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白色沙雲籠罩五月(4)上
? “和風,他真把你折下的那樹枝種起來啦?”凱絲坐在我床上,一遍遍問我晚上發生的事,“真不知道該說他有愛心,還是該說他無聊,那種東西扔掉就好了呀!”
“和你這種沒半點愛心的人說話最沒意思了,說你是豬,全天下的豬都自卑死了。”我白她一眼,躺在床上,枕頭下的花鏟磕着我的後腦,莫名的一陣心安。
凱絲也不惱,歪着身子靠床沿,若有所思地說:“我倒是比較好奇他的古怪習慣,怎麽會有人那麽愛幹淨那麽愛整齊呢。你猜得沒錯,他一定當過兵,我這就讓紅桃六查去!”
凱絲興沖沖跑了出去,劈手奪過桌上的手機就站去陽臺,和她那個從小穿開裆褲長大的紅桃六叽裏呱啦說了起來。
汪安安還在一頭看書,此刻含着筆頭側過臉來看了我一眼。我不知她想說什麽,就這麽呆呆地望過去。她抿了抿唇,将腦袋搖了兩搖,甕聲甕氣道:“沈和風,你不能喜歡顧老師。”
“……”我耳邊“嗡”的一響,翻身坐了起來,“你在胡說些什麽,我什麽時候喜歡那那……那什麽顧老師了!”
汪安安将筆放下來,很嚴肅地看向我,“你這副樣子,說不喜歡才奇怪呢。咱們好歹也住了靠兩年,我這也是為了你好,學生和老師之間,不可能的!”
“你這人真奇怪,這種話,該對你自己說吧。”我反唇相譏,很不客氣地瞪了她一眼。
兩方吵架正到高潮,那汪安安竟然把身子一轉,抓起筆又開始解起題來。我腦海裏閃過無數熱戰的畫面,祖宗八代連着問候啦,揪着頭發互打啦,扛着熱水瓶扔過去啦……可戰争還未開始,就這樣被人生生扼殺了,我喘着氣,惱得有些頭疼。
凱絲正好回來,坐在我的床邊看我,摸摸我的頭發許久都沒有作聲。最終也只是沖我笑了笑,“睡覺吧,和風,你最近太累了。”
我點點頭,“凱絲,這世上沒有豬不是豬,可就有人不是人。”
她連忙揮着手,讓我說低一些,“和風,你的嘴可真快。”
我擠出點笑容,“傻瓜,我明明是在說你。”
晚上,我怎麽都睡不着,想起顧少卿喊我和風的聲音,想起他吃白斬雞的樣子,想起燈光下他線條完美的側臉,想起餐桌前彼此會心的一笑……也想起他對林老師說的那一句話。
“……你怎麽不說我是特意帶你來加餐的?”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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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汪安安說得對,老師和學生之間,不可能的。
我拿出手機,忽然就很想和人說說話,可翻來覆去找遍了整個電話簿,都找不出一個可以聽我說話的人。
給顧少卿發短信的時候,我告訴自己,學生有困難求助老師,其實本沒有什麽大不了。
可我在稱呼上斟酌了許久,最後還是選擇光禿禿的發了一條過去:睡了嗎?
一分鐘後,手機震了震。
白斬雞:還沒。怎麽了?
我:沒事。晚飯……謝謝了。
白斬雞:我該謝謝你,白斬雞很美味。現在太晚了,早點睡吧。
談話到了一個繼續不下去的地步,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已經膩了,如果再纏着聊下去,他或許會嫌我煩我——哪怕他是那樣有耐心的一個人。
我将手機擱在他送的花鏟旁,蓋好枕頭,剛剛翻了一個身,手機又在枕頭下震了震。
我快速地拿出來,懷着點點小期待,閉上眼睛按亮屏幕,再快速睜了睜眼,居然還是他的短信!心跳如擂,我就這麽傻傻地将手機在胸前抱了一會兒。
白斬雞:和風,睡着了?
我:要睡了。
想了又想,我還是添了一句,有些話雖然幹澀難訴,但壓在心裏黴了爛了,會更加痛苦的吧。
我:林老師真特別,你很喜歡她嗎?
這一次,顧少卿沒有立刻給出答複。手機一直都沒再震動,直到我閉着眼睛,昏昏沉沉要墜入夢中,方才有陣動靜讓我複又醒了過來。
白斬雞:這個問題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問題。怎麽這麽問?
我的腦子轉得很慢很慢,手也不大聽話,按着屏幕,好久都打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删來寫去,又睡片刻,清醒之後,接着剛剛的一段工程。
最終,不能自已地陷入一場茫茫的混沌之中,腦子中反反複複放着那一聲“和風”,直到最後,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回答他。
第二天一早,我沒爬得起來。哪怕凱絲和汪安安叮叮當當踢盆洗臉時,我也只是将眼睛微微睜了一條縫。
凱絲的那張小臉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最後只看到她兩只水潤潤的大眼睛。耳邊很快傳來她的大嗓門,“和風,你別裝死,快點起來,還上課呢!”
我将臉別過去,胳膊搭在腦門上,整個頭像是戴着個鐵帽子,一吵嗡嗡直響,搖來晃去地撞着我。
“凱絲,幫我請個假,我有點不舒服。”
凱絲沒半點憐香惜玉,狠狠搖了搖我,“和風,你可不能因為要做顧老師搭檔就驕傲到連他課都不上了啊,趕緊給我起來——”她将手無意搭在了我的額頭,聲音一下子尖細起來,“呀,和風,你怎麽發燒了啊?”
發燒?可能吧,反正就是不舒服,我推了推她,“走吧,別浪費時間了,我真的去不了,你幫我請個假。”
“也只能這樣了,我給你倒杯水,你等着,我一下課回來就陪你去醫務室。”
我僅僅是“嗯”一聲,已經沒力氣再多說些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