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烤串
服務區一戰之後，燕行苦兮兮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
蘇生博士喝着茶風輕雲淡：“我以前就是太慣着你們，就該讓你們嘗嘗受傷的滋味。”
燕行在飛燕湖接住小孩的時候表面看上去沒什麽事，實際上受了內傷，他自己皮糙肉厚感覺不到什麽，一放松下來馬上吐了血。
相對于這一撞，肩膀上被玻璃紮的口子還算是輕傷。
只不過當時燕行确實狼狽，聽不見看不見，浸了半邊衣服的血，服務區一半寒冰覆地，一半大地泛紅龜裂，冰火兩重天，襯的燕行如同自屍山血海中走來，殺氣幾乎凝成了實質。
後勤部吓了個夠嗆，火急火燎把蘇生博士請了過來，唯恐燕組長就這麽挂了。
就是蘇生博士到達異管局的時候，手機外放開到最大，視頻中燕組長舍命救人，圍觀群衆熱烈鼓掌，現場氣氛很是高昂。
蘇生博士按着燕行的胸骨微微用力：“英雄啊。”
明明有更好的卸力方式，非要用身體硬接。
英雄燕組長疼得龇牙咧嘴：“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下次還敢！
大巴車上的乘客全部獲救，消失了的五感也都還了回來，後勤部忙得腳不沾地，但已經被拆了的服務區大概是回不來了，只能重建。
燕行躺床上這三天，唐芷堅持給他送飯，搞得燕行是真的受寵若驚。
唐芷特意帶了歐皇一起陪床：“受傷了怎麽還住宿舍，不回家嗎？”
燕行悄悄撸了一把歐皇蓬松的尾巴，毫不在意：“家裏又沒人，還不如宿舍熱鬧呢。”
看來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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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芷頓了頓，沒接着問下去，适時轉移了話題：“你當時看不見，是怎麽找到人蹤跡的？”
燕行喝了一口湯，趁着歐皇不注意又迅速撸了一把，感受着手下柔軟的觸感，一臉滿足地說道：“玩火的一半都會點熱感應。”
那麽大一個人，跟活靶子沒什麽兩樣。
唐芷了然，不動聲色看了一眼燕行的左肩膀，那道被玻璃紮傷的口子已經愈合，連道傷疤都沒留下，她輕聲道：“謝謝。”
在服務區差點失控的事情，燕行自作主張瞞了下來，連燕雲洲都沒告訴，就是受傷，也說成自己不小心。
燕行咕嚕咕嚕把一保溫桶的湯全部喝完，心滿意足地喟嘆出聲：“這有什麽，我倒想問問你是怎麽回事呢。”
“沒有什麽，”唐芷不欲多說，她低頭摸着歐皇雪白的皮毛，說道，“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些事情，抱歉，沒有下次了。”
燕行看着她，說道：“我希望這句抱歉是跟你自己說的。”
唐芷擡起頭，正對上了燕行的眼睛。
燕行有些少數民族的血統，應當是從母親那裏繼承而來，眼窩深邃，瞳孔反倒淺一些，眉目鋒利，不笑的時候如同一把刺刀，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刺進最柔軟的地方：“我身為組長，保護你們天經地義，但命是你自己的，不要辜負了。”
不要辜負了。
唐芷來到地下三層。
她最近很喜歡在趙老那邊坐一會，老人年紀大，經歷過戰火，失去過親人，眼睛中是時間行走過的痕跡，通透、自然、無畏。
挂着紅燈籠的門前咿咿呀呀傳出幾點聲響，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唐芷進門的時候，趙老正好跟着錄音機唱到：“擺開八仙桌，招待十六方，來的都是客……”
是《沙家浜》。
趙老頭也沒擡，半躺在搖椅上，順手将茶幾上的果盤推了推：“來了，燕小子的傷怎麽樣了？”
唐芷坐在趙老旁邊，中間擱了一個矮茶幾：“恢複得不錯，只是蘇博士故意不讓他下地。”
趙老眯着眼笑了兩聲，搖椅吱喲吱喲動着：“是該好好治治你們這些小年輕，仗着有蘇博士就亂來。”
唐芷聽着收音機裏的戲文，突然問道：“趙爺爺，你說什麽才算是不辜負呢？”
趙老把錄音機的聲音調小了一點：“你心裏不是有答案了嗎？”
唐芷在果盤裏挑了一塊麥芽糖，透明的包裝袋包裹着琥珀色的糖果，看上去有些廉價：“我答應過一個人，要平平安安，普普通通地活着，可是我食言了。”
“偶爾說點謊也沒什麽大不了，”趙老點點頭，老神在在，“你是為了自己活，還是為了你口中的那個人活呢？”
唐芷一愣。
趙老擺擺手：“想清楚了就好，燕小子快過生日了吧，記得替我道聲賀。”
***
時間一天天過得很快，眨眼便到了八月份。
執行部到達冰城以後，裏裏外外把整座教堂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查出什麽有用的東西，沒有辦法只能原地待命。
服務區事件結束後，帝都也趨于平靜。
最起碼表面上趨于平靜，特別行動組的人也空閑了下來。
這一空，就空到了燕組長的生日。
燕行的生日跟往常一樣，中午在食堂過，晚上回家過，但凡局裏沒有出外勤的全都集合在了食堂。
愛麗兒和連珠策劃生日會，順手還給歐皇的頭上系了一個大大的紅色蝴蝶結，喜慶得不行。
歐皇這只變異貂第一喜歡唐芷，第二喜歡熱鬧，不睡覺的時候就上蹿下跳，還大搖大擺進了廚房偷了好幾塊肉。
然後有一半都貢獻給了自己的鏟屎官。
唐·只吃素·芷：“……”
在貂都物盡其用的時候，唐芷自然也被抓了壯丁，用異能從天花板上吊下無數閃閃發亮的六角雪花，大的小的編在一起，就組成了一個別出心裁的風鈴。
經過的時候用手一劃，便會發出清脆的響聲。
甚至連空調都不用開。
生日會的重頭戲是燕組長親自表演的燒烤節目。
唐芷沒去湊熱鬧，正好歐皇不喜歡火，玩鬧了一陣也累了，于是就抱着它在後面默默看戲。
燕行被衆人圍在中間，他雙手一合一張，一條火舌出現在兩掌之間，數十支小串在火焰中翻滾、淩空，爆發出陣陣香氣。
衆人海豹式鼓掌，歡呼幾乎掀翻樓頂：“好！”
燕行手微微一抖撒上香料，火焰再度出現，更加劇烈的混合香氣爆發開來。
串成！
一把小串被衆人哄搶一空。
燕行眼疾手快，偷偷昧下了兩串，三下兩下跳出人群，他把昧下的串藏在背後，坐到唐芷身邊，主動伸出手：“領導過生日，禮物備了嗎？”
唐芷一巴掌拍在他手上：“沒有！”
燕行不死心，又向前伸了伸：“我不信，愛麗兒說昨天晚上你房間燈亮了半宿，肯定是給我準備禮物呢。”
唐芷：“……”
愛麗兒你這個叛徒！
正在吃烤鱿魚的愛麗兒突然被孜然嗆了一口：“阿嚏！”
唐芷從身後抱出一個禮盒，用紅色的絲帶系了一個活扣，推到燕行面前：“打開看看？”
禮盒四四方方，剛開始藏在唐芷身後的凳子上，燕行還真沒看見，他先是摸了摸禮盒的邊緣，一股涼意滲透之間：“你該不會送了個雪球吧？”
唐芷不想搭理他。
燕行解開絲帶，禮盒自動散開，露出了一個用冰構成的正方體，正方體的空間內，是一個栩栩如生的冰雕，跟燕行有着八分相像的男人眯起一只眼，飄揚的風衣上刻了一個大大的“行”字，脖子上還騎了一只名叫歐皇的雪貂。
唐芷看不太出燕行此刻的心情：“喜歡嗎？”
“喜歡！”燕行回過神來，下意識單手将冰雕向自己懷裏攏了攏，眼睛都在放光，“我太喜歡了，你是學雕塑的嗎？”
見他喜歡，唐芷也不瞞着：“專業是服裝設計，不過我有去隔壁雕塑系蹭課，還算拿得出手。”
“太謙虛了，你這水平完全了以去參展，”燕行摸着冰雕，突然生出了一個問題，“我是不是得放冰箱存着？這天氣一會就該化了吧……”
唐芷說道：“裏面封了我的異能，除非我壯烈殉職，否則不會化的。”
“呸呸呸，”燕行趕緊幫她呸了三聲，“flag不能亂立，趕緊跟着我來，呸呸呸。”
唐芷：“……”
唐芷無奈：“呸呸呸。”
把flag吐了出來，燕行也滿意許多，他的左手自始至終背在身後，突然拿了出來：“當當當當，現在讓本壽星送你個禮物”
唐芷猝不及防看着伸到眼前的烤串，還冒着些熱氣：“你……”
燕行把串塞到她手裏：“我特意加的素串，那群人簡直餓死鬼投胎，好不容易昧下來的，嘗嘗我手藝？”
每個串上只有兩片土豆，灑滿了誘人的孜然和辣椒，唐芷輕輕咬了一口，霸道的香氣充滿整個口腔，土豆火候剛剛好，還保持着清脆的口感，不知不覺，就只剩下了一根光禿禿的竹簽。
燕行挑高了眉頭，光線通過頭頂上的六角雪花反射到他的頭發上，細細碎碎盛滿了金色的陽光：“味道怎麽樣？”
唐芷突然想起趙老跟她說過的話。
——“你是為了自己活，還是為了你口中的那個人活？”
就在此刻，似乎有答案了。
唐芷眉眼彎彎，肯定說道：“嗯，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烤串了。”
自唐芷加入異管局一個多月以來，這是燕行第一次見到她笑。
不是冷笑，不是嘲笑，不是置身局外的微笑，是發自內心的笑。
那一刻，燕行跟鬼迷心竅一般，幾乎想脫口而出。
——你若想吃，我可以給你做一輩子烤串。
作者有話要說：
情窦初開的燕組長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