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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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納蘭·第二部·皇子殿下

作者:木玉瓊棠

文案:

本文為《納蘭》系列第二部,共三卷(第三卷-第五卷)

第三卷·空山秋雨送君來,默默驚跳女兒心

第四卷·君騎白馬帝城下,我心匪石為君開

第五卷·祯困澤水何時出,未若今生不解情

- 劇情摘錄 -

“你就那麽怕我麽?”他幽幽擡頭,黑眸中有些陰鸷,有些哀傷。

我倒蹙眉頭,道:“原本熟悉的人,突然變得陌生,我怎能不怕?”

他一震,皺眉道:“就因為我那般強迫過你?可你對我呢?”

我心一顫,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話,我明明知道該反抗,可卻再也無法動彈。

他溫熱的手掌扣住我的腳腕,伸向他的腹部。麻木冰冷的腳心碰到他溫熱緊實的身軀,

我驚道:“你瘋了!” 他竟用內力為我驅寒!

“我是瘋了。從我再見到你的時候開始,我就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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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坑說明 -

這個文分兩個版本,目前完結的第一部、第二部兩版本情節一致。

【一個版本是清穿】,一則講故事,二則把我最開始設定想要說的故事以外的東西說完,比如對我很喜歡的朝代——大清朝的一些見解、一些遺憾。以及對于14爺,這個喜歡了那麽多年的歷史人物的一些補充理解和自發共情。還有就是希望通過故事再将一些字裏行間之外的意義表達出來,至于那又是什麽,就讓它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吧。

【另一個版本是架空】,也是避免考據黨、蝗漢黨對一篇言情小說的過分較真,以及避免幾位爺們的女友粉嫡妻粉看了太氣,可能也是我一開始的本心——寫一個完整感人的愛情故事,也許男主是不是歷史上的那個人,也并非多麽重要。

本文為 【架空版 第二部】TMD,終于寫完了。

內容标簽: 虐戀情深

搜索關鍵字:主角:十四皇子佞祯,納蘭澤州|本期特約:前期十三皇子佞祥,後期四皇子佞夜 ┃ 配角:清和帝,八皇子佞钰,九皇子佞棠,十皇子佞釋,太子佞承,十二皇子佞玠,小十八佞明日,八賢王妃郭堇瑩,十公主佞玉致,郡主蘇惋顏 ┃ 其它:仁樂堂樂鳳鳴,薔薇太子朱瑾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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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十一 八爺番外

針對彌月太子的那個局,設計了那麽久,付出了那麽多,終究功虧一篑!

不過,他的人生本不就是要習慣失敗的,不是麽?只有習慣了失敗的人生,才能等到哪怕一次的成功。

聽聞父皇再度召見東宮的消息,九弟終是憤恨地流下了幾滴淚水,其實父皇,真的偏心地過了。

“這樣也算知道,煋皇彌月宮裏的那位,也不簡單啊。”佞钰微微一眯青灰色的眼,谪仙般的身子斜斜倚在一個軟榻上,他病恹恹地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九弟,一時竟也無言。

“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八哥!即便是我錯了,我不該擅自把納蘭澤州引入死局,你為何卻要中途撤掉之後的布局?難道你忘了,這是你我謀劃了多久的局嗎?”。

“九弟,都等了那麽久,又何妨再多等片刻?若不是十四弟在前擋去了所有的視線,你以為父皇察覺不到你我?你以為煋皇彌月宮裏的那位不會懷疑到你我身上?行了,你且先回吧,此事勿要再提。”

“八哥!”九皇子皺眉起身,“以我所認識的你,絕不是為了一個女人便放棄天下的人,納蘭澤州,真有如此特別?!便是她當衆選了納蘭蓉卿,你便能一病不起?”。

八皇子看着突然立起的九皇子,忽而笑了:“九弟怎麽竟不知道,有些女人,便是真心待你一分,都忍不住要放到身邊呵護,若是不能,卻也無論如何要放在心上……”

九皇子一驚,眼前這個奸險的男人輕而易舉地就剜得他的心面目全非,那不正是他對表妹麽?明明知道表妹是個機關算盡的女人,甚至用自己對她的愛意牽制自己,但他便是看着她投入別人的懷抱也懷不了恨意,甚至不惜為了她而向她所愛的那個人屈膝賣命……

佞瑭到此刻才知道自己終是比不過這個男人奸狡,縱是他對納蘭澤州動情至深,也不會為了她臣服在任何人膝下;縱是他也曾不惜一切代價,哪怕毀去多年布局救她,卻也不會将她放在身邊,只會放在心上;他可以愛着她、看着她為任何人赴死,卻永遠不會為了她失去理智……這,才是這個男人最可怕的地方……他可以把自己的心挖出來,對着那湧出鮮血的心溫柔無害地微笑。

“九弟還是不了解州兒,她聰明,所以她會攀附我,也确實可能會在看清時勢的時候背叛我,可是九弟不知道,州兒最大的弱點便是有情有義,一旦被情義牽絆,便再也不可能背叛,所以即便九弟刻意将她推入死局,州兒仍然會為了我不惜赴死。

但她只怕自己也不知道,在她心裏,藏得越深的那個,越是她愛得深的人……而那個人……”佞钰忽而一頓、一笑,又一嘆……

“是誰呢?”佞瑭擡眸。

佞钰忽道:“九弟,你可還記得當年十四弟私下江南,宮裏的傳言,說是十四弟被個江南妖女迷了心智,才做出這等事情,那個女子便是州兒。你我都瞧見十四弟為她是怎樣的不怕生死,但州兒卻因為情義,選了納蘭蓉卿,她應是還不知道當年的人就是十四弟罷……還不知道,就已經将十四弟藏得那麽深,若是知道……”

九皇子一驚。

佞钰說到此處一笑:“九弟,你那麽了解我,又為何會懷疑她會威脅堇瑩的位置?九弟,你少了幾分耐心,下手也太快了些,你既與樂鳳鳴交好,怎麽卻沒聽他提過,納蘭澤州曾落下過寒疾,最少只能活十年。”

“九弟啊,你急于将她推入死局,卻忘了她的身份,極可能讓父皇和那位提早懷疑到納蘭家尚未死心,若是兩位對納蘭家重起戒心,你我當初費心勾結納蘭家豈非功虧一篑?”。

佞瑭淚未幹,又驚怒攻心,看向佞钰,只見佞钰慵懶地閉眼:“這些話,我想我不必再對王妃講了,九弟應該知道怎麽讓她明白。”佞钰已下逐客令,佞瑭回身啓門便出,卻見一身精致的八王妃竟在門外聽得一清二楚。佞瑭驚怒回眸,才知道那個外表無害、實則奸險的男人早就知道表妹就在門外……

“佞、钰!你!”佞瑭咬牙回首。

身後的男人卻靜靜地飄下一句話:“我怎麽會就這麽輕易放過太子?他裝了那麽多年,也到了裝不下去的時候,這次也算一個教訓,知道他沒表面上那麽簡單。要扳倒他,還得再想想,再想想……”

“哦,對了。”佞钰突然想到什麽,“南巡的中皇封禪祭典折禮部這些天倒是要拟定章程承了上來……”

佞瑭眼眸一動,‘于維皇明,中和建極。億萬斯年,奠我邦國。’,清和帝重視躬祀,以為萬民祈福,更效法三皇‘舜巡’之典,祭故薔薇朝孝陵,立“治隆唐宋”之頌碑;谒孔子林廟,賜“萬世師表”之顯額;另登陟中皇,而發“中皇龍脈”之論,才使得夷漢起源統于一家,皆發于華夏,安了天下漢人的心,故而,祭祀中皇山更得漢族官僚士人積極擁護,也是木蘭朝清和帝時祭典之中的重中之重。

佞钰續道:“只看這次,父皇是讓太子照例在朝監國,還是……”

佞瑭是何等得心思敏銳,當下便往禮部而去。

……

佞钰只是閉目躺在搖椅上,再無人打擾。

那日,她就坐在紅色的駕車中離宮,那一身鳳冠霞帔下,美得懾人奪魄,馬車經過他時,她便直直掀開車簾看向他,那樣含情脈脈地看着他蒼白憔悴的臉……

……

其實,當年,他知道她背叛過他……他知道……

朱紅的轎簾飄展着垂下,又被十三弟再度掀起……

她有驚慌,有失措,但她一瞬回首看向馬車馳過的他時,只是回他宛然一笑,依稀那年月洞門下的初見,仿若隔世。

車架與馬匹終是交錯而過,她回頭時,她頭戴的鳳冠珠簾還在随風搖蕩,那酡紅的容顏,不再是複見時的刻意攀附、戒備設防,她就那樣,第一次那麽深情地、憂傷地、絕美地看着他,只一眼,仿佛便耗盡了一生,卻又早已将所有情緒化歸為柔情與寧靜。

禦賜車架終是越行越遠,這一世,終究是錯過了。

佞钰似乎進入了沉眠,夢中,仿佛有一個少女為他推拿腿骨……

又有一個少女在那月洞門後向他抿唇一笑……

☆、番外二十二 十三番外

“什麽!皇上竟單獨召見了十四皇子!”東宮內,一片驚異之聲。

前來通風的內侍一抖,這皇子貶谪流放在本朝還是頭一回,雖說是單獨召見,卻也該是十四皇子出京前最後一次拜見,陛下說話時,隔得老遠,又在衆目睽睽之下。衆人只看向太子,主座上的太子,玉扳指抵着下巴,陰陰地道:“知道都說了點什麽嗎?”

“皇上只讓十四皇子路上努力加餐,一切小心。”

“皇上如此顧念十四皇子,看來是并不想處置十四皇子,恐怕,過不了多久,就又會召十四皇子回京來了。”黑暗中,一人道。

“我前兒個還在納悶,想皇上為什麽不把十四弟往別處貶,卻偏往蘭陵貶?蘭陵距京城倒近,此行往蘭陵海,便要坐船,十四弟有傷在身,這樣倒是免了長途跋涉?”三皇子道。

“哼哼!”彌月太子看着保皇黨一衆冷笑。

三皇子忙又道:“二哥,父皇這處罰十四弟原也只是做做樣子,無非是賭上悠悠衆口,平息朝堂之亂。實際上……倒真并不想處置十四弟。你我又何必非要逆着父皇的意思?”

太子的鳳眼眯了眯,擡起帶着玉扳指的手指。

在最角落的溫憲驸馬童戟源忽而眯眼道:“太子,這十四皇子,終究是個禍患,十四皇子一死,皇上還能不表态麽!不如趁十四皇子上路,在路上……”

乞乙氏二公子:“童驸馬,謀殺皇子!萬一敗露了,童家擔不擔得起呢?”

倒是乞乙大公子道:“如今我們已經坐上了同一條船,也容不得畏首畏尾,等到十四皇子被召回來,朝堂上指不定怎麽想,還以為皇上有意十四皇子,太子失勢了呢!”

“夠了!”太子發聲,三皇子和訖乙氏兄弟皆靜。

半晌,三皇子急道:“那此事是否交給四弟……”

“四弟刻板,這事交不到他手裏,還是別讓他知道了。”太子終于道,“不急,等十三弟來了,再說。”

正此時,十三皇子入殿。

三皇子忙問:“十三弟,你與十四弟如此熟稔,十四弟的傷勢如何?”

“重傷在身。”十三皇子道。

太子笑:“聽說如今這東陸海界薔薇太子朱瑾軒的前朝勢力甚深,朝廷曾全力圍剿,卻也沒能拔除多少,近來更是時常鬧匪,頗不平靜。這蘭陵海也在東邊,十四弟帶傷上路,可要小心了!”

十三皇子一驚,如今這天下太平,哪來的匪?他看向太子,只見明黃映着太子琉璃鳳眼,帶着一絲迷離的殺意……

十三皇子心知太子終是按耐不住,便是要出手了,他嘴角勾起一抹糾結的笑,“借太子的手鏟除了十四弟也好。這樣,也不用我親手對不起你了,十四弟!”

半晌,太|子黨一衆又密謀了些十四皇子貶谪之後的朝堂布局,待三皇子與一衆保皇黨心腹告辭出宮,十三皇子也順勢跟上,忽聽得太子宮中隐隐傳出乞乙氏兄弟的淫.靡之聲,十三皇子心念一動,已踏出東宮。

迎面是一排儀仗,中間是大紅的轎攆,前頭騎馬的是十二皇子佞玠,看樣子是出西華門去,已經猜到是诰封一品诰命的納蘭澤州。

十三皇子只按着輩分對着十二皇子行一禮。

十二皇子佞玠道:“聽說父皇将兵部尚書绾浚家的女兒指給了你做嫡皇妃,今日一見,十三弟果真是春風滿面啊!哥哥我可要恭喜你了。”

十三皇子笑着接受道賀,想到能求娶到绾氏·采柔,的确是一件令人心情暢快的人,一掃眼中深沉城府,笑道:“佞祥讓十二哥見笑了……這是?”

“為兄得父皇差遣,上納蘭府宣旨,禦賜貞敬夫人……”

……“貞敬夫人?不過是白送了納蘭朙珠一個回京的機會。父皇這一招制衡走得好啊,納蘭氏與訖乙氏又要開始黨争了,他對太子終究也開始不放心了。”……

佞祥了然一笑,笑意卻未達眼底,已知道這轎中便是他處心積慮想害死的納蘭澤州,想到十四弟為了她竟真的連性命都不顧,心中竟有些微妙的情緒湧動,正當他收斂心中不知是譏诮還是可惜的複雜心情,又遇到八皇子、九皇子、十皇子三人入宮。衆人一陣寒暄,卻不想那轎簾,不知怎麽就掀開,十三皇子驀一回首,驚在當場,那轎子裏的人……

她就那樣露出那張貌似無鹽,卻又清幽出塵的臉。

怎麽會是她!

竟然是她!

十三皇子壓根沒聽清九哥對她說了什麽,只見她的手一顫,那轎簾又垂落,他不知怎麽,伸手去擋那轎簾。

他看向她,轎中的她擡眸,見着是他,只淡淡地、微微地一笑。

就是這種笑,他記得這種笑,這是她特有的笑,讓他心動的笑,那如冰如雪的笑。

誰也沒有見到十三皇子眸底的震顫,上天竟然給他開了那麽一個玩笑!就在他滿心滿眼、不惜向父皇求娶到绾氏·采柔之後,他才知道,他犯了那麽大一個錯誤!

她,竟根本不是她求娶的那位玉佩主人,非但不是,還是那個引發儲位之亂的納蘭澤州!那個差點被他撺掇着皇父殺掉的女人!那個十四弟為之寧願深受重傷也要拼死保護的心愛之人!

所有的震顫化為狠狠扭緊的拳,又是十四弟!明明那個弟弟心機謀略事事不如自己,卻一而再、再而三被好運眷顧!

他的人不知怎麽,只是跟着那對儀仗前行,大紅的轎攆停下,他見到她一把甩下頭上的诰命鳳冠,不顧一切地跳下轎攆,向前奔去。

他知道她是要去哪裏,是要去找十四弟嗎?

夕陽下,年輕英俊的皇子露出一絲殘酷的笑:“阿攸,貶谪蘭陵海,必過龍隐江,讓內城三十二座座下暗人在江中待命……”

“是。”十三皇子身後,一個身着铠甲的貼身士衛躬身而去。

明明,心髒該疼痛無比,不知為何,胸中竟有種虐己虐人的快感,竟期待十四弟知道她成了诰命夫人之後的心情……

也許,和他一樣痛。

☆、番外二十三 蘇惋顏番外

禦舟上,手捧滿把白荷的絕美少女睜大眼眸,看向身前的男子,男子身形颀長、一條天青色的四爪蟒龍仿佛結了冰渣凍結在他修挺的脊柱上,長及後腰的黑發用紫鏡冠豎着,他背對着少女,只隐隐露出清高孤絕的下颚,透着冷毅果決,又略顯刻薄寡恩。

禦舟上一片安靜,微涼的江風,吹起少女披肩的秀發和男子冰冷的衣角。就這樣安靜一路,不知許久,少女終是低頭道:“我沒想到,你竟然……為了阻止我,不惜将我送去天子臨安……”

“我的事,你不用管。特別,是我和他之間的事。”男子的聲音依舊聽不出情緒。

“我怎麽能不管,若是我不管,這世上,還有誰能管,還有誰會管,還有誰會問你一句,你的心裏到底在不在意!還有誰會在意,你的心裏會不會苦?他是你親弟弟啊,你怎麽會這般冷酷無情?”白荷少女倒蹙眉間,她輕輕将滿捧白荷放在榻上,站起,從身後攬住那個一直仿佛高高在上的人,“阿夜,你不要總是一個人,好不好?讓我在你身邊好不好?”

良久,身前的人刀削般的唇輕嘆一聲:“你啊,該說你什麽好?”他說着将身後的少女輕攬入懷裏,“很多事,過了那麽多年,早已無從改變,縱是我,亦然。你知不知道,你這次跟着玉致胡鬧險些釀成大錯,這次的事先不說牽扯儲位之争,本就是父皇的大忌,而你的身份又太過特殊,父皇本就想用白塔問題壓制儲位內亂,你本就是亘毒罕孫白塔嫡系,又是皇祖母和蘇茹皇姑身邊的人,分量如何會不重,而壓制儲位之争怕也只有用那麽重的分量壓制,你知不知道,你那麽做多麽危險,為了救一個不相幹的人的死活,你差點就把自己推到了風口浪尖……”

聽到男人冰冷又炙熱的聲音從頭頂飄下,白荷少女垂了眼眸,她柔美的嘴角微微牽動,露出一個絕美出塵的微笑,“阿夜,你讓我隐藏自己,我答應過你,所以一直那麽做,哪怕你不能娶我,我也只會等你。阿夜,你知道我的心,我也知道你的,但我和你相愛卻不能在一起,甚至……不能讓人知道,而十四爺卻……十四爺能當着那麽多人的面,拼死也要保護他愛的人啊,我只是羨慕他們,所以……才想幫他們一把,姑姑最後不是還是保住了那位姑娘一命麽?我想,既然我幫過十四爺,至少十四爺不會再那麽對你……你們畢竟是親兄弟啊……”

男子隐忍的眉頭越發微微一皺,少女微微一震,似乎感受到男子的情緒波動,雙手柔柔地向上環住他攬住她的手臂:“阿夜,我沒關系的……為了你,我什麽都沒關系……”

男子皺眉:“惋顏,你太善良,又怎會明白?我若是再晚一步,你就會被父皇當成籌碼,賜給老十——竟是老十那個草包——只因為亡故的母妃出身高貴,便能享有僅次于彌月皇太子的特權……如、此、不、公!如何……讓、人、甘、心?!”

少女絕美的眼捷微微一動:“好了,不要不甘心啊,皇上不終是認可了你的才能,将你委以重用?在六部協辦政務?”白荷少女直起身,輕輕用手撫平那道道沒有皺眉時也留有淺痕的,“我只擔心,你會不會又時常生氣,又因為怕你父皇怪罪,而刻意隐忍……把眉頭皺得像老頭兒……”少女說到此處一頓,因是被男子抱住撫眉的小手。

男子靜靜地看着眼前純善出塵的少女,滿含着關心的如水眼眸,他另一手修長的手骨輕輕擡起少女的下颚,少女幽幽閉眼……

禦舟終是在木蘭朝陪都天子臨安(地名)停下,一身白衣的男子與一身白衣手捧白荷的少女下得禦舟,棄舟登岸,佞夜上了環佩雕飾的馬車,蘇惋顏彎眉跟上另一面的碧紗垂簾的小轎,一車一轎行入天子臨安,“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從紗簾隐隐綽綽望出去,這六朝舊事、小樓一夜的薔薇朝南廷舊都,自比別處旖旎繁盛,更有着江南獨有的如水缱绻,蘇惋顏幽幽低頭,只看着手中白荷,這一路而來,白荷花苞半焦,便是再續上清水,也是不可能再開的了。

又行了半日,只見一處鬧中取靜的青石地,平地起了三座華麗門樓,門前造有石獅,門樓後是金獸門環的三座朱漆紅門,馬車與小轎過了門樓,馬車與小轎停,門口已有一中年男子并一衆下人等候,男子相貌儒雅,着朱子深衣,見佞夜與蘇惋顏,作揖行禮,容态甚是恭謹,此人便是江南織造局、江南布政使謝玉,也是清和帝布在天子臨安的赑屃內城府史,總管江南,并監視江南官吏以及薔薇朝遺老遺少。

且說謝玉行禮後,躬身引着佞夜入前廳,蘇惋顏則由一衆華服婆子引入後堂,又有朱環翠繞的丫鬟引着進了屋,屋內兩人扶着一個白發如銀的老母迎上來,三人俱是要跪,蘇惋顏心知這就是謝家主母孫氏了,乃是今聖乳母,連今聖都曾說是:“吾家老人”,蘇惋顏雖是白塔嫡系郡主,遇到謝老太君要行禮磕頭,如何敢當,忙扶住了老太君。另扶住老太君的兩婦人分別是謝玉元配長房辜氏,謝玉之弟謝弼嫡妻二房绾氏。

“既然皇上欽點我謝家為郡主養病之所,自是陛下之天恩,我謝家之榮澤。當年老身還在帝京,見過郡主小時候一面,郡主就放寬心,盡管在老身這裏好好養病!你這年紀,便也如我孫女一般,要是我孫女落下這病根,又去了父母,我該是多疼哦!你若有委屈,也盡管與老身來說,老身一樣疼你。”老太君發話,衆人皆應是。

蘇惋顏随着謝老太君、辜氏、绾氏聊了些子話,長房當家顧氏便引蘇惋顏入園子。這處院落絆着湖水,此時盛夏,粉白的荷花在湖中盛開,更稱得院子錯落出淤泥而不染,一衆碧衣粉黛的丫鬟打了朱廂房前的碧玉珠簾一動,閨門香閣內,屋內陳設、一應俱全,雖不及宮中華貴,卻也是極精致用心。

蘇惋顏雖并不在意此處待遇,卻是極惜花之人,見這閣院之邊就是采荷池,而院中另有一株梅樹,心中便多了幾分喜愛。辜氏笑道:“郡主只當這裏是自己府上,缺什麽短什麽只吩咐一聲便是。”

待這一廂安排妥帖,蘇惋顏的貼身丫鬟玲珑笑道:“郡主,玲珑已都打點妥帖,郡主一路辛苦,是不是歇歇?”

蘇惋顏點頭。

院外,梅樹下的白衣男子幽幽回首,卻聽一個靜美的女音輕嘆一聲,一首詩吟飄出那還未開花的梅樹。

“啾啾複唧唧,

香籠鎖鳥兒,

若言足且樂,

雙翅生何為?”

☆、上部回顧

我對着一輪孤月,磕了一夜的頭,額上留下烏青的印痕,可我不能停下,我除了能為他做這一件事,什麽也做不了。我從來沒有這般無力,過去,我納蘭澤州不信命,争了一次又一次,可這次,我卻不得不信,心甘情願地信,只求菩薩憐憫我,保佑十四皇子!

孤月向西沉淪,東方在眼前一點點破曉,竹葉也被染出朝霞的赤色,我想起一次在無逸齋的竹林裏等十四皇子求見,那時的竹林也是這般染上黃昏的色調。

我的神智漸漸模糊,就在我即将磕暈過去的時候,皇上的旨意傳入了蘇茹皇姑的處所——

“清和四十一年,八月初八,皇十八子出世,天降紅光,乃‘國之将興,必有祯祥’之兆……八月十四,特召,大赦天下。”

我倒蹙眉頭,大赦天下?感念地微笑,菩薩真的聽到了我的禱告,皇上大赦天下了,那就是不論什麽罪,都不會再追究了,那十四皇子也不會被追究了……

“庶女納蘭澤州,接生納蘭明珠府長房曾孫納蘭紫英有功,賜姓納蘭,着納蘭紫英為其契子。诰封一品貞敬夫人,賜一品夫人品服、轎攆、車架,由正西華門出,回納蘭明珠府……”傳召的內侍手持一品夫人诰命,我只覺得五雷轟頂,呆若木雞。

傳召的內侍一臉掐媚地道:“貞敬夫人,還不接旨?”

我顫着手接過五色絲織的诰命,上書滿漢文,皇上钤以印鑒。通覽之下,色彩絢麗至極,我只覺得頭又開始暈眩。貞敬夫人?皇上真是對我天大的恩賜,賜姓納蘭,我終于從一個卑微卑賤的庶女熬成了納蘭家名正言順的身份。而皇上也給我賜婚了,納蘭紫英成了我的兒子,我竟成了納蘭長卿的冥妻,皇上還是不相信我,給我賜了一個冥婚啊……

我眼前一黑,便要暈過去。

什麽人扶住我的手臂,我微睜開眼,模模糊糊見是十二皇子。

對了,十二皇子是一道來傳旨的。

“納蘭姑娘,你要撐住……”

我稍稍恢複些意識。對,我要撐住,我還不能暈,我不能就這樣暈過去。

“皇上封我诰命、賜我納蘭,被儲位之亂犧牲掉的就不是我,那,被犧牲掉的是誰?”我複捏着十二皇子的手臂,語無倫次地追問,“是誰?”

“是,十四弟……”

我只覺眼前又是一黑,失聲自語道:“他竟用自己換我生;換我一身鳳冠霞披;換我一品诰命夫人!”

我一瞬站起,不顧一切地往院外去,我什麽都可以不求了,我只想去求皇上,發再重的毒誓我也願意,受再重的懲罰我也願意,我反悔了,我不要一力承擔,哪怕真的同生共死我也願意。只求皇上,不要讓他為我一力承擔!

“納蘭姑娘!”我被十二皇子拉住。

我失神地看着他:“十四皇子……十四皇子會怎麽樣?”

“不會死,他是父皇的兒子,不會死!”

十二皇子看着我的眼睛,我安靜下來,從我選擇納蘭蓉卿開始,不就知道是這個結果嗎?

“十四弟既然是為了救你,就滿足他吧,也許,他無悔呢?”

頭上戴上沉重的寶藍八寶鳳冠兒,身上壓着厚重的百鳥品服,雲霞五彩帔肩兒,鳳冠上兩垂的珠旒垂到胸前,唇上點上最紅的胭脂,兩頰塗上最紅的腮紅,可我的臉卻看不到一絲血色。擡腳,雪白的繡鞋鞋底跨上禦賜的攆輿,品服兩腰開叉,海浪紋裙擺擺動,露出大紅底裙。我端坐在攆輿上,十二皇子也是一身吉服,原來皇上遣他送我出西華門,到納蘭府宣旨。

我回首,對十二皇子道:“請十二爺替州兒多謝皇姑的救命之恩,我沒有什麽可以報答,只有這一盒檀香了。”将手中的白瓷盒子遞給十二皇子。

十二皇子颔首,收了白瓷盒子,又在前頭上了馬。

攆輿辚辚而起,貞敬夫人的排場列了很長,風吹起轎輿的簾子,也吹起兩垂珠旒搖曳,從轎簾的縫隙裏,見數駕騎乘迎面而來,皆是身着藏青色朝服的宗親朝臣,轎攆一停,簾子又垂下,遮擋住外面。

“十二哥。”一個文氣而有些熟悉的聲音響起。

“十三弟。”十二皇子笑道,“聽說父皇将兵部尚書绾浚家的女兒指給了你做嫡王妃,今日一見,十三弟果真是春風滿面啊!哥哥我可要恭喜你了。”

“哪裏哪裏……”只聽着簾外一陣爽朗的笑聲,“這是……”

“這是父皇禦賜的一品貞敬夫人,我現正是前去納蘭府傳這旨意。”

“貞敬夫人?”另一個陰柔的聲音略帶嘲諷。

“八哥、九哥、十哥。”十二皇子和十三皇子像是在行禮。

我心一顫,不知怎麽,紫極城裏的風一瞬大起,就掀開了轎簾,飄飄又向下遮擋,而我卻在此時伸手按住那吹飛的大紅轎簾……

我好久沒有見到他的樣子了,那日,我知道他為了我不惜性命,而後卻再也沒見過他,更不知道他的消息。若不相見還好,這一見,竟忍不住想見見他的樣子,只是想知道他是否無恙。

大紅的轎簾被掀開,我輕易在同樣身着朝服的衆皇子中見到那張讓我無比熟悉的蒼白如圭的臉。

“八爺……”

他的馬本是停在衆皇子最後,沒想到我竟會掀開簾子,他那哀恸的眼就落入我眼底……

我成了如假包換的納蘭澤州,禦賜的身份,不再需要他的庇佑依舊名正言順的身份。那我與他之前的攀附,還算什麽?我與他的十年之約又算什麽?我與他的情,又将何去何從?

“貞敬夫人。”他的嘴角露出一抹笑,一抹寬慰的笑。從頭至尾,他都知道我的痛、我的辛苦、我所有的算計,不再有身份上的壓迫是我夢寐以求的,也是我曾不惜攀附他的唯一目的,如今我已不再是庶女的身份了,我已得到了我想要的,他是明白的。

可當我得到的時候,竟發現我所得到的竟不是我想要的,至少,我會無顏面對他,我害怕見到他傷痛的樣子,更害怕他面無表情的樣子。

而他是不是知道我對他愧疚,所以才給我一個雲淡風輕的笑嗎,所以讓我心安理得地當我的貞敬夫人嗎?他,真的,懂我嗎?

我倒蹙眉頭,只覺得心裏那麻木的痛楚一瞬間蔓延全身。

“八哥,這就是十四弟用自己保來的貞敬夫人,竟然當街掀開轎簾,給哥幾個大老爺們看,又是哪門子兒的貞?哪門子兒的敬啊?”九皇子冷笑。

“九哥……”十皇子不知該說什麽,只是慌忙阻止九皇子。

我心一刺,掀着轎簾的手指一松,那轎簾就直直落下……

就在那落下的轎簾徹底阻擋我的視線的時候,一只手一瞬間擋在那一抹空隙複又把轎簾掀開,我擡首,不由地瞪大眼睛。他藏青色的朝服袖口在我眼前一晃,他的英眉微皺,這眼神,讓我眼熟,我一瞬想到當年馬車底下那個人!

“十三弟。”是十二皇子的聲音,他回首看過來,微微皺眉。

此時曉得他是十三皇子,我并沒有太大驚訝,其實在救他之後,我就已經知道是他了。九皇子、十

皇子拷問我的時候就說過:“若不是她,老十三怎麽能金蟬脫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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