍依篩來選去，無非有兩個辦法，一是找浩然問，一是找萬燕問。按照媽媽的個性，在事情沒有捅破之前，找浩然問很可能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媽媽不會做的，那麽剩下的，應該就是找萬燕了。想到這裏，藍依一骨碌從宿舍床上坐起來，跑到萬燕床前，揪住她的耳朵就往床外扯。萬燕迷迷糊糊地被人打斷美夢，不滿地嚷道：“幹嘛幹嘛，誰啊，讓不讓人午睡了！”
“起來起來，我有話問你。”
萬燕揉着惺松的睡眼，瞥了一眼藍依，嘟囔道：“問什麽啊？有話等下再說吧，再睡一會就行了。”
“不行，我都快瘋了，你陪我說說話吧。”藍依硬拉着她，來到了宿舍頂層的陽臺上。
午後的陽光暖洋洋地灑滿一地，上面沒人，正是說話的好地方。
“我媽是不是跟你打聽過什麽了？”藍依問。
“打聽什麽？”萬燕有點摸不着頭腦。
“就是我家教的事啊！”
萬燕歪着頭想了想，說：“哦……好像……是有這麽回事。你上次不是說你媽發現你暑假去家教的事了嗎？好像沒多久她就問過我你在哪裏家教來着。”
“什麽好像好像的，她是怎麽問的啊？”
“就是問了問你家教的具體地址。哎，也沒什麽了，她态度挺好的，不像生氣的樣子啊。你不說我都忘了。”
原來媽媽真的找過方明了。藍依撐着欄杆，垂下頭，把臉深深地埋進胳膊裏。
“你怎麽了？”萬燕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我……”此時的藍依，背着自己難以承受的重負，真的很想把這一切都告訴這個最好的朋友，讓她幫自己出出主意。
“跟我說說吧，沒準我能幫你呢！”萬燕又說。
“我……”藍依艱難地說，“我……愛上了一個人。”
Advertisement
萬燕平靜地聽着，沒有說話。
“暑假我去家教……”藍依剛要說，手機卻在這個時候極不合時宜地響起來。藍依只得放下話頭，先去聽手機。讓她驚訝的是，這個電話竟然是鄭啓霞打來的。她在電話裏請藍依出去坐坐，藍依問是什麽事，她也不說，出于禮貌，藍依只得答應了她的邀請。
“算了，下次再告訴你吧！”藍依沖萬燕抱歉地笑笑，“我現在得去學校外面一趟了。”
“請坐吧！”在師大外面的一家學生茶水吧裏，鄭啓霞冷冷地注視着藍依說。
藍依拘謹地坐了，心裏卻在七上八下的猜想她此次的目的。
“你們的事我已經知道了。”這是鄭啓霞接下來的一句話，這話差點沒讓藍依從座位上又站起來。她掩飾地用手去抓桌上的杯子，來不及揣測這句話的真假，只覺得心在怦怦亂跳。
“我實在沒有想到，像你這樣年輕漂亮的大學生，也會做這樣不入流的事情，虧你也讀了這麽多的聖賢書，難道就沒有一點羞恥心嗎？”
藍依窘得臉通紅，拿杯子的手在不停地顫抖。
“說說吧，你們偷過幾次腥？”
藍依驚恐地擡頭望着她，結結巴巴地說道：“沒……絕對沒有……我們就是……在咖啡館約過幾次。”
“哦，就這麽簡單？就沒摟過？沒抱過？”鄭啓霞斜睥着她，淡淡地說。
藍依低下頭，感覺全身都在發燙。
突然，藍依聽到“啪”地一聲響，臉上火辣辣地疼起來，緊接着是一聲咬牙切齒地吼叫：“臭不要臉的！”
藍依下意識地捂住臉，呆呆地望着她。
“那天看到你們在院子裏的樣子，我就知道你們不對，啊？沒想到還真讓我給猜中了，勾引別人老公，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鄭啓霞吼道。
巨大的動靜吸引了幾乎所有客人的注意，大家都在向她們這邊好奇地張望。
藍依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恥辱，随着淚水的奔湧而出，她低着頭飛快地跑出去。
這次見面後，藍依在床上躺了整整兩天，不哭不笑也不說話，就跟個木頭人一般。浩然來寝室找過她幾次，她都閉上眼睛裝睡，一旁的萬燕只好婉言把他打發走。沒人的時候，萬燕也曾問過她幾次，她同樣一句話沒有，見問不出什麽，萬燕也就不再深究了，只是體貼地幫她請了病假，并在每次的吃飯時間給她打來飯，逼迫她吃哪怕一點點。到第三天上午，其他兩個室友都上課去了，萬燕再次悄悄地折回寝室看她，她才一把抱住她，“哇哇”大哭起來。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等她稍微平靜下來了，萬燕說，“有人在傳你當什麽第三者了？不是真的吧？”
原來噩夢是一個接着一個，沒完沒了的，她哀愁地想。
“怎麽傳的？”她問。
“也沒什麽，你別太在意。”萬燕說。
“不要緊，我想聽聽，你告訴我吧。”
“就是……系裏好像有人看見你在茶水吧裏和一個女人吵架了，那個女人罵你……”
這是必然的，她想，那個茶水吧裏那麽多客人，其中有很多就是他們學校的學生，偏偏其中還就有一兩個認識她的人。算了，随他們去吧。她現在關心的不是他們，而是他，他的家裏肯定也會有一場暴風雨，只是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你真的……愛上……別人的老公了？”萬燕小心地問。
她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你……怎麽這麽糊塗啊！”萬燕焦慮地說，“那太複雜了，而你這麽單純，你承受不了的！”
“我也不想這樣的，可我沒辦法，我就是喜歡他。”
“我不管你有多喜歡，聽我說，這不行，趕快離開他，好吧？”萬燕說。
藍依嘆口氣，靠在床框上，沒有回答。
傍晚的時候，藍依終于下了床，沒精打采地和萬燕一起去食堂打飯，剛喝了幾口粥，手機又響了，這回卻是方明打來的。初聽到他的聲音，藍依還有些不敢相信，待聽到他愛憐地問：“你……還好嗎？”她的眼淚馬上下來了，顧不得食堂裏有着川流不息的前來打飯的學生，那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般，一顆顆掉進面前的碗裏。
“這幾天，打你電話都不通，沒事吧？”方明說。
藍依咬着嘴唇，沒有回答。
“要不……你能出來一下嗎？我現在就在你們學校附近，我到門口等你。”
藍依同樣沒有作聲，然後默默地挂了電話。
一旁的萬燕已經看出一些端倪，小聲問：“他打來的？”
藍依點點頭，說：“他就在門外邊。”
“別去。”萬燕攔住她。
“我……”藍依擦擦眼淚，對萬燕說，“我……就去一會兒……”
萬燕看着她的背影，無奈地嘆口氣。
“她來找過你了？”見面後，方明問她。十幾天不見，他顯得憔悴了，從前十分愛整潔、從不留胡子的他，下巴上也青了一片。
藍依心疼地看着他，說：“沒事，她沒把我怎麽樣？倒是你，怎麽樣了？”
“我也沒什麽。”他說，“無非和我鬧鬧，已經習慣了。”
半天，他又道：“我就是聽她說找過你了，有點擔心你，又聯系不上，所以跑過來看看。你沒事，我就放心了，以後，她找你，你別見她就是了。那……我走了。”
藍依望望他，說：“和我待在一起讓你很難受嗎？”
這話讓剛剛挪步的他不得不停了下來。他沒有看她，說：“你別這麽說……我……那天，不是跟你說清楚了嗎？”
幾秒鐘後，他再次向前走去，這回，她沒有叫他。
星期五下午，藍依回家時，經過媽媽學校的藝術長廊，忽然就發現浩然媽媽也來了，正背對着她，坐在長廊外的一個小石凳上和人說着什麽。長廊兩邊都是一人多高的觀賞樹木，剛好擋住了那人的身影。不過不用看藍依也知道，和她聊天的準是媽媽。
藍依走在長廊內，一開始，确實是沒有偷聽的意思的，可一句随風飄到耳朵裏的話，讓她第一次不自覺地當起了偷聽者。
那是浩然媽媽在說：“你們二十多年沒見了吧？”
這話讓她有些好奇，不知怎麽忽地就想起來浩然說過的媽媽的初戀，她放慢了腳步，聽到媽媽的聲音：“是啊，從我結婚開始，快二十一年了。”
“你們什麽時候碰到的，怎麽沒跟我說？”
媽媽沒有回答。
浩然媽媽接着說：“我之前不是碰到過他一次嗎？我看着挺像他的，剛要喊，他就上了一輛公交車。前幾天，在超市又碰到他一次，哈，他居然提着籃子在買菜，這回我可看清楚了，的确是他！我就叫他的名字，他擡頭一看，愣了會兒，也認出了我。我就和他聊了會兒，問他現在在哪裏，家裏人怎麽樣。他們家居然搬回來兩三年了，現在，兒子已經在讀高三。我又問他知道你現在的情況嗎，他說知道，你們前段時間見過面！哎，這事怎麽沒跟我說過啊？”
“我……哎，我們現在各有各的生活，有什麽可說的。”
停了會兒，浩然媽媽的聲音：“也是……人家有老婆有孩子的，唉……你說你，這麽多年圖個什麽，也不找個人……”
又是沉默。
藍依不敢再聽下去了，害怕兩位媽媽看見，趕緊輕手輕腳地往前走去。上了樓梯，打開家門，她這才松了一口氣，心裏想着：原來浩然說的是真的啊，媽媽心裏還真有一個刻骨銘心的人呢。
晚上，浩然也來了，四個人就在藍依家吃的晚飯，看媽媽把早就包好的餃子往鍋裏倒，藍依就知道，這又是媽媽安排的一次聚會。
吃過飯，在媽媽的“建議”下，浩然帶着藍依，去附近的街心公園散步。浩然顯得比以往沉默，走了一大段路都沒有說一句話。藍依覺得氣氛有點尴尬，便主動開口說：“你最近……在忙什麽？”
浩然沒有回答。
藍依覺得更尴尬了，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忽然就聽到浩然說：“最近，我聽到一些傳聞，是關于你的。”
藍依垂下眼睑，一邊走，一邊絞着手指。
“他們說，你喜歡上一個有婦之夫了？這不是真的吧？”
“……”
“難不成是真的？”浩然的眉毛擰在一起。
她鼓起勇氣說：“浩然，你聽我說……”
這話沒有說完，便被浩然打斷了：“你不用說了，不管發生什麽，我都會原諒你，我知道，你就是一時糊塗，你會明白過來的。”
她看看他痛心的樣子，不忍再傷害他，便沒有再說話。
幾天後，藍依再次接到了鄭啓霞的電話，這個電話，卻不亞于一個晴天霹靂，讓她頭暈目眩。
“你這個臭不要臉的！”這是鄭啓霞的第一句話，聽到這話，藍依立馬準備挂電話，電話那頭卻仿佛長了眼睛般，接着嚷道，“你別挂電話，你就不想聽聽，你喜歡的，是個什麽人嗎？”
藍依手停住了，沒有說話。
“我查過了，你媽媽，是叫藍小櫻吧？啊？你們母女兩個怎麽都是一路貨色，先是你媽勾引我老公，現在換你了？啊？”
“你胡說什麽！”藍依叫道。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狂笑：“哈哈！看來，你還不知道，也對，這種肮髒事，你媽怎麽好意思跟你說呢！你要不信，現在就回家問問你媽去，二十一年前，她是怎麽跟你現在的心上人談戀愛的！哈哈，真是作孽啊！”
手機從藍依手裏滑落下來，掉到地上，她完全蒙了。
雖然，極不願意相信那個女人的話，但是，這話對她的沖擊，卻是實實在在的。她連假也沒請，就打了個車往家趕，在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問問母親，她要聽到她親口否認這件事情。
還沒有找到母親，倒是在校園裏碰上了剛剛下課的浩然媽媽。
“依依，你怎麽了，不舒服啊？”浩然媽媽看她臉色不對，攔住她問道。
她神思恍惚，沒有回答。
“依依！”浩然媽媽用手攬住她的肩膀，關切地望着她。
“陳媽媽，我……問你件事。”過了一會兒，她臉色蒼白地說。
“你說吧。”
“我媽……結婚之前是不是有一個初戀男友，叫方明？”
“你……”陳媽媽吃驚地看着她，沒有直接回答。
“到底是不是啊？”藍依追問。
“這……小孩子，老打聽大人的事幹什麽！”
藍依還要再說，陳媽媽撫撫她的頭發，道：“我看你臉色很差，快回家去休息休息吧！”
她木木呆呆地往前走去，知道不用再問，再問也是得不到答案的。同樣，她也知道不用再問媽媽，在媽媽那裏會是一樣的結果。可是，她卻一定要知道這件事的真假。那麽現在，該問誰呢？去問方明？可如果這是真的話，她又該如何去面對他。這時候，突然有一個地方、一個人進入了她的腦海裏，在短暫的猶豫後，她撥通了浩然的電話，問他：“你現在能請假陪我去一個地方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