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初夏有朗朗和風(10)

? 繼鑄造作業一舉拿下史上最高的九十五分之後,我,沈和風,上鋪,張凱絲,一連橫着走路、暢通無忌了好幾天。

張凱絲當時還拖着鼻涕,一手抱着整抽紙巾,一手極其富貴地擱我手背上,神采奕奕地向別班女生大肆标榜。

“別看我和和風瘦瘦小小的,做起事情來可真的不馬虎,老師一看那成品眼睛都直了,拍着我倆的肩膀就贊美啊:‘兩位同學哪,你們呆這個學校簡直屈才了,就這水平直接進鑄造車間,一個月八千不嫌多呀!’大筆一揮,就給了九十五。”

隔壁班焊接的倆女生眼睛都直了,“喲,真行哪,下周我們也實習,喊你們過去幫忙怎麽樣,等哪天你們焊接實習,我們也過去幫忙!”

凱絲立刻黑了臉,我讪讪笑着,借口凱絲要去挂水,起腳就帶她溜了。

凱絲知道作業是白斬雞幫忙完成的,而她心中的那個預言也被描繪地越發真實,常常一回宿舍就拉着我的手告訴我今天白斬雞又看我了,或是今天白斬雞又想我了。

我只當是沒聽見,卻懶得再和她擡杠,也不再叽裏呱啦闡述我對白斬雞的痛恨之情。

周日那天,團委辦公室的學生幹部一大早便通知我去辦公室拿主持稿,我正躺床上會晤周公呢,一聽聲音,魂都吓散了三分。

特狗腿地道了別,叼上一面包就往行政樓跑。正悲痛欲絕地感嘆目的地是如此遙遠,那銀光閃閃的奧迪R8就出現了眼前。

可愛可敬的白斬雞,總是要在我最危難的時刻挺身而出。甭管什麽自尊不自尊了,我現在最想做的就是躺上那小跑,舒舒服服地趕往行政樓。

白斬雞果然聽到我內心的召喚在我身邊停了下來,降了車窗,目光閑閑地往外一掠。

我裝作是無意遇見,誇張地表現自己的驚訝,“咦,顧老師,真巧啊,總是遇見您。”

顧少卿亦是笑眼咪咪,“是挺巧的,上哪兒去?”

上鈎了,我樂,“去行政樓呢,超級遠,我都走得累死了。”

顧少卿特和藹,“辛苦你了,我也正要去呢。”

美極了,我更樂,“是嗎?簡直太巧了,正好順路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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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少卿連連點頭,“确實順路,不過……”空氣自齒間傳入,他自喉間發出略顯沉悶的氣息,“沈同學,咱們學校确實挺大的,我又剛來幾天,不太認識路,能告訴我這行政樓具體在哪兒嗎?”

“……”我有些弱弱地指了指前方,“您順着這條路直開不拐彎,看見一大轉盤就往左繞,一直開啊開啊越過經管、計算機的大樓,再往右一拐,一直開啊開啊過了湖面的大橋,再不停地開啊開啊就能看見一棟暗紅色大樓——”

“那就是行政樓了吧。”顧少卿有些悵惘地看着我。

“不,這才到會議中心。”他眉角抽了抽,我嘿嘿笑着,“繞過會議中心,就能達到一片常年停滿轎車的地方,後面那黑色的大樓就是行政樓了——據說空中俯視像鋼琴,寓意老師偕學生共奏和諧篇章。”

顧少卿半天沒反應過來,許是在心裏将我的話複述了一遍,理清了思緒又笑對我,“我記得了,謝謝你了,沈同學。”

“不謝不謝。”

我一掃額前的秀發,還沒擺好姿勢,這顧少卿便急急降了車窗,飛馳而去。

這……這算怎麽回事兒,明明說了順路,明明知道路遠,他竟然不帶我一同前往,自己一個人開車跑了?

這人除了記性好,會力學,會鑄造……連這點起碼的禮貌都不懂?說他是天然呆都是擡舉他,他根本就是一腦殘!

我一手撐着腰,一邊艱難地往前趕,走了差不多一百米,那銀閃閃的奧迪又回來了!

我激動得直想抱這白斬雞,和他再次說話時,舌頭都差點捋不直,“顧老師,您怎麽又回來了。”是接我來的吧?

顧少卿有些遲慮地望望我,“你要上車嗎,我帶你一起去?”

他總算是徹悟了,可我這麽個江南女子,怎麽能做如此不矜持之事,總也要推讓一次才行,便昧着良心極為嬌羞地告訴他,“不用的,顧老師,路雖然長,我正好可以鍛煉鍛煉身體,順便看看沿途風光。”

我是完全抱着他會再次勸說“上車吧,沈同學”這一心理來說這番話的,可當顧少卿升起車窗疾馳而去時,我深深發現,對這個人的智商,有時真的不能期待太高。

到達團委辦公室時,我整個人像是脫水的蝦,已經累到只能依靠牆壁而站了。到底是我們部長心腸軟,給我尋覓了一板凳,當時就把我感動的直差嚎啕大哭。

可屁股還沒坐熱呢,裏間一門突然被打開,部長直朝我招手喊我起立,我懶洋洋只得站起來,和一衆團委老師鞠躬行禮。

旁邊廣播臺的臺長特逗,一緊張起來,思維就混亂,“老師好團委,我們辛苦了,你們一定會努力完成任務的!”

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部長那叫一個着急,暗地裏推了推我,“沈副部,你低調點。”

那衆老師剛坐上椅子,突然就有一個五十多歲,看起來頗像頭頭的,指着我問道:“這就是晚會的女主持?”

部長連忙上去點頭哈腰,“是的,就是她了,材料學院的沈和風,也是我們部的副部長。”

老師陡然一蹙眉,“副部長?那晚會誰來負責,就你一個夠嗎?”

部長汗都下來了,“還有一個副部長幫忙,其他部門的也會參與進來,晚會太過盛大,不僅僅是我們一個部門的工作。”

老師這才點了點頭,又和身邊的老師交流了幾句,不過就是評價外貌的膚淺之詞,“長得一般般。”

“就這樣已經不錯了,工科裏面難出美女。”

“誰說的,有個同事家女兒就漂亮,就是沒進我們學校。”

……

待他們一衆人聊好,我這顆本就不積極向上的心,此刻徹底涼透了。早知道被人評頭論足到如此傷自尊的地步,打死我也不接這茬子事兒了。

那為首的老師又将視線鎖定我身上,“長篇大論的話我也不說了,簡單來說,讓你們來這兒就是想你們知道這次晚會的重要性,我們學校合并建校……”

二十分鐘後,老頭喝了一口水,繼續,“這次的安排是讓學生主持和教師主持搭配起來,老人帶新人,教師在各方面的經驗都要勝過你們學生,這樣成熟的帶青澀的……”

二十分鐘後,老頭又喝了一口水,在大家都已昏昏沉沉快要睡着時,他總算找到了本次的主題,“讓他們倆出來,和這兩個學生站一起看看,身高氣質什麽的搭不搭。”

裏間又一次傳來了腳步聲,我迫不及待地拉過部長,“我和哪個老師搭檔,我認不認識,他帥不帥?”

部長說了什麽我沒聽清,因為顧少卿已從裏間走出,沖我點頭笑了兩笑。我只覺得天昏地暗,整個人生都天崩地裂,完完全全幻滅了。

就在我幻想着是否能和他身邊那長相甜美的老師搭檔時,那老頭又喝了一口水,“那叫什麽的女生,你站去小顧老師身邊給我看看。”

我咬着下唇,聽到心在滴血。我恍惚記起那一日,顧少卿問我是否為副部的事,此刻擡頭一望他那小白臉,嘿,竟還有本事沖我無辜地笑。

我耷拉着頭站去他身邊,那老頭咂咂嘴,“不行不行,個子差太多了,小顧削了一個頭下去,也不止這麽點高呀。”

我抹一把汗,沒看出來,這老人家不但嘴皮子利落,還有着一顆無比暴力的心。

顧少卿幫忙解圍,“身高也不差多少,到時候穿個十幾公分的高跟鞋,再把頭發燙蓬一些就好看了。”

我狠狠瞪他一眼,十幾公分的高跟鞋?你果然是站着說話不腰疼,有本事,你穿着給我試試看?

顧少卿像是讀懂了我的心,略含責怪地朝我望了望,我當即雙手握拳、渾身一抖,這小眼神,像極了日日思君不見君的怨婦。

與此同時,那顧少卿卻像是上了發條的機械,動作快得連我都來不及看清,尚在晃神之中,一張白燦燦香噴噴的紙巾已經遞在了我嘴邊。而衆人,不明就裏地睜大眼睛,齊刷刷望向我們倆。

我眼前一黑,差點一頭栽進他懷裏,給他撞得人仰馬翻,腰折骨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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