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孫先生

等母親準備好了這些東西之後,孫先生從随身帶一個公事包裏拿出了一些黃符,貼在了院子裏。

做好了一切準備之後,老巴實的小黑狗,不知什麽時候溜到了我家院子裏。

孫先生伸手摸了摸小黑,“你也看到了?害怕了?”

說來也奇怪,這小黑狗被老巴實帶到了縣獸醫那裏瞧了,也沒有啥毛病,就是不吃不喝,本來圓滾滾的身子也瘦成了皮包骨。

走路都有氣無力,卻被孫先生摸着,眼睛裏好似有了神采。

“也罷,你也算是有靈性了,我們既然相遇了,那就委屈你一下,借點黑狗血給我吧!”

孫先生從褲兜裏掏出一把軍用小刀,抱起小黑,在它的腳掌上輕輕劃破了一道口子,拿黃符沾了些黑狗血。然後對我母親說,“這狗也算是你們家恩人,給它弄點兒吃的吧!”

母親無奈道,“先生,您不知道,這小黑不吃不喝好些日子了,老巴實都麽得辦法啊!”

孫先生點點頭,“放心吧!照我說的去做,它要再不吃點東西,就真的得升天了!”

母親也不敢說什麽反駁的話,小黑本就招人喜愛,在我家裏也常常蹭吃蹭喝。這生活條件稍稍好一些了,給它弄些吃的,也不是什麽難事。

晚間特意殺掉給孫先生吃的那只雞還剩了不少,母親挑出了些肉多,骨頭少的和着飯一起拌了拌。這小黑狗竟然狼吞虎咽的沒一會兒功夫就吃了個精光。

孫先生看着天色,已經快到午時。他要的東西,大哥都準備好,但他卻遲遲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了。

大哥拿着紅繩和剪刀,二哥抱着大公雞,全都站在了院子裏。

孫先生把沾了黑狗血的黃符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随身的口袋裏,然後去了自己屋裏,拿出了一件衣服,對着母親說道,“将院門關好!”

我們村雖然靠近深山裏,但是對于國家的指示全都積極響應,這封建迷信,人們也只敢私下裏說一說,村裏死人超度做法都是速戰速決,誰都不敢将這些事拿到面上來張揚。

母親明白孫先生的意思,如今家裏來了個外人,穿着道袍做法,被人看見了影響也不好。好在已是半夜,這個年代,農村沒有任何的娛樂活動,家家戶戶天一抹黑就上床休息,誰也不出來了。

母親急忙關好了院門,孫先生又讓母親倒了盆幹淨的水,将雙手放在盆裏浸泡了好一會兒,然後輕輕搓揉了一下。

等擦幹了手,孫先生才将剛剛拿出來的衣服穿上。

這一件道士袍,看樣子已經好些年頭了,布料都有些泛白,卻幹幹淨淨,一塵不染。

孫先生穿好了衣服,又拿出了一把桃木劍,将晚間喝的酒也拿了出來。

月兒不知什麽時候躲進了雲後,除了我家還亮着煤油燈,別處都是漆黑一片。本來是夏天,可這一夜,一點兒也不像是夏天。

一切準備就緒,孫先生就站在我家院中,将一張黃符點燃之後,等着燒成灰燼,然後放在了裝着白酒的大碗裏。手中拿着桃木劍不時挑着碗裏面混着符灰的酒,灑在地面上。

仔細看,灑在地上的酒水竟然慢慢形成了八卦圖形。母親和兩個哥哥早就驚訝不已,因為這八卦圖慢慢又變成紅色,就像人體之中的血液。

孫先生口中念念有詞,母親卻是聽不清楚。又過了一會兒,天就刮起了大風,孫先生将哥哥懷裏的大公雞放在了八卦之中,又将筷子夾住了大公雞的頭,地上的八卦圖頓時變成了墨綠色。孫先生回頭喊了一聲,“你們回屋裏等着!”

母親也不敢多問,急忙帶着我兩個哥哥回了屋裏。

二哥哥好奇,透過紙窗,悄悄看了看外面,這一看不要緊,二哥哥整個身子都有些顫顫巍巍的,急忙一手捂着自己的嘴,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緩了許久,然後又急急轉過身子,不敢再看!

院外站着的可還真不是一般人,看着就玄乎的很。二哥終于還是忍不住感嘆了一句,“娘嘞,這個孫先生還真是厲害!咱家院子裏,來了好些人!”

母親對二哥嗔怒一聲,“娃兒懂個啥,那些都是神仙!孫先生神通廣大,這回咱家小槿應該沒有事了!”

“媽,這小槿沒事,是不是也要……”大哥小聲嘀咕着。

母親皺眉,搖頭嘆息一聲,“這都是命!六子,剛娃,孫先生對我們家有恩,對小槿更是有恩,真到了那一步,誰也不許說個不字!指不定小槿跟着孫先生,比跟着咱們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好的多!”

大哥二哥對視一眼,紛紛點頭。

其實母親也不知道那一晚孫先生後來到底做了什麽,只聽到院子裏不時傳來幾聲雷響,炸的整個天際都轟隆隆的。

總之那晚之後,王鐵柱的瘋病就好了,沒過幾天劉全竟也不癱瘓了,還能走路,鎮上醫院的醫生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只好放他出院了。

平靜了幾天的村子,我以為應該不會有事了,誰知道因為冬香,村子裏又不太平起來。冬香下葬頭七的時候,墳就被人挖了開來,劉全氣的罵了整整一天。這事擱誰身上都有氣。劉全也是可憐人,女兒外孫都死了,自己的老伴也去了,他一個人在這世上活着,還有啥奔頭了呢!

結果還碰上這樣的事情,他這心裏堵得慌!

王鐵柱倒是沒有說什麽,經過了這些事情,他算是看明白了一點。這冬香的死不簡單,而且在村裏鬧的兇。張屠戶自從擡了冬香的屍體,高燒了許多日子才好,魏村長的侄子小何楞是給吓的連夜去了鎮子上不敢回家。

自己瘋瘋癫癫,老丈人腿腳也癱瘓,這個家根本就不像家了。

但說到底,都是鄉裏鄉親的,誰也不敢當面将這事點破。可王鐵柱是看到過異樣的,他心裏都知道。不過此刻他就是知道也是不敢再和別人替這事了。蹲在牆角,拿着卷煙,一根接着一根抽着,聽着劉全在那亂罵。

事後,村長沒辦法,帶着幾個人,又重新把冬香的墳給修補了一下。誰知,沒過幾天,劉全去看的時候,那墳又被人刨開了。

這回劉全沒有罵人了,他是清楚的看見一只小黃鼠狼在冬香的墳頭站着。兩只前爪極快的刨着黃泥土,口中還吱吱吱的叫個不停。看到劉全來,也不害怕,像人一樣,兩腳站立,做出一副要進攻的姿勢。

農村田間的黃鼠狼并不稀奇,只是這黃鼠狼刨自己女兒的墳,他氣的随手撿了一塊大石頭就扔了過去,吓的那黃鼠狼掉頭就跑了。

劉全走到冬香的墳前,老淚縱橫,可還沒有哭出來,一只森白的手猛然一下從那黃土之中伸了出來,捏住劉全的小腿腕子,吓的劉全一個激靈。

“冬香,我是你爹啊,你死了就好好安息,別,別作怪了啊!爹知道你死的冤,可這都是命啊!要是可以,爹倒是寧願死的是我了!”

這話一說,抓着劉全的那只手就松開了。

劉全緩緩吐出一口氣,可這口氣還沒有完全舒展開來,這回是兩只手抓住了他的兩只腿腕,此刻他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那手的力氣極大,幾乎是要将劉全的腿給掰斷,劉全痛的額上全是冷汗,終于是忍不住大喊着,“救命,救命啊!冬香,爹這輩子沒做過害人的事,你怎麽就這麽不讓人安心呢!冬香,你快放手啊!”

可那手的主人并不聽從,反而越發用力,指甲大約有一厘米長,全都插進了劉全的皮肉之中。

午間王鐵柱在家等着劉全回來吃午飯,結果等來等去都沒有等到人。自從他恢複神智以來,對冬香的事情忌諱的很,現下劉全去冬香的墳頭整整一個上午,他心裏有些不放心,還是只得硬着頭皮去尋。

走到半道上,就在田埂上看到了劉全。只見他坐在田裏,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佝偻着背,迎着太陽曬。連個草帽都沒有帶出來。

王鐵柱急忙喊道,“爹,你幹啥呢!坐在太陽底下也不怕曬中暑了啊!飯都做好了,等你老半天了,趕緊回去吃吧!”

說着就下了田埂,去拉劉全回去。幾步走到了劉全身後,手搭在了劉全的肩頭,“爹,你身子還沒好硬朗,別累壞了!冬香的事情,你也別着急!許是有人背地裏使壞,下午我就去和村長說去!”

劉全轉過頭,嘿嘿一笑,這一笑,笑的劉全整個身子都麻木了。那表情和冬香活着的時候如出一轍,王鐵柱心裏咯噔一下,自覺不好。

“爹,你這是咋地了,你,你可別吓我啊!”

“王鐵柱,你不認識我了嗎?”

王鐵柱後退兩步,啪嗒一下坐在了地上,“你不是爹,你,你是冬香!”

劉全捏了個蘭花指,伸手在王鐵柱的腦門上輕輕一戳,“你這死鬼,整天的喝酒,咱娃就要上中學了,那學費你也不着急。”

說完拍了拍屁股站起身,就好像自己真的是冬香一樣,走路的姿勢也不似劉全的大搖大擺,邊走還邊掐了一把田裏的野菜,“趕緊回家去,富貴就要回來了!飯都還沒做,你快去我爹那兒拿些豬肉!今兒趕集,爹給咱也買些了!”

王鐵柱一副緊張的模樣,不敢動彈!嘴唇發白,顫顫巍巍的一句完整話都說不出來。

劉全走到王鐵柱身邊,挽着王鐵柱的胳膊一笑,“走呀鐵柱,一會兒富貴就要回家了,咱們趕緊回去吧!”

王鐵柱此刻心裏害怕極了,想要喊人,可嗓子裏幹澀難忍,哆哆嗦嗦的,猛地一用力,抽出了自己胳膊。

就在這個時候孫先生上前,一把拉住劉全,将一根紅繩系在了劉全的中指上,然後拿出沾了黑狗血的黃符塞進了劉全的嘴巴裏。

我呆呆的立在原地,看着孫先生。就在前一刻,孫先生突然拉着我出門,原來他早就料定劉全要出事,所以才帶我去找劉全。那個時候我打心裏對孫先生無比欽佩,甚至覺得自己能遇見這樣的高人,是我三生有幸。

孫先生看了一眼劉全的兩條腿,小退已經黑腫了起來,人也暈了過去。孫先生沒有一絲猶豫,在我的手上劃了一道口子,鮮紅的血液被狠狠擠出手指,滴在了劉全的兩條腿上。

過了一會兒,劉全的腿就好像被開水燙過的死豬肉,又紅又燙,發出一陣陣呲呲的聲音,我看了一會兒都覺得疼。

好在劉全人已經昏迷過去,倒是什麽反應都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的小可愛可以先收藏,因為南國更新的比較慢!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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