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白色沙雲籠罩五月(7)
? 主持校慶晚會的第二天,我忽然就成了校內數一數二的紅人,材料學院有尾胖金魚的消息以光速擴散,BBS上不停湧出熱帖精華大爆我當晚的各類照片。
原本只有一個丁中一作跳梁小醜,一夜間竟多出衆多同一陣線上的戰友,有錢地買了花,沒錢地看大家買花,一齊沖着女生宿舍浩浩蕩蕩地開過來。
那時,綠色恐龍睡衣依舊流行,我便和凱絲穿着最低調的衣服,團縮在一處跟着綠潮往外擠,一邊膽戰心驚生怕被這一群的氧化銅發現。
而顧少卿也必定有着同樣的問題,我簡直難以想象像他那樣一個老實過頭的人,如何能抵抗外表冰冷內心火熱的饑渴女,艱難而完整地從重重人牆中爬出。
一路風塵仆仆趕到教室,椅子還沒坐熱,就有好些人來陰陽怪氣地打招呼。大家都是一個班榮辱與共過的戰友,陡然最低調的一個成了風雲人物,雖有濃濃的好奇心驅使,卻又磨不開面子,只能偷兒似的小心從事。
我相當理解他們這種矜持中壓抑的窺伺心理,事實上,我十九歲初踏大學校園那年,也是抱着這樣的心理偷偷看凱絲和一高年級學長親吻的。明明心裏想看得要死,就是要表現地毫不在意,頭發一甩,鼻中一哼,可浮誇的表演下兩只眼睛早溜了出去。
凱絲一聽,狠狠給了我一個爆栗子吃,兩道彎眉擰在一起,“看不出來啊沈和風,你不僅嘴快人刻薄,連思想都是這麽邪惡,我可再不和你好了,免得被你算計了。”
“凱絲,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你難道不應該為我高興麽,我是多會發掘事物背後的真相哪!”我握拳霍霍,欣喜若狂。
“得了吧,”她居然沖我翻了個白眼,“世界上就是有你這種人,才成天雞犬不寧血肉橫飛的。”
我啐她一口,“什麽邏輯。”
便是此刻,電工老師抱着一沓作業走了進來,我只覺虎軀一陣,剛剛的萬重豪情都即刻煙消雲散,蔫頭耷腦地靠上椅背。
他在講臺上說得風生水起,而我癱在下面,心中風起雲湧,一遍遍安慰自己:多大點事兒啊,不過就是老師認真負責,平時多關心了一點而已。
“鑄造班三號。”
敏感的班級,敏感的學號,凱絲還在旁邊嘀咕,“這次也沒說話啊,怎麽又被點名了。”
我一咬牙,雙手撐着桌子站起來。
“剛剛我們提到由于電壓與電流之間有相位差,電路的功率因數不等于1,電路中發生能量交換,出現無功功率,因而造成兩方面的問題,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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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長長地吸了一口氣,這個人到底在講什麽?
“……那麽請你說說,要提高功率因數,最常用的方法是什麽?”
“……”我将手伸下桌面,狠狠扯着凱絲的衣服,關鍵時刻,你倒是想想辦法啊!
她盡沖我擰巴着表情,比我還茫然地回望過來,我急了,要麽怎麽說求人不如求己,拿起書一個勁地翻起來,卻不想——
“還是帶的《材料力學》,三號,你确定沒把腦子也丢在宿舍?”
身後一陣噴笑聲,我沒好氣地揚起眼睑睨他,“不會。”
他搖了搖頭,又是那樣陰森森地露牙笑,“三號,腦袋空不要緊,關鍵不能進水,你可再不能因為學校工作而如此荒廢自己的學習了。”
我一見他那笑,雞皮疙瘩立刻落了一地,哪裏還有空出的思維想他的話,一個勁地點頭,特實誠地決定痛改前非。
可他偏偏來了一句,“明晚實驗前來我辦公室一趟。”
因為這麽個插曲,我這一整天,都一度活在煩躁不安的情緒中。想和一旁的凱絲好好說說這件事吧,她忙得上蹿下跳,片刻功夫都沒有,直到那個劉洪濤出現,我方才恍然大悟,這家夥又重色輕友了!
他們兩人要去市中心逛逛,至于我這個孤家寡人,自然不好去做電燈泡。誰知道凱絲不同意,硬是拉着我一同走了。
“和風,要是沒了你,怎麽足以體現出我的魅力?”
她說得俏皮卻可恨,而我也只是瞥她一眼,懶得理會。
我們三人窩進星巴克一隅時,天上竟然飄起了蒙蒙細雨,一叢叢雜亂地墜落,紛紛揚揚針似地紮進我眼中。
“喝點什麽?”凱絲一拍我大腿,“今兒我請客,Joy付錢。”
我還是懶洋洋的,“豆蔻香草拿鐵,最好再給我加兩包砂糖。”
凱絲挑着眉,“今兒怎麽了?平時你不愛喝甜的呀。”
廢話,今兒不是平時,今兒我心裏可苦了。可就是不想說話,埋着頭,在手機上一遍遍地玩弱智游戲。
劉洪濤剛将咖啡端來,凱絲就拉着他在另一頭嘀嘀咕咕地讨論,間或神經兮兮地朝我望一眼。
沒過多久,凱絲連聲地喊我,将Ipad往我面前一擱,頗有氣勢地喊了一句,“看!”
看不懂,頁面上全是滿滿當當的英文,有幾段還配着插圖。
我将頭搖得像是撥浪鼓,“這什麽玩意兒?”
凱絲一副知道你看不懂的模樣,指着屏幕一本正經地說:“這是一常春藤盟校的官方網站,太具體的不解釋,你聽不懂。”
我被她一梗,狠狠白了她一眼,“那也甭和我說了。”
“那你可別後悔!”她反瞪過來,手卻不停地滑動,翻開另一個頁面,指了指照片上的一個人,“你過來瞧瞧,這人是誰?”
照片不大,只有形容親密的三個人,一個滿頭銀絲,笑容可親,明顯是個外國人,一個則是長相清秀,一條烏漆漆的辮子拖在肩頭,而凱絲指着的那一個,戴着高高的學士帽,俊然的臉上挂着淺淺的笑容,身材極其挺拔。
我一把奪過那Ipad,兩只眼睛恨不得貼屏幕上,“這是……白斬雞?”
“沒錯,就是他!你再看看下面的簡介,原來顧老師是神經系統和心理健康專業的高材生,二十三歲時就獲得了博士學位。”
我完全懵了,一時間空氣都變得異常黏密,然後聽見自己傻傻地說:“那又怎樣?”
“那又怎樣?”凱絲學着我的話,一字一頓,“這意味着你二十三歲時方才勉強本科畢業,而人家已經一路領跑,站在博士的高度向你揮手問好!而且你看這兒,他讀研時就協助導師拿到了那年的學科最高獎,後來又做了這所大學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助理教授,絕對是個不折不扣的風雲人物。”
劉洪濤也湊上來,沖我們兩人一臉諱莫如深地笑,“不僅如此,你們那個顧老師家絕對大有來頭,一個老師再怎麽有錢,也難潇灑到他那個地步吧!我一時覺得好奇,就千方百計想進入環境看看他的個人檔案,結果——”
凱絲連忙問,“結果怎麽了啊?”
劉洪濤一揉頭發,有些懊惱地說:“結果——沒黑成功。”
“呸,那你還拿出來說個什麽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