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季琛
小六一直覺得大胡子是個不稱職的混子頭，西街生意照做，偏偏跟東街差了不是一星半點，不為啥就是因為大胡子自認自己有品位，身段高，和東街那些只會打架鬥恨的混子不是一挂。連帶着西街的人也要熟讀八榮八恥……
“嗷~”小六長長欠了個腰，腳底下趿着雙拖鞋懶洋洋跟在大胡子身後，聽他長篇大論，從把他從警察局保釋出來開始已經念叨了一路。
“混小子，只會耍狠鬥勇有什麽用？法律才是維護公民權利的利器，稍加利用！”大胡子渾身肥肉上下抖動，“你看那方麻子，還不得乖乖接受人民警察的教育。”
小六抓了抓後脖子，百無聊賴的一路走一路看。
大胡子：“你看看我，一身肥肉，西街十三巷的照樣要喊我一聲胡爺、胖爺，哎，混小子你等等我……”
小六腳下不停步沒一會就超過了他，只當聽不見大胡子咋呼，心想，胖還得意上了，真不自卑。
“混小子！”大胡子一吼，叉腰正欲在教訓教訓這混子，身後開過來一輛摩托車，大老遠鳴笛逼近，嗖得一陣風貼着大胡子身體邊擦過，身後嗡嗡的還跟着好幾輛車，帶起兩人身邊的一陣風就疾馳而過。
“嘶！”小六倒吸一口涼氣，彎道超車漂移，又沒個路障啥的，稍不留神大胡子就要被刮掉一層皮。
“……”
大胡子半響回神，緊接着就破口大罵：“我草米大爺的，媽拉個巴子，ri你仙人板板……”大胡子罵人就岔氣，岔氣就愛飙方言，小六連忙上前給他順順氣，“行啦，別罵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心裏卻琢磨着：誰叫你念叨我的……
“氣死我了……”勸一勸消了氣，立馬又是一端莊的胖子，“鐵定是哪個胡同裏玩飙車的，西街的是不敢，肯定是東街的！正好沒走多遠，你跟我回警察局，舉報舉報這群小子！”
小六不依，忙活一晚上困得慌，誰樂意陪大胡子胡鬧啊。
小六恨鐵不成鋼：“你能不能有點西街老大的樣子，那飙車的差點撞死你，你能不能給人揍回去了！”
大胡子：“你說你只會打架鬥毆，要我以後怎麽安心把西街交給你……”
小六兩眼放光：“真的？”
“假的，就跟讓老子減肥一樣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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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六氣得咬牙，又不能揍大胡子：“行吧，以後別拿自己三高的事使喚爺給你跑腿。”
“喲，賭上氣了。”大胡子篩篩肚皮，樂得這小子沖他犯渾。
“這是我的夢想！你不能玷污它！”
“噗！哈哈哈哈哈！”
“唉，你別走那麽快，過兩個月天生日了是吧？多少歲了？”大胡子跟在後面。
“十八，永遠十八！”小六吼着，腳下越走越快。
大胡子的聲音遠遠的傳進耳朵裏，“混小子，過了多少個十八了？！還十八，今年蠟燭要點十九根了！”
小六腳下不停，面上卻松弛了不少。
可算回西街了，破屋子什麽都不好，唯獨還有床軟被子。
誰知道偏偏老天爺就是不遂人意。
“六哥！”剛進了六巷胡同口，就被幾個臭小子給攔了，比劉備三顧茅廬還勤快，從早到晚的擱門口堵他。
“今兒不是周一？”
十三巷的孩子多，有一半的男孩愛和小六勾結，但正經人家也不少，期間被六爺威名吓得不敢來的，被家長拘在家裏的，還有小些去市中心讀書的，再刨去女孩子，就跟大浪淘沙似的，剩下的也就西二的王家，西十一的趙小錢，西八的何小子，這三人最執着，都是十五六的年紀，又還是一個學校一個班的。
王二：“今兒家長會，學校放半天假。”
何小胖：“六哥，我們今兒去哪玩啊？”
趙小錢：“收保護費嗎？”
這大概就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三兄弟一個德行，就想着闖蕩江湖。雖說和他志氣相投，這點很令小六滿意，但好歹他算懂分寸，知道別人家的小孩不能随便帶出去霍霍。
況且，大胡子還說了，文武雙全才是真，小六自認打遍西街無敵手，偏偏不愛動腦子，是以以後身邊必須得有幾個智商頂呱呱的幕僚。
拐小腳是挺聰明的，不過再多幾個也無妨。
“行啊！”小六答應的痛快，三孩子立馬摩拳擦掌，興致勃勃跟着他走了。
半小時後……
小六鼾聲震天，棉被扯過一小角搭在肚皮上，在客廳的沙發上呼呼大睡。
三小孩在茶幾上哭喪着臉寫作業。
“……”
西巷冷清，住戶也魚龍混雜，很多是出來打工在西街短租的，不過西街混亂名聲不好，雖然比城裏大部分地方房價都低，但是離工作的地遠，也沒多少人能長久的住下去，老住戶也漸漸搬走了，是以新住戶搬來，算得上是西街的大事了。
“喲，那小子可俊了。”
“出息了……”
“新搬來的，小夥子長得齊整。”
樓下喧鬧，全是老頭老太湊一起說話的聲音，小六迷糊中被吵醒，翻身起床又是日落西山了。他打個哈欠，這一覺足足睡了六七個小時，餓了。
那三臭小子估計乘他熟睡早跑了。
小六揉揉肚皮，趿着拖鞋下樓，還沒出胡同口就看見一群老太太。
“奶奶，看啥熱鬧呢？”
“小六啊，下午的時候搬來了小夥子，啧，長得好。”
“是啊，看着年紀也不大，誰家姑娘待嫁……”老太太聊起八卦來，威力是不容小觑，小劉不過多嘴一句，這家長話就又拉開了。
“人在那啊？”小六好奇。
誰知立馬畫風一轉。
“小六，好不容易來了個青年才俊，你可不能欺負人家。”
“是啊，前天那個買保險的，昨晚就沒看到出入了，指不定在別處找房子了。”
“小六，你也老大不小了……”
小六眨巴眨巴眼，不明白為啥話題轉得這麽快，他一下就變成了千千老太太所指的惡人。
“奶奶們，我去上班了！”
聽了這話，奶奶們又念叨了：“也不找個正經工作……”
出了胡同剛巧撞上從二巷趕回家的趙小錢和何小胖。
“作業寫完了嗎？”
何小胖和的小六笑了笑，嘴角尖牙泛着冷光，怪吓人。趙小錢：“寫完了！謝謝六哥！”
“明兒還來嗎？”小六問，兩人趕緊一溜小煙跑遠了。
去了一巷，慣例先看見的是守着胡同口的李大爺和孫大爺。
“拐小腳呢？”小六進屋。
“老板在四樓。”小鴨|子回道。
小六點點頭，又問：“有啥外快掙嗎？”
小鴨|子：“有，吶，那邊一桌的，指名了找能喝的拼酒，已經幹倒三了，您去了，贏了今晚酒水可以提這個數。”小鴨子伸手比劃了五。
“行！”說罷提槍上陣了。
——
太陽下了山，月亮上了崗，暑日的煩悶才消減了一二。西六巷門口停了輛車，下了一個打扮整齊的年輕人，關了門付了車費，又去後座把季奶奶攙出來。
“這麽破費幹什麽？非得進城吃，家裏什麽都有。打車錢都花了小一百……”
“奶奶，好不容易回來了，高興高興。”
季奶奶面上和緩，孫子心疼她做飯，她心疼孫子花錢。
“這回回家能呆多久？”
“兩個月左右。”
兩人攙扶着回了屋，老太太住一樓，季琛回家又沒提前招呼一聲，二樓還沒來得及收拾。
“您歇着吧，我自己來。”好說歹說才把老太太勸着去休息了，季琛脫了西裝，解了襯衫扣子，換了套便裝，眼鏡收好，又去翻出口罩、手套和殺毒劑，全副武裝的開始打掃屋子。
裏裏外外忙活了幾個小時，牆上挂鐘顯示已經兩點了，季琛直了直腰，準備收尾去把垃圾扔了。
剛下樓就被巷子口一車打的遠車燈晃着眼了。接着車燈一晃，那車咚得撞在巷口，磕掉了兩塊碎石。那車一頓，跟吓着了似的，趕緊踩油門，砰！又把車腦袋磕壞了。
“……”
“呸！”車上罵罵咧咧下來一人，車燈晃着只能分辨出是個男人，好像右腳是跛的。
“我去你大爺的混小子，不能喝還非得跟人拼酒，怎麽不醉死你！”
好賴從後座椅上扒拉出個醉漢，拐小腳又身嬌體弱的還沒小六高，半天才把人拖出來，随手扔地上。
“那個誰？搭把手！”
扔垃圾路過的季琛：“……”
他有潔癖，什麽都管就是不管髒兮兮随時可能會吐的醉漢。
“嘿！你小子哪來的？鬼鬼祟祟，穿戴的什麽玩意？”拐小腳說道，“醉得跟個死豬樣，哎，你知道季奶奶住那戶嗎？”
這回季琛可算搭話了：“季家的？”他的聲音磁性低沉帶着疑惑，圃一開口連拐小腳都怔了怔。
“……對，六巷不是只有一家姓季的嗎？”
季琛皺眉，擡手把手裏的垃圾丢進收納垃圾的藍色大桶裏。拐小腳感覺夜風涼了些，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季琛幾步走過來，提着小六後頸衣領就将人拽了起來。
“哎……”拐小腳想招呼他手腳輕些，誰知那人不聽，将小六扛肩上就往巷子裏走了。
“行吧，還省了我不少事。”
——
小六肚皮柔軟，身下肩膀抵着肚子像是被石頭硌得生疼，于是他迷迷糊糊就轉醒了，季琛上樓梯他的腦袋就跟着就節奏一晃一晃的。
“拐小腳啊，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說罷長長打了個嗝。
“你說說大胡子什麽退位讓賢啊，我都快等不及了……”
“死胖子，讓減肥不減，遲早有一天被三高禍害死。唉，你知道嗎？”
一路上叨叨沒完。
季琛将人往地板上一摔。轉身去了浴室。
“西五巷的侯家老大出軌了，我聽巷裏的太太們說的，對象是個外地人。”
“太太說那姑娘是看上了侯家拆遷賠的房……”
“你知道夢想嗎？”
嘩啦啦的水聲傳出客廳，小六停不下來的嘴，短暫歇了歇，他轉頭沖着廁所大聲喊：“我要尿了。”
沒人應。
“要尿沙發上了！”
水聲一停，季琛黑着俊臉趕了出來。
小六：“把尿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