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生死訣別
杏色的陽光從悠閑的白雲中，探出了頭，溫暖地照在白雪皚皚的大地上，折射着晶亮的光芒。
萬裏雪軒一夜未眠，痛苦地忍受着毒發的折磨。
她捂在被窩中，慢慢地感受着身體的回暖。
她看着外面燦爛的陽光，今天應該很暖和。
她掙紮着坐了起來，擡起手，看着手心，白嫩的手掌已經不是青色，而是淡淡的黑色，她的心開始滴血，很快就會變濃，那個時候就是她結束生命的時候……
這痛苦的折磨，已經得她幾乎喪失了生存的勇氣，要不是她的心中一直有個心願未了，只怕她早已親自動手将冰冷的劍刃刺穿了自己的心髒。
她像個孩子一樣，懷抱着自己的雙腿，輕輕地哭泣着，小聲地說：“哥，我真的好想你……”
熊浪天站在門外，清楚得聽到她的哭泣和話語，心裏不禁痛了起來。
他完全能感受到她的拒絕，在她毒發的時候，她都緊緊地關着房門，獨自一個人承受着痛苦的煎熬。
為什麽她總在夢裏呼喊她哥哥的名字，難道她喜歡他？萬裏秋林可是她的親哥哥……
熊浪天站在這門口整整一個晚上，也思考了整整一個晚上，對于她這種超越常理的愛情，他是怎麽也想不明白……
門開了。
熊浪天回過頭，看到了虛弱的萬裏雪軒。
她蒼白的面容幾乎透明，微風揚起她瀑布似的長發，飄揚着包裹着她消瘦的身軀，看得令人心碎。
她擡起頭，清楚得看到了熊浪天疲憊的面容，她心裏明白，他又在外面守護了整整一個晚上。
看着熊浪天關切的眼神，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說，最近毒性發作得越來越頻繁，而他一直沒有好好休息過，好半天才開口說：“快到雲南了，不必着急趕路，小天，謝謝你……”
熊浪天搖了搖頭，說：“軒兒，我不要緊，可是你身上的毒拖不得，越早到翠寒宮，你就越安全。”
他說着也不管她同不同意，一指點了她的睡穴，打算繼續趕路……
天際的夕陽漸漸下沉着，熊浪天擡起了頭，看着遠方的天邊的雲彩。
它們是那麽的安逸，那麽地自由，在夕陽的暈染下，多彩地變幻着身姿，散發着柔和的光輝。
他低下了頭，看了看在懷裏沉睡中的萬裏雪軒，絢麗的陽光使得她蒼白的臉似乎有了點生氣，她所有的一切都深深地影響着他，束縛着他的心，他已經不再是天際自由的雲彩，但是他是那麽地心甘情願，就算是不能和她結合在一起，也要永遠守護着她，讓她安全而快樂地生活着。
忽然，他一驚，猛地擡起了頭，遠處正站着一個白袍男子。
他年約二十五、六歲，金色的陽光沿着他臉上深深的輪廓流淌，彌漫在他寬厚的胸膛，系着白色寬錦帶的腰枝，漫過了他有力的指尖，挂在他右腰間那把有着白色精致劍鞘的長劍，沿着長袍緩緩流淌而下，四散在鋪着冰冷的地上。
他有着如同烈日紅霞般激情飛躍的眉毛，明月般清澈卻又像大海般無邊無際變化莫測的雙眸，高挺的鼻梁，刀片般薄薄的雙唇。一條細細長長的白色發帶将他的長發束起，在寒風的起落中曼舞着。
熊浪天心裏不禁感慨，他整個人看起來是那麽地無懈可擊。
白袍男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萬裏雪軒的身上，滿目地激動，他不禁輕輕地說：“軒兒，軒兒……”
熊浪天更是吃驚，他居然認識萬裏雪軒，看他的樣子，他似乎和她的關系很是親密，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他解開了她的睡穴。
萬裏雪軒幽幽醒來，小聲地說：“小天，我們到哪裏了？”
熊浪天溫柔地看着她說：“我們快到大理了，軒兒，你很快就可以到家了。”
萬裏雪軒微微一笑，說：“小天，真的辛苦你了！”
熊浪天看着她露出了明朗的笑容。
萬裏雪軒輕輕地移動目光，看着熟悉的環境，舒心地笑了，輕柔地如同溫暖的春風。
突然，她的目光頓住了，停留在遠方的白袍男子的身上。
熊浪天清楚地感覺到她的嬌軀因為激動而有些微微地顫抖，他腦海裏馬上跳出了一個人名——萬裏秋林！難道那個白袍男子是萬裏雪軒的哥哥……
在他發呆的時候，萬裏雪軒竟從馬上跳了下來，但卻因為雙腿虛軟無力，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熊浪天大吃一驚，正想下馬去攙扶萬裏雪軒的時候，那個白袍男子的身影如同閃電一樣沖到了她的面前，将她扶了起來。
熊浪天清楚地看到白袍男子晶瑩的淚滴從他的眼眶輕輕地劃落了下來。
他擡起手，溫柔地撫摸着她的臉，因為心情的激動，他的手顫抖着，他輕輕地呼喚着：“軒兒……”
萬裏雪軒珍珠般的眼淚，就像是晶瑩剔透的光芒一樣，四分五裂。
她小聲地說：“哥……”說着她一下撲入了他溫暖的懷裏，像個孩子一樣哭泣着，宣洩着這些日子所受的苦痛和委屈。
熊浪天心裏一陣低落，策馬走開了幾步，站在不遠的樹下看着他們擁抱着的身影。
他輕輕地拍了拍馬頭，心裏想，馬，我想你也很孤單吧！
她終于不哭了，萬裏秋林輕柔地擡起了頭，看着她蒼白的臉孔，如同雨後的梨花似地的，他的心不禁狠狠地痛了起來。
他伸手輕拭她臉上的淚痕，低下了頭，吻在了她冰冷的雙唇上……
熊浪天看到他親吻着萬裏雪軒，心頭如同被一個石錘狠狠地撞了一下，痛！
刺骨的寒風多情地飛揚着他們的長發，相互糾纏着，同樣也絞碎了熊浪天的心……
深藍的天空墜滿繁星，萬裏雪軒躲在萬裏秋林溫暖的懷裏，擡頭看着挂在天空中的那一輪明月，悲哀地說：“哥，爹和娘一定不會同意我們在一起的！你應該娶一個好女孩，過着安穩的生活。”
這句話深深地觸痛了萬裏秋林的心，是啊，爹和娘怎麽可能會同意他們在一起呢……
他緊緊地擁抱着萬裏雪軒，深怕一放手，她就會消失一樣。
他激動地說：“軒兒，不管怎麽樣哥都會永遠陪着你，除了你，哥不會娶任何女子的。”
萬裏雪軒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紅暈，她看着自己的手掌，小聲地說：“哥，不知道娘什麽時候出關，我可能很快就會死去，如果真的有來生，你會娶我嗎？”
萬裏秋林的淚落了下來，在月光的照耀下閃爍着明亮的光芒。
他已經知道在杭州一別之後，她所發生的所有事情，可是解藥在秋水令的手中，這段時間他們如同在人間蒸發一樣毫無音訓，又怎樣找他們要解藥呢？到現在，爹和娘還在閉關中，不知道何是才能出關，而軒兒體內的毒根本拖不得，他更沒有把握娘就一定能解去她身上的毒，她的生命危在旦夕……
他握着她的手，說：“軒兒，你不要胡思亂想，哥會永遠疼愛着你，今生就算不能結合在一起，我也會永遠陪伴在你的身旁，沒有人能将我們分開。”
萬裏雪軒的臉上露出了甜蜜的笑容，她安靜地躺着，看着漫天的星月。
篝火慢慢地燃盡，只剩下暗紅的灰燼，有火苗從木炭的夾縫中竄出，像是心的跳動，它是那樣地充滿激情，卻又是那麽地脆弱，似乎随時都可能消失……
天邊多彩的雲朵随着夕陽西下，慢慢失去了光彩，黑暗再一次來臨。
熊浪天看着從東方緩緩升起的一輪明月，他的心裏清澈如水。
這些天，他沒有去打擾萬裏雪軒，在萬裏秋林的照顧下，她的精神似乎好了很多，看着她快樂的樣子，他的心裏明白，他們愛得是那麽的熾熱，也是那麽的絕望。
看着深沉的天空，他微微一笑，軒兒，不管你選擇是怎樣的，我都會永遠守護着你，希望你能得到所要的幸福……
“熊公子，小姐有事情要找你，請随我來。”
熊浪天不回頭都知道來人是萬裏雪軒的貼身丫——玉兒，于是跟随着她來到了飛仙軒。
到了門口的時候，玉兒行禮說：“熊公子請進，小姐在房間裏等着你，玉兒先行告辭了。”
看着玉兒遠去的背影，他回過頭看着這緊閉的卧室門，擡起的手竟有些顫抖，她為什麽突然要見我呢，一絲不祥的感覺從心底緩緩升起……
推門而入，明亮的燭光随風搖晃了幾下，他看到萬裏雪軒正躺在床上。
萬裏雪軒扭過頭來，看着他微微一笑，一下就在風中彌漫開來，模糊了她的臉，純黑的發絲在寒風中曼舞着，就像一幅江南霧氣缭繞精美絕倫的水墨畫。
她小聲地說：“小天，你到這裏來了好幾天，我都沒有好好陪你走走。”
熊浪天溫柔地笑着，說：“不要緊的，等你身體好些了再陪我參觀翠寒宮。”
她看着他，說：“小天，今天你能陪我走走嗎？”
對于她的要求，熊浪天怎麽可能拒絕呢？
他取過挂在屏風上的鬥篷披在她的身上，輕輕地橫抱起她，飛身躍入了竹樓下的小舟……
時近午夜，在萬裏雪軒的陪伴下，已經将翠寒宮前前後後游覽了一遍。
明亮的月光在她的長發上如水一樣流淌着，她擡起琉璃般易碎的手指，指着眼前的一座小山丘，說：“小天，你帶我翻過這座山，我們去看看那個百花盛開的山谷。”
百花盛開？現在可是冬天啊！
他的心裏雖然有疑問，但他還是照着她的意思去做了。
看着身邊迅速變化的景色，萬裏雪軒蒼白如紙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凄美的笑容。
以熊浪天的身手要翻過這座那是何等輕而易舉的事情，當他下了這座山的時候，他被眼前的情形驚呆了，整個山谷都是各種各樣的鮮花。
萬裏雪軒和熊浪天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她指着遠方的一個崖壁，說：“那裏就是爹和娘閉關的地方。”說完她擡起了頭看着挂在天際的那一輪明月，微笑着說：“今天的月亮好漂亮啊！”
熊浪天清楚地看到她眼裏的淚水在月光下閃爍着晶瑩剔透的光芒，也看到了她眼裏沉沉的痛楚。
她忽然回過頭，看着他，說：“小天，真的很對不起，我辜負了你！我很愛我的哥哥，雖然我知道我和他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但是我并不後悔。”
熊浪天怎麽也沒想到她居然親口說出了他們之間的感情，雖然他早已知曉，但心還是狠狠地痛了起來。
他臉上痛苦的神色就像是一道一道深深的刻痕，他小聲地說：“那洛日楚呢，你愛他嗎？”
萬裏雪軒低下了頭，輕輕地說：“原先我一直以為我很愛他，可是我錯了，因為我戀的是他的身上有我哥的影子，像哥哥那樣的堅強和成熟，還有像哥哥一樣高大的身軀，讓我感到安全。”
她緩緩地說着，忽然，她笑了，她的笑容如同蒼涼的落日，有着溫暖的光芒，卻将沉入永遠的黑暗。
她擡起頭，她的眼裏落滿了星光。
一樣的天光雲影，多麽地熟悉，她曾經和萬裏秋林一起，不知道看了多少次這樣的圓月之夜……
淚水從她的眼角劃落，折射着晶亮的光芒。
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能再和哥哥一起，過着平靜的日子，一起看這一年四季不斷變化的風景……
她的目光又回到了熊浪天的身上，她怎麽會不明白他的心意呢，可是……
她開口說：“今天，我不想哥哥來陪我，是因為我不想讓他看到那可怕的一幕，讓他傷心……”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到後來已經模糊不清了。
熊浪天大驚，猛地擡頭，看見她已經安靜地閉上了眼睛，在月光下，挂在她臉上的淚水閃爍着清光。
他輕輕呼喚着：“軒兒，軒兒……”
天宇間安靜得令人窒息，她竟然沒有一絲的反映。
他一下撲上前去查看，她已經沒有了呼吸，他這才明白她所說那句話的意思，瞬間淚水充溢了他的雙眸，争先恐後地奪眶而出，撕心裂肺地呼喊着：“軒兒，你醒醒，你千萬不要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