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胤禩見康熙已有打算, 并未煩心, 也放下心來。

想了想還是對康熙說：“皇阿瑪, 雖說書中普遍認為天虹不是吉兆，大家也都這樣流傳, 但是唐朝孫思恭先生曾提出，“虹乃與中日影也，日照雨則有之”，兒臣認為孫思恭先生之語還是頗有道理的。

“說天虹不是吉兆者只是自己的臆想而已, 它與晚霞秋霜一樣都是正常的物候天象, 昨日不就是雨後日出, 接着出現了彩虹麽。”

“師傅劉大夫曾說，他以前游歷山川時常常會在瀑布噴泉旁邊長能見到天虹, 這些都跟雨後天虹相似，也不能都是兇兆。”

胤禩雖沒有把天虹與朝政聯系起來, 卻是想到了大清太不重視自然科技了，遇到稀奇的自然現象，常用鬼神之說來解釋。幾千年學習的都是詩詞歌賦，科舉看的也是錦繡文章。科學技術不受人重視，即使在世界上率先發現了很多理論, 創造了了不得的發明，也沒有轉化為生産力的意識，只是寥寥文字記載, 鮮為人知，甚至還可能沒有人知道, 随着歷史湮沒。

“皇阿瑪不妨将孫思恭先生之語散播出去，也能阻止一些心有鬼魅之人，故意利用神鬼之說生事，誤導世人。”

康熙仔細思考，不管孫思恭所言是否正确，當下都于他有利，确實有望打破現下流言紛飛的局面。

“嗯，小八言之有理。”将此事記下了，又頗為欣慰地看着胤禩，“小八讀書甚廣。”

胤禩被誇得有點不好意思，“兒臣不敢當。”這些書相信康熙也是讀過的，只是一時沒有想到而已。

看到小兒子略帶羞澀的笑顏，康熙終于朗聲笑了起來。

李德全聽到皇上的笑聲，提了一天的心這下是終于放下來了。

“皇阿瑪，常有人在地動、日食，洪澇之時擾亂民心，行不軌之事，兒臣卻不相信什麽不祥兇兆之說，這些現象一定有各自的規律，我們何不找人研究這些現象，總會有能人異士可以解開謎底，了解的多了，就不會懼怕，人們也不會再容易被蒙蔽。”

看胤禩眼睛發亮，滔滔不絕，康熙感覺此時的小兒子簡直在發光，讓人忍不住相信他說的話。

康熙作為皇帝，被稱為天子，內心其實并不怎麽相信鬼神的，這一路走來，他都是自己一點點謀算，把權勢握在手中，而不是求敗神佛。不過下面的人信奉皇上是天命所歸，是對他坐穩位置有利的，他當然也會維護神佛信仰。

康熙輕點桌面，現在他已經坐穩皇位，那些被視為不祥的天象常被用來指責掌權者治理不利，不就是用來對付他的嗎？找人研究也好，給這些天象找個合理的解釋，省的哪一天又會被人用來煩他。

“皇阿瑪會讓人留意這方面的人才。”

雖是簡單的一句話，但是胤禩知道康熙說了之後會真正去做。

也許康熙這樣做的初衷還是出于自身皇權考量，但是結果是好的就行，只要邁開這一步，總會慢慢取得進展的。他聽後人常說科技是第一生産力，若是這些人真正意識到科技發明帶來的巨大便利，他們自然會主動地進行科技研究。

民以食為天，若是科技能讓天下百姓都能填飽肚子，他們自然會自發推崇，這也是他這些天一直思考的事，也是時候着手去做了。

胤禩暫時按下這些心思，喝了一口李公公适時遞上來的茶水。

溫度正好，碧綠明亮的龍井茶，讓人心都靜了下來，正好他有些口渴了。

康熙端着茶杯，正在細品，見到小兒子豪邁地幾口就把茶水喝完了，不禁笑着搖了搖頭。

小兒子的動作即使豪邁了些，也是率真可愛又好看，是在自己面前不端着，與自己親近，嗯，絕對與粗魯扯不上邊的。

康熙知道胤禩在外人面前儀态還是一等一的好，這就夠了，況且就算在外面也是這樣，又如何？他康熙寵愛的兒子還有人敢說嘴？就是這樣霸道不講理！

李德全看八阿哥的杯子空了，又馬上奉上一杯新茶，胤禩剛要喝，手中的杯子卻被人抽走了，疑惑地望着康熙。

康熙搶走了胤禩的杯子，自己喝了起來，也不解釋。

胤禩瞪大了眼睛，不是吧，兒子的茶水也要搶，你自己的還沒喝完呢，難道是康熙這麽大了還像小孩子似的認為搶來的食物比較香，不會忽然這麽幼稚了吧！

胤禩被自己的腦補狠狠惡寒了下，打了個哆嗦。

康熙終于逗夠了自己的小兒子，見胤禩臉上神情變幻，不知道內心都想了些什麽奇怪的東西，忍不住在自家兒子頭上敲了一記，有點羞惱。

胤禩摸摸腦袋，還是有點疼的，他很委屈，莫名其妙地被搶了茶，又被敲了頭。

康熙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李德全，換杯白開水來。”又不自在地對胤禩說，“小孩子喝多了茶不好，況且過不幾個時辰就要睡覺了。”

這些小事以前康熙可沒注意過，他也感覺自己越來越婆媽，有點不好意思，不過他還是繼續說：“你自己也要多注意，喝茶要适量，不要喝濃茶，睡前最好不要喝。”

見到胤禩直直地看着自己，康熙不自在地悄悄挪動了下桌子下的腳，作為父親的多說、多說兩句怎麽了，終究是端起茶水，低下頭裝作認真飲茶，避開自己兒子清亮的眸子。

“哎！”過了會，胤禩低低地應了聲，嗓子裏仿若堵了東西，又瞧見康熙仿若紅了的耳朵，只感覺心裏酸酸澀澀的，我，我原諒你了皇阿瑪，前世那些難以消散的委屈終于被眼前這個有些別扭的男人給拂去了。

胤禩挪開目光，捧着茶水，垂下眼簾，擋住眼裏漫上的水汽。

康熙感覺到兒子的目光終于不在自己身上了，挺直的脊背放松了下來，朕是當老子的，老子多說兩句怎麽了，沒什麽好別扭的，對，沒什麽好別扭的！

李德全感覺室內奇怪的氣氛終于消失了，默默瞅了瞅父子兩人一眼，繼續當個隐形人。

他剛才想請罪來着，不過平常的人能在皇上這喝杯茶都是榮幸，哪裏會想那麽多，況且富貴人家的孩子都是喝茶的，他一個太監，也沒養過孩子，沒聽說喝多了茶不好。皇上這麽細心真是少見，可見是把八阿哥放在心尖尖上來疼了。

其實，康熙一個大男人，還是皇上，以前又哪裏知道這些，還是前些日子閑暇時翻醫書，偶然才看到，這就放到了心裏。

至于醫書嘛，康熙是一直都看的，他涉獵甚廣，不過這一兩年又翻得多了些，好吧，其實是自家小兒子喜歡，多看些，不僅自己懂的多些，說不定和自家兒子聊天時還能用到，想到可能會收到兒子崇拜的眼神，嗯，這醫書本來就很有意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