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陰影
燕行握着方向盤，耳朵上別了一個藍牙耳機：“今天飛燕湖那邊可能會有關于我的視頻流出來，注意一下，如果有立刻屏蔽。”
五分鐘前，他們接到後勤部求救，飛燕湖附近一個服務區發生重大交通事故，一輛大巴車不受控制橫沖直撞，已經造成十餘人受傷，現在服務區已經在交警的幫助下疏散隔離，受傷人員也已經被救護車帶走。
燕行挂了電話，換了一個號碼打過去。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燕行錘了一下方向盤，忍不住咳嗽兩聲，腳下用力踩着油門，挂着特殊車牌的黑色紅旗暢通無阻，周邊景色刷刷略過。
唐芷聽着他咳嗽，忍不住問道：“你真的沒事嗎，十幾米的高度加上小孩的體重，就算我給你做了緩沖，也不可能一點傷沒有吧？”
燕行看着前方的路，神色有些鄭重：“我卸了一部分力，沒什麽大問題，只要死不了，等回去請蘇生博士看一下就行。”
前面就是服務區，已經拉起了警戒線，周邊停着幾輛警車，維持當下秩序。
燕行踩下剎車。
後勤部的人當然認得局裏的車，馬上迎了上來：“燕哥，你總算來了。”
燕行進到警戒線以內：“現在什麽情況？”
那人說道：“群衆已經緊急疏散，受傷人員已經送往醫院，暫時用結界封住了服務區，裏面還有一個車的乘客沒有撤離，我們辦不了。”
燕行問道：“怎麽？”
那人帶着燕行走到一輛警車裏，後座坐了兩個人，一個穿着警服，一個穿着異管局的黑色制服，兩個人全都是一臉呆滞，雙眼無神：“但凡接觸到那輛車的人都變成了這個樣子，最開始是聽不見，後來就看不見，到最後連走路都不會了。”
唐芷猜測道：“像是被人拿走了五感。”
“對，”後勤部那人說道，“後面我們就不敢再碰那輛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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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行點頭表示了解：“知道了，後面交給我們，外面就交給你了。”
“是！”
結界打開一個僅能供一人走過的小門，燕行和唐芷一前一後走了進去。
服務區裏面的車被撞得坑坑窪窪，供人休息和吃飯的地方一片狼藉，瓜果小食散了一地，跟周邊的塵土混合在一起。
一輛完整的大巴車加足馬力徑直沖了過來。
霧氣漫上唐芷的眼睛，下一刻，大巴車驟然熄火。
待大巴車停下後，唐芷這才看清車頭上貼的字，她一愣，呢喃出聲：“申城，胖達旅行社……”
燕行沒有聽清：“你說什麽？”
唐芷回過神來：“不，沒什麽。”
燕行走到車門旁，有了前車之鑒，他沒有用手觸碰車廂，幹脆召喚出一束火焰，直接把車門給切割了下來。
“哐啷！”
車門落地。
燕行率先上了車，跟外面的人一樣，整個車裏的乘客全部攤在座位上，雙眼無神，緊緊抓着腹部的安全帶，嘴裏呢喃着不知道說什麽，有姑娘已經淚流滿面。
沒有聽覺、視覺、觸覺，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摸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想大聲呼救卻只能從嗓子裏擠出一點點聲音，這種感覺仿佛置身虛空，找不到落腳點，不知道什麽時候便會沉入大海。
唐芷站在車門外，她看着大巴車裏熟悉的空間，突然覺得有些窒息。
她清楚地記得規劃的每一條路線，記得每一個座位，記得當時唱的歌……
遠離這裏，逃離這裏！
燕行撕下一小塊衣服，用衣服套住手掌，準備試一試觸碰車廂。
在觸碰到的一瞬間，燕行再也聽不到一點聲音。
啧，包着布好像不太行，但是鞋踩上去沒有關系，是因為布太薄了嗎？
燕行嘆了口氣，高聲喊道：“唐組長！”
唐芷下意識後退一步，好像車裏有什麽洪水猛獸。
沒看見唐芷上來，燕行又不敢随便亂碰，于是又喊了一聲：“唐組長，我聽不見了！”
唐芷打了個激靈，她深深呼出一口氣，終于做了什麽決定般，擡起腳走進車廂。
車廂很窄，中間有一條過道，左右是緊緊挨靠着的兩個座位，伸伸手，就能觸碰到車頂噴畫上的大熊貓圖案。
壓抑。
燕行覺得唐芷自中午吐過一回後就不太對勁，他現在聽不見，也不知道自己聲音有多大：“我剛才用布包着手碰了一下，好像不太行，我想讓你用冰包裹住我的手，我再試一次，要是還不行的話，就整個把車給凍上吧。”
唐芷被他這大嗓門吼得眼冒金星，她剛想說什麽，又想起來對方聽不見，于是拿起手機打了幾個字：“我來試就好，你先下去。”
燕行擺擺手：“不行，咱倆必須得有一個完好的……”
話還沒說完，忽然間，唐芷身旁的車窗玻璃轟然破碎。
“砰！”
唐芷瞳孔驟然縮小，整個人像被點了穴似的楞在那裏，她手指一顫，手機掉到車廂上，咕嚕咕嚕翻了兩圈。
是的，是這個位置，玻璃毫無預兆破碎開來，後來呢？
“唐芷！唐芷！”
狹小的空間裏，周邊全是乘客，燕行不敢展開異能，可無論他怎麽喊，對方連動都不動。
“糖糖、糖糖、糖糖……”
記憶裏也有這麽一輛大巴車，男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不清面容。
然後，刺耳的剎車聲，周圍乘客的尖叫聲，玻璃的破碎聲——
一切如同今天一樣。
尖銳的玻璃碎片正對着唐芷的額頭飛去，燕行顧不得別的，他一個箭步緊緊抱住唐芷轉身，“噗嗤”一聲，玻璃碎片嵌在了燕行的肩膀上。
燕行躲避不及，手下意識撐在車廂側壁上，下一刻，眼前一片黑暗。
在黑暗降臨的最後一秒，燕行厲喝一聲：“唐芷，你在想什麽！”
唐芷，你在想什麽！
剎那間，過去與現實交叉重疊。
男人緊緊将她護在身下，玻璃碎片準确插在他的大腦裏，沒入在黑色的頭發間。
鮮血噴濺。
唐芷反手抱住燕行，那枚帶血的玻璃碎片插在燕行的肩膀上，白色的T恤被血色染紅：“燕行，燕行你怎麽樣？”
燕行聽不見。
燕行無法回答。
夢魇再次降臨。
冰層自唐芷腳下一點一點蔓延出來，整個車廂如同被冰雪覆蓋，過去的記憶與現實交叉呼應，有人在她耳邊說：“你看，你護不住任何人。”
你護不住任何人。
五年前是，五年後亦如是。
你本是不被期待來到世上的，不如，就毀滅吧——
燕行伸出手，他摸了好幾下才摸到玻璃的位置，咬咬牙把玻璃拔了出來，他感受着空氣中傳來的寒氣，正以懷裏這個人為圓心瘋狂向外擴散。
不能這樣，燕行哈出一口氣，他有個直覺，再這樣下去，将會重現五年前的“冰河三分鐘”。
這次可能就不止三分鐘了。
什麽能融化冰？
毫無疑問是火。
燕行輕輕拍着唐芷的後背，熱量自身體內源源不斷傳送過去：“唐芷，唐芷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唐芷小心翼翼觸碰了一下燕行受傷的肩膀：“沒事的哥哥，我會讓傷你的人付出代價。”
燕行聽不見聲音，只感覺傷口被手指劃過，不知道是不是失血的原因，燕行有點頭暈：“唐芷你清醒一點，我還沒死呢，但你再這樣下去我真的離死不遠了！”
你再這樣下去，我真的離死不遠了——
唐芷眼睛中的霧氣驟然散開，車廂內布滿了厚厚的冰層，屬于燕行的力量肆無忌憚爆發出來，灼熱的火焰悄悄劃過冰層，留下淅淅瀝瀝的水滴。
感受着寒氣漸漸消失，燕行松了一口氣：“唐組長，你快把我吓死了。”
“對不起。”唐芷的手指劃過燕行肩膀上的傷口，寒氣阻止了血液繼續流失，她一筆一劃把這三個字寫在他的背上，反手抱着這個比自己高大許多的男人，竟一時間不舍得放手。
真的，太溫暖了。
世界上怎麽會有燕行這樣熱烈的人。
明明他們互相看不順眼。
明明他今天剛救了人受了傷。
還是一點猶豫都沒有擋在她的面前。
“說什麽對不起呢，”燕行識別出來這三個字，後背有些癢，耳朵尖有一點點熱，“你可是我的副組長。”
是我的搭檔啊。
唐芷看向扔在地上那塊帶血的玻璃，沉聲說道：“不會有下次了。”
話音剛落，尖銳的冰棱一層層推進，将整個服務區捅了個對穿。
燕行閉着眼睛，手中火焰噴湧而出，熊熊烈火把車頂完全融化，車頂上蹲着的人也暴露在火焰中。
“轟——”
腳下土地松動兩下，大巴車向下墜落！
透明的冰層覆蓋着土地，大巴穩穩停在冰層之上。
緊接着，大巴車整個分解開來，從車頂開始化作細小的黑色顆粒，紛紛揚揚飄在空中。
燕行大手一揮，朱雀頃刻成型，揮舞着翅膀朝着敵人而去！
唐芷奇道：“你不是看不見了嗎？”
燕行當然也聽不見這句話，他握着唐芷的手，說道：“帶我去地面上。”
大巴車現在只剩下了半個，車頂和半個側壁都分解成了顆粒狀物。
唐芷牽着燕行的手走出大巴，回過頭一看，大巴所在的地方塌陷了一個大洞，冰層橫貫其上，支撐住了大巴的墜落方向。
燕行單膝蹲下，手掌蓋在地面上，灼熱的能量自手下輻射到地面之下，他笑了笑：“藏在地底下，好狡猾的手段。”
手掌下的大地顏色已經接近赤紅，不用接觸都知道其中的溫度會有多高，大地龜裂開來，燕行後退一步，地下被挖出一個洞，一個人蜷縮着身體，渾身泛紅躺在裏面，不知是生是死。
燕行偷偷小聲說話：“我下手有數，應該死不了。”
唐芷：“……”
大哥您這聲音大的就差敲鑼打鼓宣傳一通了！
服務區內不出意外應該只有兩個人，一個人的能力是剝奪五感，現在已經被熱暈了。
還有一個的能力應該是分解物質，是上次在網站直播但沒抓到的那個異能者。
燕行突然說道：“以我為中心，三點鐘方向。”
唐芷立刻出手。
“嗷——”
冰棱頂着某個人某個部位拔地而起，方圓十裏只要沒聾的都能聽到這聲慘叫。
唐芷眨眨眼：“哦豁，失手了。”
順便哼了首《菊花臺》。
作者有話要說：
糖紙的過去大概過兩章就能寫到了_(:з」∠)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