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黃鼠狼托夢
從早上醒來之後,我就覺得身子乏力的很。午飯後又迷迷糊糊睡了一覺,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竈下母親和二哥一直在忙碌着。
過了一會兒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大哥一進屋裏,就直奔我的床前,伸手探了探我的額頭。
我有氣無力的喊了聲“大哥!”他點點頭朝我一笑,然後也去了竈下。
我躺在床上隐約聽到了母親與大哥的對話。
“媽,小槿這是啥病啊?”
“沒啥病,被你冬香姨吓的!對了六子,讓你去鎮裏找找那人,有消息了嗎?”母親迫切的問道。
大哥嘆了口氣,“诶,這找是找到了,可那人說還不到時候!”
“還不到時候,再晚,我怕小槿會出事啊!這,這真是急死個人!”
二哥也開口問道,“就是,這都多少回了!小槿夜裏被吓哭,我都看到好幾次了。哥,你是沒看到,昨兒開始,小槿就一直昏迷不醒,可把我和媽吓的不輕!要說,這事兒還真是邪乎,不由得你不信呢!”
母親唉聲嘆息了一會兒,拍了拍手,“之前小槿說看到了冬香,我還不信,這回好了,給纏上了!聽說王鐵柱也給吓的瘋癫了,被村長帶鎮上去看病了!我估摸着,鎮上也是看不出啥毛病的!六子,你去鎮上,那人可還說了啥麽?”
大哥搖了搖頭,“沒說啥,我求了幾天,他都不理!後來就讓我先回家,說是時候到了,他自然就來了。這不,鎮上的活計做完我就立刻趕回家了!”
母親點點頭,“現在也就能指望他了!好了,這事兒先別告訴小槿,你兩都給我捂緊實了。”
我不知道,母親與哥哥到底是想要瞞着我什麽事,眼下我也沒有心思去問。因為我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好像就在暗處盯着我。
我回頭滿屋子看了一圈,卻什麽的都看不到。我以為是蘇慕煙,可整個屋裏,角角落落都找不到蘇慕煙的身影。
我握着木牌,晃了晃,小聲喊了一句,“蘇慕煙,你在裏面嗎?”
許久沒有回應,我又恍惚覺得自己之前所遇到的事怕都是做夢。定了定神,起身也去了堂屋。
桌上擺滿了飯菜,好幾日不見大哥,今天一家團聚,四人圍坐在桌前,原本該是歡樂時刻,但今天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太好。
二哥一直給我夾菜,大哥也是如此,母親給我盛了魚湯,魚肚子上的肉全都在我碗裏。我扒拉了幾口就吃不下去了,因為實在沒有胃口。
吃的多了一些,我就忍不住丢下碗筷,去了院子裏嘔吐起來。
但是吐出來的不是剛剛吃下去的飯菜,而是黃疸水,我覺得胃裏一陣絞痛,額冒着大滴的冷汗,我拉着母親的手,難受的喊道,“媽,我好痛!”
說完之後,又不省人事了!
這一次我陷入在了一團漆黑的地方,晃晃悠悠的走了兩步,才發現自己腳下踩的不是堅實的地面,而是十分柔軟的物體。
伸手不見五指,周圍只有斷斷續續的呼吸聲,就好像有一張巨大的口,在我的耳邊一張一合的吞吐着氣息。我身上的汗毛立刻倒豎,害怕和緊張,讓我不由自主的小聲喊了一句,“媽,大哥,二哥?”
沒有人回答,讓我更加緊張,我只能加大了音量又喊了一遍,這一回就連那呼吸的聲音也沒有了!
我不知道自己腳下踩的是什麽,所以不敢輕易挪動步伐。伸手摸了摸周邊,感覺手邊都是滑膩膩的,我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這個味道腥臭無比,和村裏殺豬的時候,屠宰場裏的味道一樣。
我立刻就明白了手上的液體是什麽,可又不敢往身上擦,擡着手,一時不知道要怎麽辦了。我的眼淚早就抑制不住的往外流,突然覺得自己現在太過孤獨,沒有家人在身邊,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人,甚至說話的人都沒有。仿佛是一個被遺棄在黑暗深淵裏的阿貓阿狗,等待着恐懼背後隐藏的殺戮!
說實話,那個時候我不知道死到底意味着什麽,不知道死是一種怎樣的可怕。我只知道我怕黑,怕那些未知的恐懼,是人與生俱來的本能。這種害怕讓我忍不住蜷縮成了一團,腦中竟還不斷浮現出冬姨的那張浮腫帶笑的臉。
這比夢境真實的場景,真實的觸感,還有真實的血腥氣刺激着我的鼻腔,我覺得自己的兩條腿不停的打着哆嗦,甚至開始有些站不住了。
牆壁也是軟綿綿的,剛剛手按下去,像是按在肉上的感覺。
此刻,一道綠色的影子恍惚站在我的面前,吓的我險些摔倒。
這東西我也見過,就是那墳地見到大黃鼠狼。它滿身是血的正朝我爬過來,近了之後才發覺,它肚子裏的內髒都被掏空了,只剩下一具皮囊。我吓的一動不動,直到它在我面前立起,我才大喊出聲,“不要,不要過來!不要吃我!我的肉一點兒都不好吃!”
可它眼睛渾圓的瞪着我一眨不眨,沒有了動靜。我忍不住吞咽一口口水,想了想又小心的問道,“是,是你嗎?你怎麽了?”
那黃鼠狼精目光無神,口中巨大的鋸齒來回摩挲,然後不由自主對着我張開,我勉強自己向後退了小半步。
半晌,它才低沉的嗯了一聲。
我的眼淚幾乎就要奪眶而出,心裏不斷的喊着:蘇慕煙,你在哪裏,你快出來!可我卻沒有力氣喊出口來。
那黃鼠狼啞着嗓子一笑,“小娃娃,你不要怕,我就是死了也不會吃了你!只是沒想到,我竟入了你的夢裏,也算是緣分。你幫我給那位大仙帶個口信,去水窪子下面看看,找找王富貴的屍體,他怕是要屍變了!”說着,黃鼠狼又嘆口氣,“我這也算是自作自受,報應啊!”
我瑟瑟發抖着身子,心裏不免有些同情那黃鼠狼,可我一點都不明白它的意思,“我不知道蘇慕煙她去哪兒了,要不然,你自己去和她說吧!”
“呵呵,你們還會見面的,我怕是沒有機會了!現在我已經遭了報應,不能再讓村裏人因為我的錯受到牽連,害了全村人的性命。小娃娃,千萬記住!”
說着說着,黃鼠狼的臉色忽而一變,原本還清晰的臉,漸漸模糊起來,它的聲音也漸漸越飄越遠,“一定要找到王富貴的屍體,一定要……”
母親手裏拿着筷子,蹲在牆角的地方,一遍一遍放在碗裏插着。可那筷子始終站不住。
大哥坐在堂屋,背對着我,二哥站在母親身邊,盯着母親手裏的筷子問,“要不,我再去趟鎮子上,找找那人?”
母親搖搖頭,“人家要是願意來,早就來了!既然他說了,時候到了不請自來,咱們去了也沒用。诶,十年都過來了,這剛過了第十個年頭,就不安生了,怕是讓那人說中了。現在,我只求小槿丫頭能夠平安度過就好。”
大哥的聲音從堂屋傳來,帶着幾分怒氣,“什麽高人,就是個江湖騙子!說好的聽,結果出了事就推辭着不敢來。我看啊,恐怕是想要騙些銀錢罷了!”
母親嚴厲喝到,“六子,你胡說啥呢!要是騙咱們,當初就不會幫咱們。再說了,咱們家又不是什麽土財主,他騙咱們能有什麽好處!小槿那會兒的情況,你不是最清楚,你還能不知道嗎?”
大哥憋着怒火,偏過頭,我卻看到他偷偷抹了一把眼淚。
“媽,哥!”我喊了一聲就覺得嗓子疼的厲害。
母親急忙跑過來,看了看我,眼圈也是通紅,“小槿,你可算是醒了,你要吓死媽了!六子,快給小槿到點兒水!”母親一面撫摸着我的頭,一面心疼道,“你這孩子,咋這麽不讓人省心呢!這一昏睡都過了三天三夜!”母親說着又将我摟進懷中,終是忍不住哭了出來。“沒事就好了!”
三天三夜?我總覺得自己好像剛剛吃了飯,之後腹中不太舒服,吐了一會兒就虛弱無力,再然後就開始發夢。沒想到,竟已經過了三天。
午時吃了飯,休息了一下,身子也沒有什麽不适了。下了床,站在院中,看到老巴實從門前過,我便喊了一聲,“黃伯伯!”
老巴實瞅我一眼,笑呵呵道,“小槿啊,你醒啦?你這娃兒可是把你媽吓的不輕呢!”
我嘿嘿笑了笑,沒想到這事兒連他都知道了。我看着老巴實手中抱着的小黑狗,已經奄奄一息的模樣。好奇問道,“黃伯伯,小黑這是咋地了?”
“誰知道呢!剛剛帶着去給張老三看了,說是沒啥大毛病。可它就是不吃不喝,诶,好歹是條命,我這不想着也帶它去鎮上瞅瞅去!”
老巴實對小黑極好,有什麽好吃的自己都不舍得吃,全給小黑了。小黑也是乖的很,在村裏從來不咬雞鴨,也從來不會去誰家菜地搗亂。村裏的小孩子都喜歡和它玩。
我看到小黑這樣,心裏也不太好受。母親出來,拍了拍我的肩頭,對老巴實問道,“诶,王家的喪事辦的怎麽樣了?”
老巴實搖了搖頭,抱着小黑走進我家院裏,小聲說道,“嗨,別提了!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麽怪,冬香這一死啊,王鐵柱就像中了邪一樣。村長帶到鎮子上也沒查出啥毛病!而且現在不僅僅是王鐵柱,就連劉全都跟中了邪一樣。”
說着老巴實又靠近了些,壓低了嗓音,“聽說,之前冬香被撈上來的時候,村長的侄子小何還有張屠戶不是幫着看屍體嘛,兩人都說冬香那屍體奇怪的很呢!張屠戶出了名的膽子大,也被吓的發了幾天燒。你說這個事怪不怪!”
母親的臉色鐵青,轉頭看了我一眼,“咱們平日也沒得罪她,怎麽死了也不安生!我家小槿這幾天總是不舒服,我問了筷仙,也是冬香!這話我都沒敢和劉哥說,怕說了添堵!”
母親和老巴實聊着,我伸手摸摸小黑。小黑耷拉着腦袋,有氣無力的擡眼看看我,還使勁搖搖尾巴。接着突然擡起的頭,目光順着我看着身後,就像觸電一樣,猛的縮起了脖子,害怕的瑟瑟發抖,一個勁的往老巴實的懷裏鑽。
那模樣,分明是看到我身後的什麽東西,受到的驚吓。我怕是冬姨又來了,深吸一口氣,裝着膽子轉頭想看個明白。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的朋友麻煩收藏下,作者是個懶貨,更新很慢請小可愛們諒解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