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百鬼陣
沒有聲音的安靜最是讓人煎熬,我實在受不了這樣的安靜。我想知道那個中年男人到底做了什麽,想知道那個叫瞎婆的和那個嬌媚聲音的女鬼走沒走!我更想知道,讓他們如此害怕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都說好奇害死貓,這時候,我雖然害怕,可我真的很想要看上一眼。蘇慕煙不讓我睜開眼睛看,我也照做了!但內心的那份好奇催促着我,不睜開,那就只睜開一條縫,應該沒有多大關系吧!
心裏這樣想着,身體更是誠實的率先實行了。我悄悄的把一只眼睛,眯起了一條縫,眼珠子在眼皮下面左右轉了轉,什麽人也沒有看見。
我正奇怪,難道是自己聽錯了,猛然一個身影就竄道到了我的面前。那一張放大的臉,正是被水窪子裏的水泡到有些發脹的冬姨。
我驚的整個身子向後倒去,可那張臉卻逼近我的身邊,一直追随着我。
我仿佛聽見她在笑,陰沉沉的笑。
我伸手在後面胡亂抓了一下,摸到一個硬物,想也沒想就扔了過去。
冬姨的身材微微發福,活着的時候,幹活都不利索,沒想到死後的身手這般靈活,只是輕輕移動,就躲開了我的攻擊。
等那硬物落了地,我才發現,我剛剛拿等竟是這墳包主人的腿骨。
冬姨站在我面前,眼睛裏透着幽森的綠光。我急忙四處搜尋蘇慕煙等身份,此刻她就是我的救命稻草,我想要緊緊抱着這根救命稻草。可她卻不見了蹤影。這下,我徹底慌了神,緊張害怕,讓我忍不住失控的大哭起來。
我覺得哭并不丢人,尤其在這樣的時候,哭反而能發洩我心中的恐懼。
大概是我哭的太過聲嘶底裏,冬姨靜靜的站在那裏,沒有再向前一步。反而在看着我哭的時候,露出了一絲難過的表情。
我也顧不上許多,只管讓自己的情緒得以發洩,一邊哭一邊喊道,“蘇慕煙,你這個騙人精,你這個不講行用的女鬼!大騙子,丢下我一個人!”
罵了大約三分鐘,終于有人回應我了。
“小丫頭,看着呆頭呆腦的,沒想到,這麽牙尖嘴利!姑奶奶的耳朵都要被你罵的聽不見了!”蘇慕煙佯裝掏耳朵的樣子淺淺一笑,“早就知道你這丫頭肯定不會那麽老實閉眼不動!”
說完又看着冬姨,“不過你的吸引力倒是挺大的,這麽快就讓她迫不及待了。不過,看這女鬼沒有立刻霸占你的肉身,倒是還存有一絲善念,想必一定是因為她兒子。诶,可惜,她已經身不由己了!”
一絲善念讓冬姨沒有對我下手,可冬姨的神情卻因為蘇慕煙的到來起了變化,猙獰的張開了口,我吓的連滾帶爬的躲到蘇慕煙的身後,“你怎麽才來!”
她回身朝我腦袋就是一下,“什麽叫才來,我一直在暗中觀察。要不是你叫的和殺豬一樣難聽,姑奶奶才不會出來,說不定還能引出那小鬼。真是白瞎了你這麽好的天賦!呵,您這麽笨,我現在倒是有些替那人擔憂了!”
我不知道蘇慕煙說的那人到底是誰,也不知道我與那人會有什麽關系,可我知道,眼下我是有危險了。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讓我一時從冬姨那張臉上移開。接着,之前我用來砸冬姨的那根骨頭嗖的一下飛到了墳包處。黃土覆蓋的墳頭本就不緊實,裏面的響動一會兒就震松了黃土,之後的情景讓我的頭皮一陣陣發麻。
白骨的各個骨節忽而連在一起,發出咔擦咔擦的聲響,慢慢從黃土墳裏爬了出來,我看着那白骨,陰森森的,說不出是一種什麽感覺。害怕是肯定的,我連腿都吓的直打抖嗦,根本一步都邁不開。
蘇慕煙的神情也漸漸嚴肅起來,“小丫頭,沒想到,你連她都引出來了!你可真會給我找事!”
那白骨周身寒冷,越是往我這邊走,我越是覺得冷!是冷到了骨子裏的那種,讓我恨不得立刻找個火盆取暖!就連冬姨也似乎很是懼怕那白骨!
農村土地不緊張,而我們的村子不僅土地多,山也多。所以會有很多人家将房子都修在了半山腰上,家家戶戶要麽緊挨着,要麽就隔的老遠。我現在所處的這個地方,是靠近村子後山。後山還沒有人工開發,沒有人知道山後面通向的是什麽地方,平時根本也沒有人會來。就算我現在大喊救命,應該也不會有人能聽見。我暗暗垂頭,不知該怎麽逃出去。
一瞬間四面八方都湧入了一股讓人窒息的安靜,天是陰沉的,太陽是暗淡的,夏天的風,也是冰冷的!我才發現,我所處的地方與別處早已形成了一個鮮明對比,這裏仿佛被一層烏雲給籠罩了。
而這股子讓人窒息的安靜,也在片刻之後成了鬼哭狼嚎的哀叫聲,震耳欲聾!這種凄厲的聲音,吓的我幾乎癱坐在了地上。
“這是什麽聲音?”
“百鬼陣!”蘇慕煙冷冷道。
我側頭看着她,“什麽是百鬼陣?”
“百鬼陣一般由一個冤魂為引而招來的附近百餘個冤魂,這些冤魂大多是枉死之人,靈魂帶着強大的怨氣,他們聚集到一起便是百鬼陣!而今日的百鬼陣又有些不同!”
蘇慕煙盯着那白骨道,“百鬼陣的冤魂多是死了許久不能投胎的人,而現在的百鬼陣裏,還有剛剛死去不久的冬香,她原本沒有這些大的怨氣,都是因為受到了這白骨的影響!
這白骨的主人身前受盡折磨,死後又被黃鼠狼啃噬了屍骨,死不瞑目!
多年的積怨,終于讓她找到了冬香這個女人!她讓冬香吸了黃鼠狼精魂,這個冬香現在修為已經超越了百鬼陣裏的任何一只鬼!而那白骨就是想以冬香為引子借着她新鬼的魂魄霸占你的肉身!
不過,這冬香尚有一絲意識,她咬着你不放卻是為了她那兒子可以還陽!”
正說着,順着那凄厲喊聲的方向,我已經隐隐約約能看到一些黑色的身影,模模糊糊的,雖看不清楚,可我也大致能分辨出那些人頭攢動的黑影是男是女,粗略看去也有百餘人。
我指着那些東西問道,“他們就是那些怨魂?”
蘇慕煙詫異的看了我一眼,“你能看到?”
“只看到一些黑影!”
她似乎有些不信,“沒想到,你這小丫頭自己就開了天眼!”
我自然不明白她所說的天眼到底是什麽意思,可我知道,那些東西正在向我逼近,我若是再不走,或是蘇慕煙再不采取行動,我一定是小命不保了。
這一刻我才明白死亡的含義,因為它離我太近了!這比那黃鼠狼給我托的那個夢更加真實,比起未知的恐懼,這種即将到來的死亡才是最漫長的煎熬。
“我們會不會死?”
“我不知道你會不會死,但是我已經死過一次了!”
“那死的時候會不會很痛?”
蘇慕煙撇了我一眼,“小丫頭,你的廢話真是多!”
那些黑影一點點靠近,在我兩米之外站定,吵雜的聲音之中,我聽出了之前在我耳邊說話的那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他就像是經歷着巨大的痛苦,一直在嚎叫着,周圍太過嘈雜,時而淹沒了他的聲音,我仔細去聽,才發現他喊的是,“救我!救我!”
他忽而向我伸出手,好像要抓着我一起堕入無盡深淵裏。
蘇慕煙在我耳邊大喝,我不知道她在說什麽,我聽不見她的聲音。只能看見她似乎很是着急,表情嚴肅!我從沒見過她這麽嚴肅的表情。
我想回應她一句,可我的嗓子眼就像被人給堵上了,什麽聲音都發布出來。有無數雙手,不停的拉扯我的身子。我的胳膊和腿都快要被扯斷了!
我掙紮着,怎麽都甩不開這些東西的糾纏。只得無助的看着蘇慕煙,眼中湧上一層水汽。就在這時,又來了一個人。一個男人,比村裏所有的男人都要好看,周身都帶着一股子的正氣,濃眉大眼,卻給人一種敬畏。
蘇慕煙看見他的時候,表情明顯松動不少。
我此刻覺得很累,身子很疲憊,那些無數雙看不清的手,拉着我,一直往下沉。而我的身子也就跟着一直沉一直沉。在之後的事情,我便都不記得了。
母親告訴我,這一天,是孫先生送我回的家。而孫先生就是我昏迷之前看到的那個好看的男人。
這一次我高燒昏迷了三天。
三天裏,王鐵柱家裏出了個大事。王富貴的屍體被人在村口河水的閘口找到了,劉全看到自己的孫子也跟着出了事,當場就暈了過去。村長幾人擡着去了縣醫院,結果中風癱瘓了。劉全的老婆也一口氣沒有喘上來,去了!
而那個王鐵柱,瘋瘋癫癫的,見人就咬。村長實在沒辦法,只能找了根粗麻繩将他綁在了家裏的床上。
村裏幾個年紀大點兒的老人都覺得這個事情不吉利,也不再等劉全,匆匆找了塊兒地将這冬香和王富貴給埋了!
劉全的老婆不算是兇死,按着村裏的習俗,就辦了場法事超度後,葬在了另外一處。
孫先生在我家裏住了下來,聽母親說,他是個驅鬼的道士,若非做法事,他從來不穿道袍,反而穿的是一身黑色的中山裝,頭發修剪的幹淨利落。
怎麽看都像是大城市裏的文化人!
母親看到孫先生總帶着幾分懼怕,猶豫着不知道怎麽開口,在孫先生的房門外來回踱步。屋裏的孫先生,其實早就猜出了母親的想法,只是他不說,也是有所顧忌的。
大哥拉着母親在一旁小聲問道,“小槿到現在都沒醒,會不會有什麽事啊!您咋不去問問看?”
“問啥問,先生肯定有自己的想法,算了算了,都回屋去吧!”
大哥不死心,着急的敲響了孫先生的房門。孫先生開門,看着大哥,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找一只春上養的大公雞來,一把剪刀,一雙筷子,還有一根紅繩。”
這些母親以前也是見過的,後來母親告訴我,我才知道,原來當初孫先生也用同樣的方法救過我。
只是這一次,他要救的人卻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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