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賭場

唐芷做了一個夢。

夢到了很久以前,她還不叫唐芷的時候,不愛抱團,不愛說話,只會抱膝坐在生鏽的鐵門裏面,看着門外來來往往的人。

那是她從未認真體驗過的世界。

“叮鈴——叮鈴——”

清脆的聲音從遠處漸漸靠近,在唐芷面前蹲了下來。

唐芷抱着膝蓋,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在知道對方進不來以後,才默默擡起頭。

那是一名很美麗的女人,長長的頭發變成一束放在胸前,辮子上還插着幾朵小巧好看的金色雛菊花,她穿着磚紅色的長裙,腰間挂着幾件長長的、雕刻着花紋的、漂亮的銀飾,在她動起來的時候,就會發出叮鈴叮鈴的聲音。

女人手裏牽着一個小男孩,像是剛表演完什麽節目,穿着筆挺的小西裝,頭發柔軟服帖地落在額頭上,他對着唐芷眨眨眼,拉拉女人的手,擡起頭來問:“媽媽,我可以給妹妹一個冰激淩嗎?”

冰激淩,唐芷偷偷流着口水,她撿垃圾的時候看別的小朋友吃過,聞起來香香的、甜甜的,可是她沒有錢,也沒有人給她買。

母親揉了揉男孩的頭發,溫和回答:“可是冰激淩都被你吃完了呀。”

男孩舔了舔嘴唇,沮喪了一下,又像想到什麽好主意似的高興起來:“那我可以用我的零花錢給妹妹買一個冰激淩嗎,媽媽先幫我墊上,回家我再還給媽媽好不好?”

母親笑彎了眼睛,對他說:“可以呀,我去幫你買,你跟妹妹說說話好不好?”

男孩重重點頭:“嗯嗯,媽媽放心!”

母親站起來,腰間的銀飾随着她的走動不斷發出清脆的撞擊,像是百靈鳥的叫聲,便利店就在對面,母親也不用擔心孩子會走丢。

男孩從鐵門的空隙裏把手伸進去,輕輕把唐芷頭發上的灰塵和草葉拂下去:“妹妹,你好呀。”

唐芷不習慣跟人做這麽親密的動作,不自覺瑟縮了一下,她看着男孩,眼睛中全是她察覺不到的羨慕:“你媽媽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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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笑了兩聲,露出一口亮麗的小白牙:“對呀,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

真好,我也想要這麽好的媽媽。

唐芷把下巴放在膝蓋上,認認真真說道:“那你要好好愛她呀。”

男孩拍拍自己的胸膛:“當然!”

他向後看了看,發現母親還沒有回來,于是從小西裝的口袋裏掏了掏,掏出一顆包裝精美的糖果,偷偷塞到唐芷的手裏:“這是我們老師獎勵的,媽媽不讓我吃糖,我就送給你,不要告訴別人呀!”

唐芷鼻尖動了動,聞到包裝裏傳來的誘人香氣,帶着一點點苦澀,她不認識字,但是知道這個糖果叫做巧克力,特別特別特別貴,只有在新年的時候才能吃到一顆。

一顆還只有一點點,含在嘴裏一會兒就化掉了。

現在還有好久才到新年呀,要攢起來,慢慢吃。

唐芷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裏的汗,把糖果小心握住,點點頭小聲說道:“我知道的,這叫做秘密。”

男孩學着大人的樣子拍拍她的肩膀:“對的!”

鐵門的空隙并不大,生了許多鏽,男孩幹淨的衣服袖子上也蹭上許多鐵鏽,他絲毫不在意,就蹲在地上跟唐芷聊天。

不一會兒,母親的銀飾響着聲音走了過來,她一手拿着一個冰激淩,用紙巾包着甜筒,雪白的冰激淩上還撒了些五顏六色的小小糖豆。

男孩“哇”的一聲抱住媽媽的腿:“媽媽媽媽,還有一個是我的嗎?”

母親把其中一個冰激淩給男孩,半蹲下來問道:“要先給誰呀?”

男孩小心翼翼把冰激淩護送進鐵門內,看到鐵門沒沾上一點才放下心來:“我知道的,我是男子漢,要先給妹妹!”

唐芷沒有忙着接,她看向那位美麗的媽媽,輕聲問:“我真的可以吃嗎?”

母親溫柔地笑,伸進手摸了摸唐芷的頭,聲音也如同冰激淩般甜美:“當然了,這是給乖孩子的獎勵。”

我原來也是乖孩子呀。

唐芷接過冰激淩,她的手有些髒,在潔白的紙巾上留下一個小小的灰色指印,她不好意思地抿起嘴,歪歪頭,見美麗媽媽沒有說她,便安心舔了一口。

冰冰的,涼涼的,甜甜的,軟軟的,就像天上的雲朵!

唐芷打了一個新學的比方,感受着舌尖上的甜美。

如果可以天天吃冰激淩就好了。

母親對着唐芷說再見,牽着小男孩的手漸行漸遠。

迷迷糊糊中,唐芷還能聽到小男孩稚氣的詢問:“媽媽,可以讓妹妹住到我們家嗎?”

母親慢慢地走,腰間的銀飾不斷地碰撞,将她的聲音碰撞地聽不真切:“……如果你爸爸也同意,當然可以呀。”

長大了的唐芷站在生了鏽的鐵門前,用手拂去牌子上厚厚的灰塵,露出幾個“申城野草孤兒院”的字樣。

小小的唐芷格外珍惜地舔着來之不易的冰激淩,心裏想着那句“可以讓妹妹住到我們家”的話,她聽到了,美麗媽媽回答的是“可以呀”。

不住也是可以的,只要能離開這裏就好,她會撿垃圾賣錢,會做許多活,還會哄小朋友睡覺。

只要……只要……唐芷用手背碰了碰頭發,仿佛還能感受到其中的餘溫,她藏起了這個秘密,在心裏小聲禱告,只要讓她也牽一牽美麗媽媽的手就可以啦。

已經長得很大的唐芷擡起頭,她看見院子裏有人結隊過來,眼睛死死盯着小唐芷手裏的冰激淩。

大唐芷當然知道,沒有機會了。

她再也不能牽住美麗媽媽的手,也不能見到送她糖果的小男孩。

就是從這一天開始,命運悄然轉了一個彎,就像是随着美麗媽媽漸行漸遠的鈴聲,只能回憶,不可觸碰。

“叮鈴——叮鈴——”

有人用手碰了碰唐芷的額頭,自言自語:“沒發燒啊,怎麽還不醒?”

唐芷感受到額頭有些涼的手,擡了擡眼皮,乍睜開眼的時候被明亮的燈光晃了一下,眼角不自覺留下一滴生理性淚水。

迷迷糊糊間,唐芷好像看到一個兔女郎。

兔女郎搖了搖自己長長的耳朵,蹦蹦跳跳拉上窗簾:“我忘了,先适應一下再睜眼!”

唐芷眨啊眨,總算含着一泡淚睜開了眼睛。

兔女郎扒着唐芷的雙臂,淚眼汪汪:“糖糖啊,你總算醒了!”

“不要叫我糖糖,”唐芷下意識反駁,然後默默捧起兔女郎的臉,“任飛語同志?”

任飛語同志頭頂兩個大大的兔耳朵,化了妝,更顯得楚楚可愛,脖子和手腕上還挂着幾個小巧的銀質鈴铛,輕輕一動,便發出“叮鈴叮鈴”的聲音。

唐芷扶着額,怪不得她會夢見那麽久遠的事情。

任飛語同志可憐巴巴:“糖糖啊,你都不知道,剛進白霧你就昏過去了,怎麽叫都叫不醒,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跟霧過敏呢!”

唐芷還真沒啥印象,她只記得耳邊有什麽聲音在呼喚她,她想聽仔細,卻聽着聽着就做了一個夢。唐芷揉了揉太陽穴,問道:“這裏是哪裏?你這又是什麽打扮?歐皇去哪了?”

她家小美人魚都變身小美人兔了,生生跨了一個物種啊。

愛麗兒擠在唐芷的窗上,掰着手指頭數:“你睡了三天了,我背着你跟着引路人就來到了這裏,是極樂島最大的賭場,名字叫做美杜莎。我沒辦法,幹脆問問賭場這邊招不招駐唱,經理看我形象好,幹脆讓我兼職了兔女郎,包吃包住,我覺得這一身衣服還挺好看。”

唐芷捏了捏愛麗兒頭頂的假耳朵,手感非常不錯,讓她忍不住又捏了捏。愛麗兒身材很好,兔女郎制服是緊身的,露出一小截腰肢,馬甲線若隐若現,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是一只天真不谙世事的兔子。

愛麗兒接着掰手指:“歐皇跑上跑下地不方便,我就讓它搭了一個窩放另一邊啦。不過倒是真有人想對我動手動腳,可惜呀,連我一招都走不過!”

歐皇好像是聽到有人在叫它,從窩裏甩甩腦袋就跳了過來,準确跳到唐芷懷裏,把自己蜷成了一個圈。

唐芷猝不及防受了一記泰山壓頂,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愛麗兒跟唐芷不一樣,她爹是海軍,從小跟着新兵玩,受過正規訓練,後來親媽實在看不過眼,覺得自己女兒被爺們養糙了,就開始帶着愛麗兒學音樂。比起異能這種法術攻擊,愛麗兒的物理攻擊更加可觀,只可惜沒有什麽出手機會。

這也是唐芷單獨帶了愛麗兒的原因。

可遠程,可近戰,棒極了。

“這三天有什麽奇怪的事情發生嗎?”

愛麗兒想了想:“沒什麽特別的,就是這家賭場的老板從來沒有露過面,還有,這三天來,光是賭場,就扔下去上千人了。”

唐芷盤腿坐起來,摸摸歐皇的耳朵:“扔下去?”

“對,”愛麗兒在賭場兼職,某種意義上她現在有兩種身份,一是來客,二是員工,更能看清局勢,“賭場的規矩就是,進了門就不允許出去,外來人上了賭桌,一旦輸了,就會被扔到迷霧之外,哪來的回哪去,并且在這次開放時間內不允許上島。”

唐芷問道:“意思就是,我現在醒了,咱們兩個也不能出去?”

愛麗兒點頭:“沒錯。”

“明白了。”唐芷抱着歐皇走下床去,随手拉開黑色的窗簾,水晶吊燈的光芒将整座賭場映得金碧輝煌,每一層樓內,一張張賭桌排開,無數人瞪大眼睛等待結果,又有無數人被拖着扔出賭場大門。

愛麗兒小跑過去:“明白什麽了?”

唐芷獨自咕嚕叫了一聲,不好意思地沖愛麗兒笑笑,眼神裏還有點委屈:“好餓啊。”

愛麗兒第一次見自家副組長這個表情,小心髒一跳,馬上開門出去,鈴铛也在房間和走廊裏叮鈴叮鈴響了起來:“等等,我去廚房給你拿點東西吃!”

唐芷撸着雪貂柔順的毛毛,輕聲笑了起來。

賭桌上最講運氣,歐皇在手,誰與争鋒!

作者有話要說:

要猜一猜糖紙兒夢見的是誰嗎?

關鍵詞,銀飾。

猜對獎勵rua一口歐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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